39. 第 39 章

作品:《始乱终弃摄政王之后

    摄政王府。


    翠竹掩映,飞檐下铜铃响声清越。


    周玉徽将人带到一处清幽别院,神色复杂道:“便是此处了。”


    “你自己进去看吧,这里面,我可不敢进去,也不敢多看。”


    他说罢转身离去。


    沈挽棠独自立于书房门前,凝望片刻,抬手推门而入。待看清眼前景象,不由得怔在原地。


    室内极为宽敞。


    午后天光倾泻而下,投下一道道明亮的光柱,细碎尘埃浮沉。


    明媚光影之间,井然陈列着数排素木画架。


    皆是丹青墨宝。


    笔法从稚嫩生涩到渐显章法,再到颇具风骨的成熟之作……无一例外,全是她过往所作。


    少时她在青州外祖家,喜欢于春日桃林作画,许是信笔涂鸦之作,不知如何被他寻回,妥当安置在此处。


    还有几幅她自认画得不满意,不知丢弃在何处的练笔之作,此刻竟也被完好地收藏于此……


    沈挽棠抿了抿唇角,抬脚向着更深处走去。


    与外间不同,内室四壁悬挂的不再是她的,而是萧珩的亲笔。


    一幅幅,全是她的画像。


    笔触精准,带着独有的凌厉。可偏偏在勾勒她的眉眼时,笔锋突然柔和,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描摹。


    画中的她,姿态各异。


    有凭窗而立时单薄的侧影,也有执卷沉思时专注的低眉,甚至还有伏案小憩时不设防的恬静,一缕青丝滑落腮边……


    过往被遗忘的瞬间,不知何时落入了他的眼中,又被一笔一画,定格在了宣纸之上。


    .


    萧珩深陷于梦魇的泥沼之中。


    少时的冷宫荒芜,殿内最阴暗的角落里,立着一具破败的柜子。


    黑暗无边无际地蔓延,潮湿黏腻,混着陈年木料的腐朽气息。


    年少的他,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贴在柜子最深的角落。单薄的衣衫无法御寒,只能凭着微弱体温艰难支撑。


    宫人的交谈声隔着门板传来。


    “咦,人还在里头呢,你们说这次能待上多久?”


    “管他呢,左右不干咱们的事。陛下都那般厌弃他,咱们这般照料,上头岂会不知,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就是,里头这位啊,即便是出了事,也不会有人来寻的。”


    阖宫欢庆,爆竹噼啪。


    不少宫人携伴悄悄溜出冷宫。柜子内阴冷饥寒,不会有人来寻他。他四肢被冻得僵硬,透过柜子的破洞,隐约窥见外头晃动的暖光。


    一切太过遥远。


    胸腔里积压的寒气仿佛有了生命,化作冰冷的藤蔓,从内里缠绕而上,一点点收紧,几乎要将他的呼吸扼断。四周的黑暗越发粘稠沉重,所有感官都在逐渐剥离,坠入无边的死寂……


    就在意识彻底沉沦的刹那,头顶忽然传来声清晰的吱呀声。


    陈旧的柜门被从外拉开缝隙,月光倾泻而入,勾勒出一道纤细身影。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女子并未说话,只是静静蹲下身,平视着蜷缩身子的他。随后从袖中取出支火折子,凑到唇边吹动。


    嗤的一声,橘红色的火苗倏地亮起。


    清丽面容被瞬间照亮。


    光影交错间,她的眉眼温柔,一双杏眸仿佛盛满星辰,静静地倒映着他的迷茫惊恐。


    火苗虽小,却带着不可思议的暖意,轻而易举便撕裂了笼罩他多年的的黑暗,将禁锢他许久的可怖角落照得澄澈通明,透亮如春。


    她举着燃着的火折子,火苗跃动,“莫怕,我在这里。”


    光晕过分柔和,而她,亦是如此。


    萧珩怔在原地,被黑暗层层包裹的心,被这突如其来的暖光狠狠烫了一下。汹涌的热流自最深处炸开,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驱散了盘踞多年的寒意。


    他几乎不敢眨眼,不敢说话,只是极其缓慢地抬手,想要触碰那近在咫尺的亮光……


    萧珩已病倒多日,摄政王府内外气氛凝重。


    李太医每次从内室出来,总要捻着胡须连连叹息,对着候在门外的卫陵摇头。


    沈挽棠今日也候在门外,见太医出来,脚步下意识向前。


    卫陵高大的身躯挡在门前,“沈二姑娘,王爷吩咐了,您……不必入内。”


    沈挽棠静立片刻,眸光清凌地落在卫陵身上:“卫大人,王爷是何时醒的?”


    卫陵不答。


    沈挽棠依旧抬脚往里走,卫陵身形微动,再次拦在她面前。


    “若是我偏要进去呢?”她微微挑眉,声音不大,却不容违逆。


    卫陵唇线紧抿,肩背绷得笔直,按在刀柄上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垂首的姿态里带着未尽之言。


    良久,他终是沉重地侧身退开半步,让出那道门槛。


    室内寂静,听得到萧珩沉重的呼吸声。


    他躺在床塌之上,惯常冷漠的风眸阖着,薄唇干涩,眉眼间只剩苍白病容。平日的锋芒尽数敛去,只留下易碎的美感。


    第一次见他这幅模样。


    沈挽棠在榻边坐下,抬手贴了贴他的额头,滚烫温度灼得她指尖一颤。


    似是有所察觉,萧珩眉头无意识蹙起。沈挽棠抬起手,想要抚平那紧拧的结,指尖却在即将触及时停顿在半空。


    强烈的冲动在心底翻涌。


    她依旧要守护他。


    这念头过于荒谬。他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何曾需要她微末的保护?


    纵使荒谬,想法却固执地盘桓在心间,挥之不去。


    沈挽棠取出贴身荷包,拿出先前在昭仁寺求来的护身符。拖了好久,寻不着合适的时机,也鼓不起递出的勇气。


    她放东西的动作极轻。


    萧珩睡颜沉静,柔和了所有冷硬的线条。


    鬼使神差地,她抬起手,微凉的指尖拂过他的额际,将几缕被薄汗濡湿的墨发拨开。指尖顺着鬓角下滑,描摹凌厉的眉骨,最终落在薄唇旁。


    动作骤然停住。


    她收回手,指尖忍不住蜷缩。


    他若知晓这般僭越……


    沈挽棠不敢再想,起身匆匆退了出去。可在她看不见的角度,萧珩浓密的长睫,曾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室内重归死寂。


    直到门扉彻底合拢,榻上本该深陷昏睡的人,倏然睁开了双眼。凤眸里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分病中的迷蒙?


    萧珩看向她离开的方向,眸光复杂难辨。额间还残留着微凉触感,一闪而过。


    卫陵无声地步入室内,恭敬垂首:“王爷。”


    一切果然如王爷所料。


    次日大早。


    晨雾未散,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草木气息。


    卫陵来到别院廊下。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双手奉上:“王爷吩咐,将此信交予姑娘。”


    他略作停顿,“王爷还说,姑娘看完信,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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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自行离去。”


    沈挽棠微微一怔,长睫低垂,掩去眸底翻涌的情绪。等再度抬眼,已恢复一片沉静。


    “多谢卫大人。”


    “王爷既然醒了,还请转告他好生休息。”


    她将信纳入袖中,转身离去。


    萧珩不愿再见她。


    等沈挽棠再见到萧珩,已是几日后的猎场之上。


    .


    周玉徽得知萧珩苏醒的消息,急急赶来王府。


    午后日光西斜,暖金色的光晕洒进书房。萧珩端坐书案之后,身形挺拔,沉静地处理着文书。


    沈挽棠尚未离府,周玉徽也不知道卫陵已经给人带了话。


    周玉徽此刻正歪在窗边的太师椅里,指尖捏着一枚糖渍梅子。他对着光线,端详着剔透的琥珀色,然后送进嘴里,一口吃掉。


    “皇叔,”周玉徽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正经,“您将人强留在别院里,日夜看守,这般行事,只怕会将人推得越来越远。”


    这是他这几日思前想后的结论。


    强扭的瓜不甜。


    若皇叔再这般固执己见,下次发病时,心结只怕会更深,对身子就是雪上加霜。


    他非得再来劝劝不可。


    萧珩笔尖未停,冷冷扫来一眼。


    周玉徽缩了缩脖子,到底还是怂了。可斟酌片刻,仍是硬着头皮开口:“皇叔你想啊,有时候这不一定是好事……”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鸟鸣。


    只见一只羽毛未丰的雏鸟,不知何时从窝里掉了下来,落在窗台上,扑棱着稚嫩的翅膀,瑟瑟发抖,却怎么也飞不起来。


    一只成鸟在不远处的树枝上焦躁地盘旋鸣叫,声声凄切。


    周玉徽走到窗边,眸光突然亮起来。


    他的动作出乎意料地温柔,小心翼翼地将那只雏鸟拢在手心。这只雏鸟在他掌心微弱地叫着,竟没有过分挣扎。


    他低头看着掌中这脆弱的小生命,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皇叔,我也曾养过一只山雀。金黄色的羽毛,漂亮极了。我把它关在最好的金丝笼里,每日用最精致的粟米和清水喂养,我以为那样便是对它极好。”


    “可它不吃不喝,只是日日夜夜,不停地用头撞着那笼子……直到羽毛散落,头破血流。”


    萧珩静默地听着,笔下动作一顿。


    周玉徽伸出手,轻柔地将掌中的雏鸟安置在窗外一根牢固的树枝上。


    一只焦灼的成鸟立刻飞扑而下,将雏鸟紧紧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发出安抚的啁啾声。


    周玉徽久久地凝望着那对依偎的鸟儿,背影里竟透出几分萧索。


    他无奈地低叹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怅然:“后来我才明白,有些东西,注定是关不住的。越是想要强行留下,只会让它……更快地失去生机。”


    见身后人始终沉默,周玉徽耐不住性子转过身,语气急切了几分:“哎呀皇叔,您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萧珩缓缓挑起眉梢:“不懂。”


    周玉徽脸上强撑的笑意瞬间僵住,嘴角抽搐。


    好好好,他在这儿掏心掏肺说了半天,全是白费口舌。


    良久,萧珩终于搁笔,玉制的笔杆与砚台相触,发出清脆一响。他抬眸,嗓音是惯常的淡漠。


    “我要的鸟儿,即便折了翼,也得留在我的笼中。”


    “不是我的……那就让它,变成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