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列塔尼王国，位于兰德大陆的心脏，以其悠久的历史和发达的商业著称，而坐落在其首都雷恩中心的，便是那片富丽堂皇的王宫。


    布列塔尼王宫并非单一建筑，而是由无数高耸的塔楼、绵延的宫墙、瑰丽的殿堂和精致的花园组成。建筑材料多采用产自王国北部山脉的白色大理石与浅金色花岗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远远望去，宛如一座由光芒与财富堆砌而成的国度。


    穿越屹立着数代国王雕像的花园，是巨大的拱门，数人合抱的廊柱和大厅顶部，繁复的彩绘讲述着圣女与七神征战魔王的英雄故事，行走其间，巨大的空间感与肃穆的氛围，足以让任何初入者心生敬畏，自觉渺小，至少此刻孤身一人的游羽是这么想的。


    沃尔夫冈、爱德里安和艾尔弗等人被留在了冒险者工会，当听到只有游羽被单独召见的时候，沃尔夫冈有些担心，游羽擦干了嘴角的血沫，安慰道：“怕什么，打架我不行，吵嘴没输过。”


    议政厅内，光线透过高大的彩色玻璃窗，在王座前的银发男人身上，投下斑斓却冰冷的光影。听到脚步声，康斯坦丁回头，脸面露阴鸷之色。


    在别人的地盘上闹事的结果，就是被巡逻的士兵送到了国王面前。


    王座之上，布列塔尼的国王斜倚着，他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但松弛的皮肤、浮肿的眼袋和过于臃肿的体型，让他有一种超出年纪的腐朽。


    国王并未穿戴正式的王袍冠冕，只着一身宽松的绣金丝绸便服，怀里还搂着一个美艳女子，对殿内凝重的气氛浑然不觉，甚至时不时与怀中人调笑，引得她咯咯直笑，在寂静的大殿格外刺耳。


    “陛下，康斯坦丁伯爵与冒险者游羽已带到。”骑士长上前禀报。


    国王这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挥了挥手：“格里德，你处理吧。”说完，又埋头在情妇的□□间嬉闹。


    王座台阶下，身着绿色绣银边宫廷礼服的男人这才上前一步，走出了阴影。他看起来很年轻，不过二十多岁，厚厚镜片下的蓝眼睛充满笑意，棕色的长鬈发用与眸色相同的绿色丝带系在了后面，气质儒雅随和，看起来更像一名学者。


    但任谁都不敢小觑这名年轻人，格里德，被誉为“国王的右手”，布列塔尼王国实际上的政务掌管者。


    格里德微微躬身，转向殿中二人，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康斯坦丁伯爵大人，冒险者游羽女士，陛下日理万机，此事便由我代为询问。请双方陈述事情经过。”


    游羽抢先一步开口，她把背上的笼子放到大厅的中央，将【苍白之嗣】的尸体大剌剌地展现在众人面前，控诉道：“诸位，正是这名恶魔在橡树村吃了9个村民，康斯坦丁不仅放任不管，还在冒险者工会发布错误的任务信息，导致前去的勇者队伍无功而返，给他的宠物打掩护。”


    议政厅内，贵族们分立两边，衣着华贵，三五成群，低声交谈，目光在大厅中央的游羽和康斯坦丁身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审视，有小贵族不小心与康斯坦丁对视，被银发男人瞪了回去，蔫蔫低下了头。


    哼，这个可恶的女人，竟然害得他要被这些地位远不如他的家伙，像看猴戏一样指指点点。


    康斯坦丁的怒火愈发旺盛，他整了整衣领，正要开口怒斥，却被格里德打断：“游羽女士，你指控一位贵族犯下如此骇人之罪，可有证据？”


    “橡树村的村民皆可作证。”游羽朗然答道，眼角余光瞥见银发男人已经神经质地咬起了指甲。


    这么多证人看着呢，看来那家伙很慌啊。


    格里德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和：“那么，请你好好想一想。橡树村，位于康斯坦丁伯爵的封地之内。那里的村民，世代受伯爵庇护，他们的生计、安危，甚至他们本人，都是康斯坦丁大人的财产。”


    “按照布列塔尼的法律，忤逆尊上者应腰斩。”


    此言一出，康斯坦丁顿时放下了手，藏到了袖子，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区区一个平民竟然想与大贵族作对，愚蠢，王权怎会容你放肆


    找雷克斯小队帮忙作证？不对，他们也是参与者，证言不会被采纳。


    游羽的大脑飞速运转，无意中对上了格里德的眼睛。


    棕发男人漂亮的蓝眼睛平静地如一汪湖水，没有愤怒，没有谴责，只有理性的光辉。


    游羽突然明白了格里德的弦外之音，他不是在帮康斯坦丁，而是在告诉她：在现行的规则下，依靠领地村民的证词去指控他们的领主，在法庭上几乎不可能被采信。


    你应该换一种打法，男人微笑的蓝眼睛好像在如此暗示。


    游羽心念电转，再抬头，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混合着后怕、委屈与无辜的神情，语气甚至带着几分哭腔：


    “尊敬的国王和诸位大人明鉴，我是一个异乡人，什么都不懂，初到橡树村，我和队友听说湖中出现了怪物，出于好心才去查看情况，根本不知道那可怕的怪物是谁！如果知道那是康斯坦丁伯爵大人的宠物，就算借我们一百个胆也不敢呀！”


    她这番放低姿态的乖顺表演，让围观的贵族们舒坦了很多，就是嘛，区区一个平民，怎么敢挑战贵族的权威？


    游羽接着道：“恶魔当时很凶恶，一露面就攻击我们，出于自卫，才将其击杀。事后，我们看到冒险者工会发布的任务，方得知可能是康斯坦丁伯爵的爱宠，惶恐不已，本打算带着，带着残骸向伯爵请罪解释，可，可伯爵大人他，他根本不听我们解释，一见残骸就要杀我们……”


    她说着，抬起头，让众人都能看见她发红的眼圈，将一个受到惊吓可怜虫的形象演绎得活灵活现。


    康斯坦丁伯爵哪受得了这番颠倒黑白，气得七窍生烟，也顾不得什么贵族仪态，破口大骂：“放屁！你在工会还威胁说要杀我呢！我的仆人都听到了！格里德，她在撒谎！”


    格里德抬手，示意伯爵稍安勿躁，目光再次转向游羽，带着一丝探究：“哦？出于自卫？那么，游羽女士，你如何证明，你们的行为，没有‘超出必要的自卫限度’呢？毕竟，那可是康斯坦丁大人最心爱的宠物。”


    机会来了。


    游羽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含糊不清的咬字重新变得清晰有力：“格里德大人，我能够证明！因为我们击杀的，是来自深渊的高级恶魔【苍白之嗣】！”


    “【苍白之嗣】？！”殿内围观的贵族中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和议论。虽然不少贵族私下里都有些见不得光的“小爱好”，虽然不少人也听说过康斯坦丁伯爵养了只危险的“小宠物”和府中抬出的尸体，但若牵扯到神权，又是另一回事了。


    而游羽又怎会放过这把利刃，她转身面向贵族们，大声疾呼：“难道布列塔尼不是太阳照耀下的土地吗？北境深渊的原生恶魔是被【无敌骄阳】禁止的存在，猎杀这些恶魔，难道不是是每一个兰德大陆生灵的权利与义务吗？何来‘超出必要自卫限度’之说？”


    贵族宠物伤人，甚至死人，只要伤的不是贵族，大多可以压下去；但放纵被神殿明令禁止的高级深渊恶魔吞噬平民，又被捅到这种公开场合，如果上纲上线，甚至可以给康斯坦丁扣上危害人类之类的大帽子。


    人群中，一位身穿白色金边神官袍、须发皆白的老者被推了出来，老司铎咳嗽了几声，颤巍巍地上前一步，刚想开口，却被格里德打断。


    “我看，未必。”格里德的声音不高，却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他环视一周，缓缓道：“游羽小姐，你是让我相信，就是这种恶魔吃掉了9个村民。”


    游羽露出了尴尬的笑，水母的尸体脱水了，我怎么给它保鲜？又没有海产品运输冷链。


    这家伙到底是向着哪一方的？她正想开口狡辩，格里德摆了摆左手，示意游羽闭嘴。


    “此事疑点颇多，康斯坦丁大人的宠物究竟是什么？是否真的是深渊恶魔？冒险者的自卫是否过度？诸多环节，单靠询问，恐怕难以查明。”


    他顿了顿，目光在游羽和康斯坦丁伯爵之间扫过，嘴角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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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捉摸的弧度：“既然双方各执一词，而此事又涉及可能亵渎神圣的指控，不如，就交给至高无上的【无敌骄阳】来裁决吧。”


    他向二人宣读规则：“按照古老的传统与王国律法，严重纠纷若证据不足或双方坚持，可申请【神意裁决】，由争议双方，在神圣的斗兽场，进行对决，胜负即代表神意所向，一裁终局，不得上诉。”


    “游羽女士身为律师，想必对此程序并不陌生，甚至无需额外聘请代理人，倒是省了一笔费用。不知二位对这个处理方案意下如何？”


    【神意裁决】！


    一对一！


    殿内贵族们的议论声更大了，看向游羽的目光充满了玩味和幸灾乐祸。


    康斯坦丁伯爵闻言，却皱起了眉：“格里德，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康斯坦丁，78级的【金雀花骑士】，和一个区区15级的‘律师’对打？即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徒惹人笑话！”


    他轻蔑地瞥向游羽，“碾死一只虫子，何须动用神意之名？”


    原来在这儿等着坑老娘啊，游羽轻蔑一笑，上前站到康斯坦丁身边：“我同意。”


    康斯坦丁转过头，瞪大了眼睛，游羽扬起下巴，抱臂挑衅，大胆造谣：“怕了？难道说你这78级的【金雀花骑士】是纸糊的，连我一个15级的小律师都打不过？其实你升级都是靠雇佣冒险者把怪物打趴下，再上去补刀的吧，我懂了，你是怕露陷了，从此沦为王都笑柄！”


    “你……！”康斯坦丁伯爵气到极点，雪白纤长的脖颈涨得通红：“不行！我拒绝这种荒谬的提议！此人损害我的财产，污蔑我的声誉，证据确凿，应按律直接吊死！何必多此一举！”


    格里德缓步走到暴怒的伯爵身边，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语了几句，康斯坦丁脸上的怒容骤然一僵，随即变得惊疑不定，眼神复杂地看向格里德，又狠狠瞪了游羽一眼，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


    最终，他像是强行压下了什么情绪，咬着牙，极其不情愿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好。”


    格里德直起身，面向众人，声音恢复清朗：“既然双方现已同意，那么，依照传统与律法，我宣布，康斯坦丁伯爵与冒险者游羽相关指控的纠纷，将交由【神意裁决】予以最终裁定！具体仪式时间、地点、规则，将由【无敌骄阳】神殿与王室法庭共同商定后公布。普莱斯司铎，请您见证并筹备。”


    站出来的老司铎叹了口气，躬身道：“谨遵王命，神殿会尽快安排。”


    回到下榻的旅馆，打开房门，沃尔夫冈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金发骑士坐到游羽对面，碧蓝的眼眸紧紧盯着她：“游羽小姐，您怎么能答应？双方实力相差如此之大，这是一场不公平的决斗，请您让我代替出战！”


    “不行。”游羽摇了摇头，“【神意裁决】的规则很明确，除了本人，只能雇佣‘律师’参加。更重要的是，”她看着沃尔夫冈，故意拖长了语调，“你的冒险者等级只有56级，和康斯坦丁也差距甚远。”


    沃尔夫冈低下头，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游羽看着他为自己着急的样子，忽然起了点恶作剧的心思。


    她凑近了一点，把金发骑士攥紧的手指一根一根展开，沃尔夫冈抬头，眼神十足的茫然。


    游羽歪头看他，眼中带着戏谑：“沃尔夫冈，你这么担心我啊？”


    金发骑士的耳尖肉眼可见地泛红，但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移开视线或窘迫低头，而是极其认真、甚至有些笨拙地，直视着游羽的眼睛，点了点头，清晰地说道：


    “嗯。我很担心您，游羽小姐。”


    这过于直球的真诚，反而让游羽愣住了，脸上微微发热，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脸，干咳了一声。“……知道了。”


    为了缓解这微妙的气氛，也为了让沃尔夫冈安心，游羽拍了怕他的肩膀，正色道：“放心吧，我没打算和康斯坦丁硬碰硬，虽然真对上，我也不觉得自己会输就是了。”


    “山人自有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