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有些过激的运动, 顾锦文迷迷糊糊的,被男人这么一说, 脑子突然就清醒了几分。


    他说什么来着——


    套脱了!!


    竟然脱了?


    当你正在愉悦且快乐地做一件事却突然被中断,这种猝不及防的感觉特别郁闷以致于顾锦文只想知道这套为什么会脱落?


    东西是沈尧青自己选的,以前也用过, 自然不存在尺寸不合身的事情,而现在两人正在进行时也不存在软缩之后的脱落。


    顾锦文脑海里转了一会, 一时间没想到到底是什么情况, 于是便抬着脚朝男人胸口踢了一脚,“你看看是不是落里面了。”


    沈尧青在这方面上特别的听话,他低头,过了一会才慢道:“没掉里面。”


    顾锦文松了一口气, 要是脱里面说不好得去医院拿出来。


    她慢慢撑起身子看着他,眸子里染上了一层水雾, 语气稍有不快, “所以, 为什么它会掉?”


    沈尧青唇角动了动,面上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神色, 声音沉闷道:“我好像把东西带反了。”


    他的话落,顾锦文顿了一会,继而大笑。


    她咬着唇,笑颜如花,那肩头一颤一颤着,垂散下来的头发跟着她的笑意摇曳, 就像是故意勾人才做出来的媚态。


    沈尧青微微一咽,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弄反了,刚才在洗手间时他是强忍着的,但一晚上总不能老忍着,会坏的,于是回到房间时就匆匆忙忙的戴上,大概是没留意就弄反了。


    他现在就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东西脱了万一怀孕怎么办?


    等他回过神时女人还在笑,他面色发烫,咬着牙看了她一会,然后直接俯身上去用唇堵住了她的嘴。


    顾锦文被迫停止了笑,男人故意咬着她嘴,过了好一会他放开她,问道:“你是医生,像咱们现在这种情况怀孕的几率是多少?”


    顾锦文摸了摸唇角,气得掐了他一把,虽然她现在是安全期,但安全期这个东西根本是不可靠的,而这种几率她也没法算得出来。


    “不知道啊。”她慵懒地伸着腰肢,笑意盈盈看着他,“怎么,你有想法啊?”


    顾锦文也挺惆怅的,套脱了,这极有可能是会怀孕的,现在这时候是有避孕药的,但并不是紧急用的,毓婷这会儿还没出生呢,现在的女人多数都去大医院做了节育。


    但原主还没生过孩子,节育自然是不做的,如果要吃药,她倒是可以开中药,但药很寒凉。


    “你怕吗?”沈尧青问。


    “怕什么?”顾锦文蹙眉问。


    沈尧青双手撑在她两侧,“如果有了的话。”


    顾锦文内心并不想生孩子,一是还年轻,二是没作为,但沈尧青毕竟二十七了,他内心应该是想要孩子的,所以她也没有绝对的回答,“这种事就顺其自然吧。”


    她的话落,沈尧青唇又贴了下来,在她耳边询问:“那我可以不穿它吗?”


    沈尧青觉得这东西实在是太厚了,两人亲密,就像隔了一条河,跟女人的离得好远,让他没法走进她心里,而自己也觉得不舒服。


    顾锦文义正辞严的拒绝,“不行。”


    她必须把怀孕的几率再降低一点。


    男人的问话得不到想像中的回应,于是他理直气壮地要求,“我愚笨,这种事情都能弄错,那你来戴。”


    他一张总之你得帮我负责,不然我就不戴的耍赖脸看着顾锦文。


    顾锦文没识破他那点小心机,从床上头拿着东西然后小心翼翼地就给戴上了。


    一场折腾,外面的天全都黑透了。


    事后,顾锦文感觉整个人都麻木了,有了这东西,他折腾得没完没了,以至于时间过长她肚子就有些饿了。


    “我们去自留地那看看有什么菜。”顾锦文催着他起身,下午的时候她睡觉都忘了去拿菜了。


    “估计没有了。”沈尧青拉着被子给她盖上,最近这些日子他都在老家吃饭,老太太自然也不会给他们家自留地留着存货,“之前公社送了白面粉,正好今天的肉还有,我弄点饺子吃。”


    他这么一说,顾锦文才记得自己今天还带了糖,下午周芙来的时候把糖给忘了。


    现在天也很晚了,加上和面醒面都需要时间,她于是便跟着男人起身,“我跟你一起弄。”


    两人在床上腻歪了好一会才下了床,这一下床,顾锦文扶着腰才觉得男人刚才有多残忍。


    沈尧青唇角微勾,“你要是走不动,我自己来做。”


    “不用,我给你打下……”


    话音未落完,男人就直接抱着她进了厨房。


    沈尧青是个思想和行动都很巨人的人,说了要做饺子,他在厨房里倒腾了一会就把面和完了,现在盖上盖布醒着和在一边,回头看着女人还在慢斯条理地拿着刀在剁肉。


    那力道,就像挠痒痒似的。


    “我来。”沈尧青伸手,直接从女人手里接过刀,“你到一边等着。”


    感觉被嫌弃了,顾锦文索性什么都不干了,搬了个凳子坐在一边跟男人说起下午周芙过来说的事。


    “大嫂的意思是让我们要出一半嫁妆,要不然可能没好日子过。”她慢道。


    没有别的料,饺子陷就特别简单,就猪肉和韭菜,沈尧青手提着刀大力往下剁,听到这话也顿了一会,“家里人太惯着她了,只知道索取,从来不知道感恩。”


    顾锦文看着他那想要把菜板子劈开了的架势忙提醒他轻些,“那还不都是你们的问题,既要给她教训也不能让别人指着咱们骂,那就按大嫂的意思,出原来的一半也行吧。”


    顾锦文真对沈晓霞没什么好感,但如果真的不出嫁妆,别人肯定指指点点的说这不合理,对沈尧青影响也不好。


    沈尧青沉默一瞬,然后点头,“都听你的。”


    顾锦文见他没意见,想着等过几天让再男人回复那边,省得沈晓霞以为沈尧青很好糊弄。


    “明天我去李家一趟。”沈尧青又突然开口。


    “去那边干嘛?”顾锦文狐疑,“道歉?”


    “不是。”沈尧青没剁一会就把馅弄好了,他收了刀,起身道:“把李书萍带过来的东西还回去。”


    顾锦文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后面送来的两次都在娘那边收着,估计都吃完了吧?”


    沈尧青皱眉,“明天我去那边问问,如果都吃完了,那就给钱。”


    顾锦文没再说话,这边忙完再等了一会,那边面也醒好了,沈尧青忙着擀面,她便开始包饺子。


    两人份量不多,包起来也不费时间,花了点时间,锅里的水开了,沈尧青将饺子一一下锅。


    水在锅里滚烫地裹着饺子,没一会就传出来一股香味。


    出锅后,顾锦文也没客气的开动了,这是她来这里吃的第一顿饺子,跟她现实吃的差不多,甘甜醇香。


    吃到一半,有人敲门,沈尧青去开门,门外站着杨秀秀,他声音清冷问:“二嫂有什么事?”


    杨秀秀得了孙美花的命令,无论如何也要动之以情把沈尧青带回去看看沈晓霞有多凄惨好唤起他的怜意,再顺带谈一下嫁妆的事。


    她迈步进的房间,还没有说出下一句话,就闻到了一股非常鲜美的猪肉味。


    她轻轻一嗅,眼睛转了转,很快便看到坐在桌边吃饭的顾锦文,这味道实在香甜,以至于她忘了自己本来应该开口说什么。


    “你们现在才吃饭呢?”杨秀秀走了过去,满眸笑意地看着顾锦文问:“吃的什么啊?”


    顾锦文神色不变,将嘴里的一口饺子咬了下去,起身道:“不好意思二嫂,今天煮的少就不叫你了。”


    杨秀秀定眼一看,桌上的竟然是饺子!!!


    白胖的饺子放在碗里,汤里飘着油,那香味四散,看得她不自觉的咽了一口。


    这么一看,她心里又是嫉妒,又是委屈,现在分了家,她们还在吃疙瘩饼子无油水煮菜和咸菜时,老三家吃的都是吃肉和饺子!


    分家之后,他们一家几口生活质量好像越来越差了,若是没有分家,他们现在吃的这些必定是要平分的,真的太憋屈了。


    这么想着,她就有点笑不出来了,说出来的话也带点责备,“你们吃饺子怎么没送去娘那边啊?”


    “不给大哥二哥没关系,但是爹娘那边一定要照顾到。”


    小心别人戳你们脊梁骨!


    不过这话她没敢说出来。


    顾锦文知道她心里那点小心思,这都分了家了,总不可能我每次吃好一点都也要送去给你们,“今天吃得晚,量也不多,想着你们也已经吃完了,所以就没送过去。”


    “二嫂,你来有什么事?”沈尧青直接问她。


    杨秀秀视线终于心了回来,看着沈尧青,“锦文不是去学医了吗,晓霞今天就一直说手疼得厉害,娘就想让锦文过去看看。”


    顾锦文闻言心理冷笑,又是这种借口,幼不幼稚啊,沈晓霞的手痛最多酸痛两天就会好,今天他们就已经打发了两个人来叫了。


    真是郁闷。


    她还没有说话,沈尧青就直接道:“既然疼得厉害,那就送去医院。”


    “这大晚上的你让我们怎么送她去医院啊?”杨秀秀立刻道:“三弟,晓霞怎么样也是你妹妹,就算她做得再错,你今天不是都打了她了吗?”


    “这气也应该消了,咱们和和气气的还是一家人不是吗?让锦文过去看看我们也放心。”


    顾锦文就笑了笑,“二嫂,早上我已经跟大嫂说过了,我没有行医证,医术也不怎么样,我若是一不小心把人医死了,算谁的?”


    “怎么会呢?”杨秀秀就上前笑道,“她就是擦了点伤又不是什么大伤,怎么可能会医死人呢?”


    她说完才反应了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她说,沈晓霞就是擦了点伤……


    顾锦文嘴角弯了弯,看着杨秀秀,语气温和,“二嫂,既然就只有擦伤,那就没事啊,为什么哭死哭活的?”


    “我现在可不敢给别人看病,我若随便给人看病弄出事情来,医院就会把我开除的。”


    杨秀秀站在原地,恨不得一巴掌打烂自己的嘴巴,这人一急,脑子什么记不住,什么都说错。


    沈尧青就直接下了逐客令,“二嫂,我现在没有生气,你现在回去告诉沈晓,让她别折腾了,大家都很玩,谁都没有空陪她玩。”


    “就这样。”


    杨秀秀看着他一张脸黑得跟碳似的,那语气也带着寒冬的冷,好像她不走他就能直接把她扔出去,于是只好将喉口那一句‘你们到底出不出嫁妆’的话吞了下去。


    她急匆匆地走回去,到了家就直接跟孙美花报告道:“娘,她不过来,这会儿在吃饺子呢!”


    “光顾着自己吃了,一点都没想到你跟爹,一点都不孝。”


    沈晓霞现在正躺在床上,听到这话直接跳了起来,“肯定是那个女人怂恿三哥不给我嫁妆的,她太毒了,也不怕三哥被别人指着骂啊。”


    “你闭嘴。”孙美花呵斥,“你一件大衣就把你哥卖了你还有什么脸说别人?你还让他们听到,活该你哥打你。”


    一件大衣算什么,要就要更好的,她儿子可不止只是值一件大衣。


    沈晓霞委屈得要死,沈尧青今天对她一顿打,还会儿感觉哪儿都疼,“我哪知道顾锦文今天会回来啊,她好好的不在医院呆着,跑回来干什么?”


    “是不是被医院开除了?”


    “没有吧。”杨秀秀道,“要是被开除了还能那么高兴的吃饺子吗?”


    “二嫂,现在不是饺子不饺子的问题。”沈晓霞气杨秀秀不办好事,“你刚才怎么说的,我哥怎么不过来?”


    杨秀秀支支吾吾,“顾锦文现在会看病,她一眼就看出来你伤得不重,所以就不过来了。”


    “娘,那怎么办?”沈晓霞委屈死了,苦情戏他们不吃,那可怎么办?


    “娘,你想想办法。”她想了想,“要不然我再过去道歉?”


    “你给我消停点。”孙美花气道,“在出嫁前你给我安安静静的,啥事也别惹,也省得你哥再打你一顿。”


    沈晓霞闻言,气得一头闷到了被子里。


    孙美花看着她样子,又不忍心了起来,哄着道:“行了,我去试探一下你哥,你没看你哥今天发多大脾气,还要去惹他。”


    “你躺着,哪儿都不要去。”


    她说完就拿了手电筒出了房间避开沈老头就出了院门。


    她到时,老三家的门都是关的,连房间的灯都是关的。


    她站在门外叫了好久里面的人都没有反应。


    屋内静谧,顾锦文躺在床上,听着孙美花叫喊,嘴里不自觉地抽了抽。


    过了好久,门外动静才歇了。


    听着孙美花似乎离去的脚步声,顾锦文就戳着男人臂膀道:“你自己看看,今天咱们表态了不出嫁妆,娘就过来种种试探,你要是不出,指不定后面还怎么骂你呢。”


    沈尧青沉默,他盯着漆黑的夜,感觉从来没有认识过自己的家人,以前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感觉出来?


    “就按你说的办,若是再闹,一分不给。”他沉道。


    “嫁了就好了。”顾锦文点头抱着他,心生出一点酸意,孙美花一味的索取惯了,一旦沈尧青不给了,错的一边就是他了。


    兴许晚上过了运动过量,顾锦文很快就感觉到眼皮的沉重。


    然后,她似乎又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刚穿来的那个情景。


    沈尧青喂她喝药,喂着喂着就突然又开始动手动脚,她感觉困得慌,想本能的去推开男人,可是身体却跟她行动唱了反调。


    醒来的时候,顾锦文脑袋有些空白,她不明白昨晚才过了夫妻生活,现在怎么还做欲求不满的这种梦。


    她的心跳得厉害,身体的反应好像也没有随着自己的睁眼而结束。


    随着视线逐渐清晰,男人的脸出现在自己上方,她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做这种羞耻的梦。


    沈尧青一早就醒了,他做好了早饭回来叫女人起床,看着她香肩裸.露时就有点想法了。


    他先是撩了半天,她却一直没醒,睡得婴儿一样沉,还嘟着嘴。


    最后他没能忍住。


    四目想对,顾锦文瞬间就脸红了。


    天啊!这大早上的,这个男人趁着自己没睡醒,又大动干戈了一回,现在他漆黑的眸子里正透着一股事后身心舒场的满足感。


    “醒了?”沈尧青瞧见她愣怔,伸手去撩起她脸上的碎发,声音低沉微哑,“早饭我已经做好了。”


    他说着缓缓起身,眉眼带笑说:“我吃饱了,该你起床了。”


    顾锦文:“……”


    这男人什么情况啊,昨晚还不够,这一大早的,自己还没醒他就自己动起来了。


    “你好流氓啊。”她哭笑不得,“我还睡着呢,你不觉得无趣吗?”


    沈尧青很快躺到一边,语气带着一抹回味无穷之意,“不无趣,你虽然还在睡觉,可你身体的反应很我很满意,而且……”


    他说着一顿,侧头看过去,“而且你刚才叫得比昨晚还大声。”


    “我叫得很大声?”顾锦文震惊,她余光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此时天已经大亮,冬日里的白天大亮,说明就已经有些晚了。


    这里距离小路不远,若是有什么动静,小路上的人肯定能听到。


    沈尧青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沈尧青!”顾锦文大怒,扬着手要去打他。


    可手还没有落下,男人就握住她的手腕,声音带着一抹得逞之意,“你叫的声音很好听。”


    顾锦文觉得这男人不行了,跟书上说的越来越不一样了,书上是憨厚老实,这会儿哪里老实了?


    她感觉羞愧,连脖子都热了起来,捂着脸气道:“肯定会有人听到了。”


    看着她气乎乎的样子,沈尧青侧脸过去,小声道:“骗你的了,你睡得跟头猪一样。”


    顾锦文立刻放手,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一张小嘴咬人就跟挠痒痒似的,沈尧青没一点感觉,想到她说今天要回去便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顾锦文被他提醒才记得还有检讨没有写,她忙起身,“我下午就走,吃完午饭我去等车。”


    分离了两个月,回家呆两天就要回去,沈尧青心里闷得慌,等到下次两人在一起估计也要等到过年了。


    “要不下午我送你过去。”他问。


    “不用。”顾锦文边穿衣服边道,“每次你都不上工,小心别人对你有意见呢。”


    她顿了一会,回头对男人笑道:“老师前天跟我说了,明天回去就让我试着接诊,我有可能提前进入实习期。”


    沈尧青一怔,下意识地道:“这么快?”


    顾锦文点头,“实习后我就下队,到时候可以跟你一样挣工分了。”


    沈尧青看着她面上荡漾着笑意,那眸子里的喜悦藏都藏不住,他与有荣焉,撑着身子起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我媳妇真棒。”


    沈尧青吃完早饭就带着糖去了老家那边,他把糖分给孩子们后,他娘就从房间里出来。


    孙美花看着他到来,心里窃喜,“老三,吃早饭了吗?”


    沈尧青点点头,直言不讳,“上次李书萍送了什么,你找出来,我现在给他们送回去。”


    孙美花心里咯噔一下,有这么傻的人吗?给了东西还要送回去?


    “都用完了啊,这一家子的,吃一下就没了。”她道,“你快去看看你妹吧,眼睛都哭肿了。”


    沈尧青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所以昨天的时候就已经找了他爹说明情况。


    “她喜欢哭就哭,哭瞎了也跟我没关系。”他声音很冷。


    沈晓霞在屋里听到这话,直接冲了出来,“哥,你打了我为什么还不消气?”


    沈尧青冷冷看了她一眼,话也没说就直接去找他爹。


    沈老头一看到他来,直接将东西拿了出来,他本来昨天就打算送过来的,但只碍于昨天这老婆子一整天在家盯着,到了晚上她出门的时候他才有时间把东西都找了出来。


    两次送的东西都一样,东西量不多,有麦乳精,苹果,糖果和肉,还有一些面粉,鸡蛋之类的,肉自然是吃的了,剩下的都还没开封。


    沈尧青就直接带着东西出去。


    孙美花这会看着他出来要把这些东西带走,立刻拦住他,“放下这些东西,你干什么这是?”


    沈尧青头直接闪过一边,头也不回地拿着走了,孙美花又要追上去。


    几个孩子见此,忙朝沈尧青大声叫喊,“叔爹加油,叔爹加油,快跑,快加油……”


    孙美花气得拿鞭子要抽孩子,沈老头就夺过鞭子,在她身子狠狠抽了几下,“你们就是欠抽,就你这性子,晓霞也都是跟你学的。”


    鞭子抽在身子,孙美花痛得大叫。


    叫声尖锐传到了院外,沈尧青仿若未闻,直接去了沈大海家拿钱换了两块腊肉才去了李家。


    李家在隔壁村,二十公里的路,踩车没多久就到了李家。


    李世福夫妻两人看到他到来很诧异,李书萍看着他带来的东西是自己之前瞒着家里人送过去时,吓得脸色都白了。


    沈尧青很客气的表明了来意,也很给面子的没有揭穿李书萍去沈家的事。


    差不多到了中午,李世福留着他吃饭,沈尧青拒绝了。


    他记得中午女人要等车回去的事,脚下的自行车蹭蹭地踩,到了六延村小路口,一辆军用吉谱车堵了他的去路。


    那车上的人没有急着下来,车子慢慢后倒让出了路。


    这时候车很难见到,特别还是军用吉谱车,沈尧青忍不住打量了几下那车子,但没看出来什么情况。


    很快,车子里面的人走了下来。


    那人一身军装,面容陌生,沈尧青当兵的时候没见到过。


    他走上来,对沈尧青敬了个礼,指着路问:“周志,请问这是去六延村的路吗?”


    沈尧青见到军队的人也格外的亲切,下意识地回了个礼,“是,我是六延村红旗生产队大队长沈尧青,请问你要找哪位?”


    那人神色微喜,“我找顾锦文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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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2


    沈尧青闻言一怔,又看男人带着一袋礼, 心里非常郁闷。


    他跟顾锦文结婚一年多, 来找过她的人都认识个七七八八, 但他从来不知道她有认识军队里的人, 也没听她说过。


    何况今天来的还是个男人。


    这么想着,他微带着狐疑的视线打量着男人,片刻后应:“我可以带你去找她。”


    那人又给他应了个礼,“谢谢同志。”


    因带着人, 沈尧青也不骑车了,大路离家不远, 走了一会就到了家。


    到了家,寒暄一阵,沈尧青直接跟他介绍了顾锦文, “这是顾锦文周志,也是我的妻子。”


    张弘力微微惊讶, 看着沈尧青道:“原来顾锦文同志跟你是夫妻。”


    顾锦文看着沈尧青带着一身绿军装的男人回来,还以为是战友来访,忙将人请进了屋内。


    沈尧青忙拉了个凳子给他,又倒了一杯茶, “你座。”


    张弘力落座, 直接表示了自己的来意,“我这次来找顾同志有事相求。”


    “找我?”顾锦文吓一跳,难道不是找沈尧青?


    “对。”张弘力颔首,然后跟两人做了自我介绍。


    这不说还好, 一说就把顾锦文吓了一跳。


    对方是某军团退休团长的警卫员,名叫张弘力。


    沈尧青眼眸微转,他虽然参过军,但每个区每个团的人他并不是都认识,张弘力口中的老团长姓韩,他只是听说过。


    韩团长年经的时候剿过匪,参加过抗.美.援朝战役,在战役中表现优秀立了军功,后面因为身体原因才退了休。


    韩团长跟他们根本没什么交集,怎么突然会让人来找他们??


    顾锦文也诧异,她脑海飞快地转,原主可从来不认识什么军队的人,原书中也没有提到她跟军队的人有认识,“那你来是……”


    张弘力笑了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份东西递了过去,“这份试卷是你的没错吧?”


    “最后一道关于‘咳嗽’病因辨证是你自己写的吧?”


    顾锦文接过来一看,试卷是当初自己去公社考试时的试卷,没什么异样,她狐疑点头,“是我自己写的。”


    沈尧青从女人手里接过试卷,试卷两面满满都是试题,上面有女人的答题记录。


    他看了一眼,跟当初她说的一样,西医部分似乎是瞎写的,还留了几题空白,但中医部分,说明题写得非常的流利,那笔力比以前还要流畅和有劲,特别是最后一题,答案写满了空白处。


    “是这样的。”张弘力整肃容装,“我们老团长咳嗽病发一年多,咳得厉害,还吐血,胸闷胸痛,他也看过西医,打过抗生素,也用过止血药,一直不见效。”


    “我们无意中瞧见这份试卷,你的答题辨证与之前几位医生见解有些不同,故想请你过去看看一二。”


    沈尧青听完对方说明来意,突然非常的迷茫,他何止不认识自己的家人,就连枕边的人好像也不认识了。


    顾锦文去考试之前是没有参加过任何培训的,她好像一下子就突然就变得厉害了?


    以前自己问过她,她说是久病成医,久病成医的人会这么厉害吗?厉害到就连军队的人都想要请她去看病?


    而且之前她并不抵触生孩子的,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并不想生孩子了。


    现在的他好像离她很近,又离她很远。


    顾锦文闻言就道:“医生诊断是什么病?”


    “就是咳嗽。”张弘力道,“反反复复的咳。”


    顾锦文听完也纠结了一会,咳嗽不止一年多,胸闷胸痛还咳出血,很可能是肺结核,如果真是肺结核,那这病在西医是占了绝对优势。


    西医方面她很薄弱,故就拒绝道:“我只是学了一些表面的东西,也没通过医院的实习,现在不能给人看病的。”


    “现在西医优势逐渐显出,我觉得老团长的病一定会很快得到解决的。”


    张弘力神色有些为难,“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可老团长似乎有些抵触西医,所以现在主诊的都是中医,西医为辅。”


    顾锦文皱眉,如果真是肺结核,抵触西医怎么行?


    张弘力又继续道:“我来之前去过公社的医院了,医院那边说你现在是休假时间,只要你愿意,他们会继续给你几天假,这期间只有我们愿意你可以自由行医。”


    “我们老团长因病咳胸痛得无法动弹,我们也只想请你过去看看多增加一点希望,也没别的意思。”


    顾锦文微微转眸,想开口说些什么时,便看到沈尧青直视着自己。


    她心里略惊,男人黝黑的眼盯着自己,眸子里好像带点疑惑,那面色微沉,像是在重新审视自己。


    顾锦文知道自己之前漏出了不少马脚,但用久病成医这个理由好歹也能糊弄过去,现在对方警卫员竟然跑到家里来。


    当初最后一道附加题,她本来没打算写的,但考试时间还很长,所以她才把所有病发的可能原因都写了下来。


    并非她医术高明,见解独特,而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中医历经几千年文化的沉淀,对病症的各种辩证也更加完善,而她现实念过大学,实过习上过班,所以就占了点优势。


    但如果真的跟着去,沈尧青估计再也不信什么久病成医了。


    哪有这么厉害的人啊,就算要去那边,也得回去了医院再说。


    于是她再一次拒绝,“抱歉,这病情我没办法,我之前写的都是书上的理论,若是别人多看多记,应该都能写的。”


    “顾同志谦虚了。”张弘力道,“家里的医生也都看过你的辩证,感觉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所以我才过来的。”


    顾锦文不自觉地缩了一下肩,“可我真的只是看书背下来的,没骗你。”


    张弘力转眸看了沈尧青一眼,眼神好像在求助。


    沈尧青微提了一口气,看着女人眸光为难,就道:“张警卫,我妻子刚学医就两个月,可能无意写中了试题,若是让她去看病,可能帮不上帮。”


    “韩团长吉人天相,我相信他定然很快就好转。”


    张弘力来之前自然是打听过顾锦文的资料,跟医院和沈尧青所说的没有出入,而那份试卷是县医院里的医生无意翻阅才发现的,然后上头就通知他过来一趟。


    来之前他也被吩咐过,若是人家为难那便做罢,故他起身拿出一张纸,上面记录的电话号码,笑道:“那多有打扰了,如果你改主意,就打这个电话联系我。”


    看着他欲要走,顾锦文就拿着东西塞回去道:“我们帮不上忙,没办法受礼,东西您带回去吧。”


    张弘力又塞了回来,打趣道:“顾同志客气了,一点小意思罢了,我总不能空手而来。”


    来来回回推着,顾锦文也不好意思,于是又道:“要不在家里吃个饭再走吧?”


    “不了,多谢好意。”张弘力笑道,“我还得赶回去。”


    见张弘力推脱,顾锦文也没再坚持,直接将他送出门。


    将他送走后,看着沈尧青站在一边,她突然有些心虚,于是就转了话题,“吃饭吧,吃完饭我就去下面等车。”


    沈尧青漆黑的眼看着她,“不用那么急,晚点我找车直接送你过去。”


    顾锦文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不好拒绝所以就点头,“我早上去自留地那边看了,家里什么菜都没有了。”


    “我不在家的话你也要种点菜,要不然过年咱们就没菜吃了。”


    沈尧青点头,“一会我过去那边拿点菜种子,咱们就这半天时间一起过去弄一下。”


    顾锦文不语,直接进去厨房把弄好的菜端了出来。


    孙美花是真的把自留地里那点菜摘得干干净净的,这长豆角和土豆都是隔壁那人给的,所以上桌的量都不多。


    吃完饭后,顾锦文收拾东西,沈尧青就去了老家那边。


    午饭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哥二哥他们都已经上工,家里就老俩口和几个小孩。


    “叔爹,还有糖吗?”安兰昨天已经拿过一次糖了,心里掂记着沈尧青会再拿糖过来。


    沈尧青摸了摸她的头,“改天让婶娘再给你带回来。”


    孙美花听到动静,很快从房间里出来,她看着沈尧青,就想到了昨天沈老头抽打她的事情来。


    沈尧青看着她直接表明了来意,孙美花欲言又止,看着他眸光清冷,只好转身去拿了菜种子。


    沈尧青拿了东西直接就走。


    孙美花看着他,最后还是没忍住叫了他,“老三,昨天的事我也已经教育晓霞了,她今年过年初六就嫁了,以后不会再去烦你们了。”


    “她到底是你妹妹,你总不能不给她添嫁妆啊。”


    沈尧青心里烦闷,总感觉家里每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变得很陌生很怪异,变得让人很恼火。


    他回头,眸底微红看着孙美花,“娘,为了嫁妆这件事,你这两天来来回回找我几次了?”


    “我是不是你亲生的?你就从来没在乎过我的感受吗?”


    “我也是有情绪的,妹妹这样对我,你给我喘气的时间了吗?”


    一连串的几句话,让孙美花吓了一跳,“你这话说的是什么?你怎么可能不是我儿子?”


    “人,你打也打了,怎么气还没消吗?”


    孙美花肯定是不想女儿嫁出去委屈了,就让他们兄弟多给点嫁妆撑点面子,他怎么突然就问起这种事了?


    “若我是你亲生儿子,我怎么从来没感觉你盼着我好?”沈尧青冷然道,“离婚一事就不说了,但妹妹这事才过去,你昨天叫大嫂上门试探锦文,晚上又叫二嫂过去试探我,后来自己又去了。”


    “妹妹做错了事,你就不让给我喘口气的,非逼着我要一个答案?”他咬牙问,“我若不给,你们是不是弄得我以后都没好日子过?”


    沈老头听到两人对话,忙走过来轻斥着他,“尧青,你乱说什么话?谁说你不是我们亲生的?这种话别乱说。”


    沈尧青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蹦出了这种念头,他在这个家生活二十几年,娘对他跟大哥二哥的态度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有很大的差别。


    他穿的都是大哥二哥剩下的衣服,过年有时候大哥二哥小妹他们都有新衣服,就他没有,干活也是他比大哥二哥最出力,经常的时候他还要带晓霞。


    后来当了兵,她每次信件都是问着要钱,也没问他过得怎么样;退伍后他的腿伤复发要拿钱看病,也是问了半天才给。


    就像这次分家,若不是爹给钱,他估计都拿不到五百块。


    娘对大哥二哥都不是这样的。


    “我就没见你们这样对大哥二哥。”他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心情突然很烦闷,“我也是你们的儿子,你们什么时候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孙美花看着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说到了这个事,“那……那你妹不是马上就出嫁了吗?”


    “那咱们把嫁妆准备了,我也好给那边说说不是吗?”


    沈老头立刻瞪了孙美花一眼,然后将沈尧青拉到一边,“这是你娘的问题,我昨天已经抽了你娘了一顿了,她一直是这个性子你也知道。”


    “她也就想着你妹嫁那么远,看不到又怕她吃亏,所以就想多点嫁妆撑点场面。”


    “你要是气得慌,不出就不出吧,不出她的嫁妆也够了。”


    这话又将沈尧青思绪拉了回来,他以前的时候也冒出过‘不是亲生的’这种念头,但感觉爹对他还是好的,大概是今天太郁闷了,所以才会口不择言。


    “知道,我回去了。”他看着沈老头道,“嫁妆的事你们去问锦文,钱都不在我这里。”


    “她若是愿意出我就出。”


    孙美花一听这话心里大惊,顾锦文跟沈晓霞两人本来就不合,他让他们去问顾锦文明摆着就是不出嫁妆的意思了。


    她心一恼,又要张口,结果被沈老头狠狠瞪了一眼。


    “去吧去吧。”沈老头推着他走,“这里没你事了。”


    沈尧青颔首,拿了东西就走人。


    沈老头松了一口气,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才发现后背也湿了,一想到刚才的情景,他直接将孙美花拉进了房间。


    “我说你怎么回事,总是没完没了?”他压着声音怒道,“晓事的事都还没过去,你就逼着人要给嫁妆?”


    孙美花气道:“他让我们去问顾锦文,这分明就是不想出嫁妆了,我当然要问了。”


    “少那点嫁妆会死人吗?”沈老头道,“你再这样折腾下去,他什么都感觉出来了,你听听他刚才说了什么话?”


    孙美花不屑,“那件事除了我娘家几个和我们,都没人知道,我们都不说,他怎么可能知道?”


    “我养了他二十几年,自从这个顾锦文说不离婚之后,他是越来越不听话了,还跟我顶起来了,现在连妹妹的嫁妆也不出了。”


    “这算什么事?”


    “还不都是你们作的。”沈老头气道,“锦文说了跟他好好过日子,你们看不惯她,就各种小动作弄起来,我已经看不下去了。”


    孙美花也气得一脸涨红,“看不下去你别看!谁要你管了。”


    沈老头咬牙,“他到底是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你可再别再这么对他了,到时候他知道真相,以后若是你再折腾,他说不定要跟我们断了关系。”


    沈老头当初养这个孩子的时候是心里抵触的,那时候大家都穷,他们家老三生下来几天就没活的了,然后亲家那边就把这苦命的孩子塞了过来。


    后来这孩子越长大越乖,做事特别卖力,都比老大老二还要孝顺,这些年家里的钱也是他赚来的,他早就把这孩子当亲生的了,他就是不明白孙美花怎么就不满意了,孩子还是她外甥了。


    “他敢?他恨我什么?”孙美花冷道,“这些年我不给他吃了?不给他穿了?他自己就能长这么大了?”


    “他现在结婚了就知道不要爹娘了,小心我告他。”


    “行了。”沈老头懒得跟她争执,“嫁妆的事就这样了,这是晓霞自己作的,老三愿意给就要,不愿意给你也别出声。”


    从外面刚进来的沈晓霞无意听到这话,心瞬间就冷了下来,她迈步就冲进房间,“娘,三哥是不是真的不给我出嫁妆了?”


    沈老头面色大惊,这孩子什么时候在外面的,她听去了多少?


    孙美花也愣了一下,很快站了起来,“你个死妮子,毛毛燥燥的,嚷什么嚷,少那点嫁妆会死吗?”


    “你要是想要就去问顾锦文,你哥说她愿意出他就出。”


    沈晓霞心里冷了,让她去问顾锦文,干脆别要了,“三哥也太过分了,明知道我跟那个女人不合还要叫我们去问她。”


    “少了就少了,以后有钱爹补给你。”沈老头直接把她推出去,“你可别再去找你嫂子了,小心你哥又揍你。”


    沈晓霞微微一咽,跺着脚,“谁稀罕,我以后跟他断了关系!他不再是我哥。”


    周芙拿着鞋子进来就听到沈晓霞这话,她心想着,若是顾锦文听到这话,心里还指不定怎么高兴呢,别人巴不得跟你划清界限。


    她笑着走过去问,“晓霞,这鞋面要不要给你绣朵百合?”


    沈晓霞看着她手里的布鞋子,眸色嫌弃,“这破鞋绣什么绣,叫大哥给我买牛皮鞋。”


    周芙哦了一声,垂着眼走了。


    神经病!有钱我也不给你买。


    *


    沈尧青拿菜种到家时,顾锦文已经把东西收好,她换了一身灰色的衣服,手里拿上了他的军水壶。


    看着他一脸沉色,顾锦文忍不住问:“怎么那么久??”


    沈尧青拿着锄头,边走边道:“跟爹说了几句话。”


    顾锦文看他似乎不想说话,于是默默跟上他出了院门。


    自留地离得得不远,走一段山路就到了,差不多一分的地,原本地里种的是菜花和四季豆,菜花嫩的都摘了,四季豆也就只有叶了架杆了。


    四季豆估计还能长出一些豆,沈尧青只把一边的老菜花全削了,然后再把地重新翻新。


    顾锦文从小到大就没干过这种事,虽然脑子里有记忆这些活儿是怎么干的,可行动和想法并不配合。


    弄了一会,她就放慢了速度。


    沈尧青做得特别快,挥汗如雨,只是一张脸一直绷着,从刚才出门起就一直没有再开口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才被他看出了什么端倪,顾锦文也不敢开口说话。


    这种憋着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若是男人问出疑惑,兴许她还能糊弄过去,偏偏他就是不问不说,真的好让人发愁。


    翻好地,男人又是闷头挖坑,顾锦文帮着他撒菜种,全程也没说话。


    不到一分的菜地,很快就被男人弄好。


    两人回家吃了点饭后,沈尧青就借了自行车,顾锦文随意去洗了澡,待洗完澡出来,男人也回来了。


    收拾东西后,她坐上自行车的后座。


    去医院的路上,沈尧青踩得特别快,平时一个小时的车程,差不多四十分钟就到了。


    到了医院,顾锦文都快冻死了,他跟没事一样。


    沈尧青交待了几句话后就要走,顾锦文叫住他,“你是不是不开心?”


    沈尧青微诧,盯着她看了看。


    顾锦文脑海微微一转,“你刚才从娘那边回来就好像很不高兴,我们是夫妻,有事可以直说。”


    沈尧青看着她,唇角微微动了动,“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对谁都不了解,你会医我也不懂,娘这么偏心以前我也没感觉出来。”


    “现在所有的事堆到一起,我感觉非常的郁闷,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的问题?”


    顾锦文闻言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怀疑自己,她抬眸看着他,“娘偏心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我们以前没有分家,你可能感觉不到。”


    沈尧青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反应太过木讷了点,直到这两天他说不给沈晓霞嫁妆,他才感觉到自己好像没被孙美花在乎过感受。


    这一刻,他也不想去指责他们什么,他只想以后有人能多在乎他一点。


    顾锦文看着他不语,也不顾这是医院附近,直接上前抱住他,“别不开心,你现在有我,以后我们可能也会有小孩。”


    她说着放开他,后退一步看着左右。


    现在天还是亮的,医院门口人来人往,倒是没人注意他们。


    她笑了笑,跟他挥了挥手 ,“你快回去吧,好好种菜,过年我回去摘啊。”


    沈尧青往前一步,直接扣住她的手,顿了一会,眸光诚恳看着她,“别吃避孕药,成吗?”


    作者有话要说:  嗯,之前你们有人猜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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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3


    沈尧青知道她医术是长进了不少, 昨晚两人脱套了, 她若不想生孩子, 肯定会自己开药拿来吃的。


    他后知后觉, 今天头一次觉得家里人对自己似乎并不在乎, 这种感觉让他既郁闷又难受,然后生出了想要自己有一个家的想法。


    有他,有媳妇,还有孩子,才是完整的家。


    顾锦文手腕被他紧紧攥住, 她扬眉抬眸看过去, 他眉宇微拧, 入鬓的长眉下幽深的眸子里充满了期待和渴望。


    男人的话很直接, 他想要孩子。


    “好, 我不吃。”顾锦文本来也没打算吃药的, 因为知道这身子估计也没那么容易怀上,而且还在安全期,估计这种几率也轮不到自己。


    除非,运气太好了。


    男人想要孩子,若到时候自己怀不上他心里肯定是失落的,顾锦文稍踌躇片刻,慢慢道:“但我这两天才调理身子,可能也没那么容易怀上的,你不要抱那么大希望。”


    她说的这些沈尧青都知道,但她并没有反对自己的提议, 他心有些雀跃,所以直接将她揽了过来搂在怀里。


    “没关系。”他亲昵的蹭着她的颈项,闻着她的馨香,唇角止不住笑意,“总有一天会有的。”


    抱得久了,路人就开始笑了,顾锦文推了推男人,“好了,你快回去吧,天要黑了,车子也总不能借人家的太久了。”


    沈尧青放开她,又嘱咐几句后才离去。


    第二天的时候,顾锦文把自己写好的检讨书上交。


    何妨看到她来上班有些意外,“你不跟张警卫过去县里?”


    昨天张弘力来医院找人的时候她也是吓了一跳,后来了解了一下情况,觉得顾锦文就算什么不会诊病应该也会跟着去的,没想到她竟然不去?


    顾锦文笑道:“我现在这医术去了估计也没什么用,所以就算了。”


    何妨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想去还是因为傻,韩团长的病有经验丰富的西医和中医在,就算她只懂些皮毛,去跟那些医生打交道肯定也有好处的,偏偏她不去了。


    “人家也没打算让你当主诊。”她气笑道,“你跟着去估计能呆个几天,看看病症,认识些医生也是好的啊。”


    顾锦文知道何妨的意思,她就是想让自己多认识一些人。


    顾锦文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而且根据昨天张弘力所说,她觉得那团长有肺结核的可能,但也可能不是。


    医生对一些疑难病症都会有一些好奇心,她也不例外,可昨天沈尧青那一双眼,让她感觉自己的秘密被偷窥要露馅了,所以后来就直接拒绝了。


    “张警卫给我留了电话。”她咬唇道,“让我如果改主意就打电话给他。”


    “那你决定吧。”何妨道,“我是你老师,当然希望你能有多见识,多认识一些人。”


    “若是你要去,记住我的话:可以提意见,但千万不要强出头。”


    顾锦文点点头,她现在还这么年轻就算知道点什么,强出头也可能被说成班门弄斧,“那我再想想。”


    “行,今天开始你接诊吧,从小病开始。”何妨说完,拿着她的检讨书就去了院长办公室。


    张玉英从门外进来 ,好奇地问:“老师让你去哪里?”


    “没去哪里。”顾锦文看着她手中厚厚一沓单子,瞧了一眼,“你手里的这是什么?”


    张玉英抽出其中一张递过去,“这两天一起提出来的,抢救签字记录单和抢救记录,都重新做了调整。”


    以前抢救签字记录单是没有的,要不然当时杨医生也不会让那个男人写下什么保证,顾锦文将东西还给张玉英,知道这两天可能对急救那天晚上做了一些事后的总结,“就这些吗?”


    张玉英点头,“听说还要招保卫员,不过可能还要等一段时间。”


    这些事情肯定也轮不到她来说话,所以顾锦文就没再说话。


    一连几日,顾锦文被何妨允许试着接诊,都是从最开始的感冒脑热开始,看过的病和开过的药后面都有何妨的签字才有效。


    顾锦文一开始的时候还假装迟疑,后面索性也懒得装了,反正差不多就好。


    对于还在培训期的顾锦文,虽然诊过的病简单,但却没有出过错,何妨又是很意外,于是便问:“你以前学过医吗?”


    顾锦文就道:“我身子不好,小时经常感冒发烧,习惯了。”


    何妨一听,好像也觉得很有道理,这就是所谓的经验,这乡下人感冒发烧,若不是危及生命,一般很少送到医院来,随便叫赤脚医生摸一下脉开点药吃就完了,估计她小时候也这样。


    顾锦文接诊的这几日,杨医生意见非常大,他认为何妨违反了医院规定的培训制度,这样容易造成医疗事故。


    本来何妨没打算搭理他,可谁知道他竟然又去找了周院长,她心情极度郁闷,觉得杨军现在并非是针对顾锦文,而是在针对自己,故她直接带着就诊记录和药方记录去了院长办公室。


    刚好,杨军也在。


    何妨直接将诊记录和药方记录递给周院长,“这是顾锦文最近的接诊记录,看病我们是一起的,记录的后面都有我的签字,如果出了医疗事故,责任也在我。”


    她说完看着杨军,“我都不知道杨医生到底是在担心什么?”


    杨军也不退让,“顾锦文才学了多久你就让她接诊?”


    何妨气笑,“我的学生我怎么教不用杨医生教我,我现在并没有让她独立接诊,而是先放她放手去看病,我在把关,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你的学生学得可以,我相信你也会提前走这一步。”


    “医院明文规定,最少要培训半年。”杨军道,“顾锦文才学了两个月,若是万一她趁你不在又私自接诊呢?”


    “这事你不用担心,张玉英会帮我看着她,何况这事我已经跟药房说过没我的签字药拿不到。”何妨转眸看着周院长,“上次的事顾锦文已经有了教训,我相信她不会有第二次。”


    杨军冷然道:“她胆子那么大,你敢保证说没有?”


    何妨转眸打量着他,语气讥笑,“这个我还真没保证,但如果现在她出了医疗事故我自然跟她一起承担,如果杨医生怕担责任,下次夜班你可以别让她帮你守。”


    “冥顽不灵。”杨军转头看着周院长,“院长,你自己看看吧,我也是为我们医院着想。”


    “若是出了事故,影响的是咱们整个医院,这不是个人的问题了。”


    何妨一听这话,语气清冷道:“杨医生,你别忘了,前两天来了个患者就是让你赶去县医院的,人家临走前怎么说的?”


    “说咱们公社医院都是摆设的,屁大点病不会看,就知道催着人去大医院。”


    这时候一般不是重病的去县医院的极少,去市区医院的更少,他们都喜欢在公社医院看病,一是离得近,二是收费没有县医院贵。


    来这里看病的人一听被催着去县医院,就觉得自己是不是重病或者想到治疗费用,郁闷在所难免。


    杨军微恼,“我那是为她好,县医院条件好,咱们这不行。”


    何妨扬眉,眸子里闪过一丝嘲讽,“杨医生,你倒不如说自己医术不行,何必给自己扣上为医院着想这么好的帽子?”


    “何妨!”杨军大怒。


    听这一阵叫喊,周院长头疼,拼命地敲着桌面,“你们两个别吵了!”


    “院长,你自己看吧。”何妨指着就诊记录道,“都是一些最基本的病例,何况都是我签过字的。”


    “我做事也没那么不靠谱。”


    杨军就道:“院长,医院的制度不能随便被打破,要不然以后怎么规范培训生?”


    周院长翻了翻就诊记录,都是一些小毛病,后面也都有何妨的签字记录,顾锦文的记录也很正常。


    杨军太过紧张了,但他提出的问题也有可能。


    怕顾锦文又私自接诊。


    周院长思虑了好久才将手中的记录本放下,顾锦文是个不错的培训生,她胆子大,学得也可以,一般这种人比较容易有创新的思维。


    他也不是那种墨守成规的人,如果学得好,提前看诊也不是没问题,再说还有何妨把关。


    怕的还是顾锦文私自接诊。


    一旦出了事就不好了。


    想来想去,他然后抬头看着何妨,语气凝重道:“顾锦文这个人胆子大,你提前教她看一些小病没问题,但一定要看紧她,别再出上次的事。”


    杨军一听这话眉宇皱起,语气焦急,“院长,这不妥。”


    话落,何妨冷睨了杨军一眼,“杨医生,只要学生学得好,你把关好,提前看诊都不是问题,我也不会说你什么,毕竟这都是你自己的事。”


    “所以你也别太关注我!”


    “你……”杨军被最后一句话气得一脸涨红。


    何妨不想理会他,便转眸看着周院长道:“院长,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交待她的,不会再犯上次的错误。”


    “我的学生我负责。”她说完拿着东西直接就出了院长办公室。


    顾锦文知道杨军对她有意见,可没想到,他到现在还咬着自己不放,真是郁闷了,看着何妨从那边走来,她上前犹豫着问:“老师,院长怎么说?”


    何妨瞧了她一眼,“没事,有我呢,你自己稳着点,别再犯上次的错就行。”


    顾锦文有些不好意思,“连累老师了。”


    何妨也不跟她说自己跟杨军的那些小矛盾了,想到明天的事,便对她道:“明天我要去县医院定期学习两天,我走之后你就别接诊了。”


    顾锦文点头,“那明天我就帮着对药。”


    何妨说完,想了一会就道:“算了,你明天跟我一起过去,我顺便带你看看人家医院是什么情况。”


    “下午你自己回来。”


    顾锦文愣了一会,没想到何妨竟然愿意带她参观县医院,去县城好像她还可以买银针啊。


    这么一想,她突然就想到了张弘力,于是看着何妨,“那我可以打电话给张警卫吗?”


    何妨微微挑眉,“你想去看看韩团长?”


    顾锦文颔首,“我想既然去了那就顺便过去看看,虽然不一定帮得上忙,但我去看看说不定能认识一下些同行。”


    “老师你跟我一起过去?”


    何妨垂眼思虑片刻,“我可能没有时间,你去看一下,下午就回来,有什么情况打电话到医院来给我就行。”


    顾锦文点头,然后直接给张弘力打了电话。


    “你什么时候到医院,我安排司机去接你。”男人在电话那边问她。


    因为明天还要去医院,顾锦文也说不准时间,所以就直接拒绝了,“没事,明天我还要办其他事,我到时候自己过去就行。”


    对方也没有勉强,“那我会跟他们说,明天你直接过来就可以。”


    跟他说好大概时间后顾锦文就挂了电话。


    中午吃完饭后,周芙突然来医院找她。


    顾锦文仔细打量着周芙问:“你怎么来了,身子不舒服?”


    “没有呢,我来找你。”周芙神色为难,想到这两天的事,她心里烦闷要得命,“咱们出去说吧?”


    孙美花前两天就已经把沈晓霞的嫁妆列出来,然后昨天去她找了沈尧青,沈尧青让她自己过来找顾锦文谈这些事,她和杨秀秀与顾锦文都关系不好,所以就把这事推给了自己。


    顾锦文看着她神色闪烁,大概猜到是家里的事情。


    两人在医院外面的凳子落座后周芙就开口:“娘让我来问你晓霞嫁妆的事,这是她让你大哥列出来的,你看了先别生气。”


    顾锦文就知道少不了这一事,也不知道沈尧青在家被烦了多久孙美花才让周芙过来问。


    她接过来一看,差点气爆了。


    单子上写着:三兄弟一家五块钱,然后是两床被子、一条毯子、两身衣裳、三双布鞋子、一双牛皮鞋,一个手电筒、一个柜子,一个暖壶和搪瓷盆子,另外还有每家出十斤白面。


    周芙看着她神色,有些不好意思,“布鞋我跟她二嫂每人已经做了一双了,娘估计是想让你们出那牛皮鞋子。”


    顾锦文直接将手里的单子撕了,“每家人先出五块钱和十斤白面,然后剩下的一起凑钱出?”


    “她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周芙道,“不过你二嫂看过了也不同意,她让我先问问你的意思。”


    顾锦文深吸一口气,孙美花可真是往死里榨干沈尧青,牛皮鞋子十几块,这所有的东西一起算起来,他们三房最少也得出四十块。


    现在四十块多贵!!!


    真特么应该把她关进精神病院。


    原主出嫁的时候,顾家给的嫁妆除了之前她日常穿的,就新添了两身衣裳,两双鞋子,另外就是一床被子一条毯子,还有一些针线剪子类的。


    这已经算是不错的嫁妆了,毕竟原主在家受宠,跟哥哥嫂子之间也没什么矛盾,顾家也给得起。


    另外原主的娘也塞了一些钱给原主,但她也没有找哥哥嫂子要钱。


    “赵家那边出什么彩礼?”她笑着问周芙,“出手表,缝纫机和收音机吗?给咱们家一百块吗?”


    周芙就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呢。”


    顾锦文直接道:“如果赵家不是出这些彩礼,那沈晓霞就按咱们乡下出嫁闺女送常规的嫁妆一样。”


    乡下出嫁,也差不多类似原主那样,最多再送二十斤白面。


    “牛皮鞋子我不可能给她买的。”顾锦文声音坚定,“我跟他哥都没有买过,给她出个锤子牛皮鞋。”


    “她的嫁妆,我会一直是这样意思,她爱嫁不嫁。”


    周芙好像第一次听到她骂脏话,也不由得一怔,片刻后,她唇角动了动,“你二嫂也是觉得按咱们常规的来,那我就回去说说你的意思。”


    顾锦文点头,两人再说了一会话,坚决拒绝了孙美花这些的要求,就按刚才说好的来出嫁妆。


    说完事后,顾锦文都气坏了,沈晓霞掂记一双牛皮鞋就死活不放手,可去……她真是连脏话都想要飙出来了。


    周芙要走,顾锦文就想到这几日沈尧青没有来电,便让她给他带了封信回去。


    第二天一早,顾锦文跟着何妨乘车去了县城,公社离县城车程两个多小时,她们到时才是上午十点钟。


    县城比公社要大太多了,有小楼房,电车往来,还有门口堆满人的百货商店,顾锦文还没来得及欣赏,何妨带就直接着她去看了县医院。


    县医院比公社医院要大,三层水泥平房,也是四合院的样子,科室也比公社医院要全,转了几圈,何妨嘱咐顾锦文一番后就要先去开会了。


    原主之前只来过两次县城,顾锦文对县城也不熟,不过刚才何妨已经把韩团长军区大院的大概方位和乘车路线告诉她。


    在医院附近吃过午饭后顾锦文就按着纸上的乘车路线乘车离开了医院,电车转来转去,大概半小时就停了站。


    她问了一转周围的人,军区大院很显眼,所以没一会她就找到了目的地。


    看着守备森严的大门口,一旁还站着几个手里持有真枪实弹玩意的哨兵,见过大场面的顾锦文也收了一下脚步。


    看着她靠近,那几个哨兵立刻盯了过去。


    顾锦文微提一口气,迈步上前,对方直接拦住她,“请出示证件以及介绍信,否则禁止入内。”


    “我找张弘力张警卫,昨天已经跟他通过电话了。”顾锦文说着,把早上准备好的证件递了过去。


    那哨兵接过一看,然后让她等。


    哨兵直接打了电话,顾锦文等了大概十来分钟,张弘力就出来了。


    “不好意思,久等了。”张弘力笑道,说完就把她请进了院门。


    顾锦文迈步进了大院,院内往来的人不少,这些人穿着比外面那些人还要讲究,走过去时,一阵嬉声笑语传入耳。


    院内很宽敞,环境还是不错的,有大道和绿化亭台,虽然整体看起来老旧了一些,但比外面路边的要好很多。


    张弘力看着她似乎并不怎么好奇这里,也有点好奇,于是就问:“你今天一个人来县城?”


    “我跟老师一起来的,老师还有事情,所以我就自己过来了。”顾锦文边道边看着两边,路的两边开始出现一些平房和小楼,楼的墙面有斑驳的痕迹,看着怀旧感满满。


    张弘力又问:“你之前来过这边吗?”


    顾锦文摇头,“没有。”


    张弘力没再说话,带着她拐进了一边的大道,没一会就进了一独栋的小院子里。


    院内有人在修剪花圃,旁边还有一些小灌木,接着就是两处楼房。


    顾锦文跟着张弘力上了楼,男人才打开门就听到一阵轻斥声——


    “我不去美国,该怎么治就怎么治,不行就别治了,乱折腾……”


    “还有你们打哪儿来就回哪里去,别来来回回这里,我看着心烦,也耽误别人看病……”


    这话刚落,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就响起,张弘力回头跟顾锦文解释,“团长是个很好的人,只是最近病得厉害,情绪就不是很稳定,可能有时候说话不太好听。”


    顾锦文听懂了他的意思,韩团长咳嗽一直不好,日夜被病情折磨,再好脾气的他可能也会自己被磨坏了,这她能理解,“我知道。”


    两人进了大厅,大厅里有保姆模样的人在打扫,看到他们进来,忙比了个嘘,指着一边的房间道:“让医生都回去呢。”


    顾锦文扫了一眼宽敞的大厅,对面就是个很大的电视柜组合,电视柜上面是个非常可爱圆边小电视机,她平时看惯了液晶大屏,现在看到这么个小东西,总想忍不住上去摸一把。


    而电视旁边各放着水壶和电话,电视柜对过来就是茶几和沙发,上面摆着各种水果和茶具。


    张弘力听着这话,迟疑了一会便跟顾锦文说让她先在外面等候,然后他转头吩咐保姆:“你先给顾小姐上点心和热茶。”


    顾锦文点头,然后看着男人走进房间,再打量了一眼这客厅。


    客厅装修设计肯定是不如现代的,但却让人感觉很舒服,很有年代的韵味的感觉。


    等了一会,顾锦文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家里似乎连一个小孩都没有,按张弘力所说,韩团长应该也有六十岁了,难道没有孙辈的小孩吗?


    保姆很快端了热茶上桌,顾锦文听着房间里面不时传来几句劝说,她慢慢啜了几口。


    大概十来分钟后,她把茶喝完了,张弘力从房间里走出来,“顾锦文同志,你先进来吧。”


    顾锦文放下茶杯就进了房间。


    房间里有三个医生,还有另外两个着绿军装的男人,几人站在床边,正跟床上的人说着话。


    “你先那个什么……面诊。”张弘力小声道,“等会团长平复情绪后,你再去试试。”


    顾锦文点头,悄然转到几个医生的一边,抬眼看着床上的那人。


    床上的老者,面色枯瘦,颧骨微突,气色很差,他躺在床上,眼眸侧过一边,似乎看着床边桌子上的东西。


    顾锦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桌上是一个裱过框的相片。


    黑白照片表面有些皱痕,但依旧能看得出是个很年轻长相还很不错的女人,看来照片平时应该保护得很好。


    顾锦文视线在老者和相片来回穿梭几下,心想着这照片估计对他很重要,于是就再抬眼看了一会。


    这一看,她突然觉得照片上的女人有些眼熟。


    顾锦文蹙了蹙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黑白照片看得不真切的原因,她竟然觉得照片上的女人五官真的有点像孙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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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4


    顾锦文承认孙美花的性格实在难忍, 但她长相还是很秀丽的, 要不然也不可能生出沈尧青这么帅气的儿子,虽然现在她上了年纪, 可照片上那女人的五官,是真的跟她感觉有点像。


    或者换句话说, 应该像她年轻的时候。


    顾锦文这么看着,然后心里突然就咯噔一下, 她没去过孙美花的娘家那边,不过好像也没听说过孙美花说自己有什么姐妹,该不会这照片上的女人就是她自己吧?


    孙美花跟韩团长认识?


    他们是一个地方的人吗?


    想到这她忍不住转眼去看一下这位团长, 虽然他现在头发花白, 一张脸已经瘦了一圈, 整个人气色也不好,但五官还是能看得出来年轻时候他长得很俊朗。


    而照片上的女人看着也就十**岁的样子,那年代谈个恋爱什么的也有, 并且从相貌上去看, 两人看着还挺匹配的感觉。


    顾锦文越想越觉得自己天马行空, 不过, 她好像并没有见过孙美花年轻时候的照片,所以也不敢下定论这就是孙美花。


    “出去,老在我这里守着做什么……”


    倏地一声咆哮将顾锦文吓了一跳,她忙将视线收回,看着床上老者一张脸憋得青紫,然后下一瞬, 他拼命地咳了起来。


    “快,痰盂拿来。”张弘力就指着一边的保姆道。


    保姆忙拿了东西递过去给韩团长,他捧着个痰盂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咳出来的是血丝。


    他咳得很痛苦,嘴角边还沾了点血,旁边的几个医生都束手无策。


    待那人缓过劲后,张弘力就道:“团长,您不要考虑一下祈医生的建议吧,咱们就当去美国散散心。”


    “不去。”韩峰哑着声音道,“我不要客死他乡,要死就死在这!”


    他刚才虽然咳得厉害,但现在说出来的话还带着几分力量,顾锦文不禁佩服。


    “什么死不死的,咱们肯定能健康回来的。”张弘力只想办法让他给西医治病,“要不咱们请国外的医生过来也行。”


    张弘力也知道韩团长身体什么情况,年轻时候当兵各种受伤,现在到了一定年纪什么毛病都出来了,一场感冒一不小心就咳嗽不止了,谁知道胸口还痛得翻身都困难。


    拖了这么久,又是这种情况,西医也给他做各种检查,但结核菌检查是呈阴性的,他并没有感染肺结核。


    这之前也吃中药,有时候好了两个月,然后又复发,复发之后好像病情又加重了,然后祈医生就提议着要去美国。


    韩峰呵了一声,将痰盂放下去,然后躺在床上,抚着胸口深深舒了一口气。


    韩峰知道张弘力是好意,他之前也跟了自己几年,对自己也很了解,若不是看自己难受得不行,怎么可能说出让要去美国的话来。


    “请医生也要钱的。”他声音清冽道,“生死有命,哪有这么折腾?谁能折腾得起?”


    若是要死他其实看得很开,主要是这咳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反反复复,医生也看来看去,弄得他看到医生比咳嗽还难受。


    “团长。”张弘力声音稍带点无奈,“咱们当兵受伤都不怕,怎么就怕看西医了呢?”


    “谁说我怕了!”韩峰一拍手,然后又是几声咳,“我……这个病又不是没吃过西药。”


    “我好了吗?并没有啊。”他什么药都吃过,不管是中药还是西药还是打点滴。


    顾锦文知道这种感觉,当吃什么药感觉都不好的时候,情绪就会低落,有时候就会对药和医生都产生抵触的心里。


    “要不还是继续泻肝吧,再把剂量加大一些?”几个医生就开始商量起来,没人留意到顾锦文。


    “剂量加大也行,但咱们先得试药……”


    看着韩团长身子情况就知道了,若是加大剂量,那也得保证万无一失才行。


    “那你们去说。”几个医生开始相互推辞。


    “团长。”有个医生就上前,“如果不去美国那咱们还是……”


    “好了。”韩峰抬着手朝几个挥了挥,“你们去上班吧,我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别老来我这里耽误别人看病。”


    顾锦文看着床上那人一副不想再多说还要赶人出去的样子也觉得有些为难,她还没诊脉呢,别的医生也不搭理她。


    “你看出什么问题了吗?”张弘力突然转头问顾锦文。


    顾锦文看着床上的人,犹豫了一会,才慢道:“韩团长双目胀闷,面色微红,情绪不是很稳,还有……”


    她说着顿了一会,又抬眼瞧了一下桌边那张照片。


    话说到一半就停,张弘力也忍不住催道:“还有什么?”


    顾锦文收回视线,听着几个医生还在跟韩团长说话,便压低了声音,“还有我从进来开始,就觉得他不时地在看桌子上的那张照片。”


    “那照片上的人是不是跟他有亲密的关系?”


    张弘力听了心里忍不住失望,他叫她是来看病的,可不是来看照片的,“我也不知道是谁,这跟团长的病有关系吗?”


    顾锦文看着他眼神就知道他的疑惑,道:“他看照片的时候神色不太对,好像带了点不好的情绪,中医讲究七情和六.欲,七情与脏腑气血之间有很大关系。”


    他的话张弘力听得很迷糊,但也提着耳等她继续说下去。


    顾锦文就继续道:“就比如你本来生了小病,然后情绪又过激超过了自身正常承受范围,长期下去就会引起气机紊乱,故而脏腑阴阳气血失调,这样会加重了你的病情。”


    张弘力虽然听不懂,但看着她认真解释的样子,也觉得好像也很有道理的样子。


    “出去出去!”韩峰又催着道,然后看着张弘力,“小张,麻烦帮我把医生都送回去。”


    “我还没把脉。”顾锦文抬眸看着张弘力迅速压着声音道,“你先让我试试看。”


    张弘力犹豫一会,上前朝韩峰笑道:“团长,您看小顾同志特意从公社那边赶来,要不您给她看看我再送她回去?”


    他说完又道:“她会中医。”


    他的话落,众人这才留意到站在一边的小姑娘。


    “谁啊?”几个医生面面相看,压着声音议论,“哪里请来的医生?”


    “中医世家的吗……”


    “看着很年轻啊,估计是想拿团长练练手……”


    “急病乱投医了这是……”


    韩峰抬眼看过去,张弘力的旁边站着一个个子很娇小的女孩,瘦瘦的,皮肤有点病态的白,怎么看也就才十八岁的样子。


    他心里叹了叹,上头的老伙计这是怕自己死了,什么人都给请了过来,这份兄弟情,他心里记着。


    可小姑娘才多大啊,能看啥啊?


    算了,不折腾了。


    他想开口拒绝,对方却先说了柔柔一句话,“韩团长,你那桌上照片的人长得很好看。”


    “她肯定是跟你关系很好的朋友吧?”


    几个医生闻言一怔,很快眸子里添了一抹鄙夷,且不说你会不会看病,一开口就拍马屁说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不是神人都干不出来的事吧?


    莫非请这人来不是看病,而是逗韩峰开心的?这是要巴结他然后好到县里来?


    张弘力抿了抿嘴,不明白她这是想干什么。


    韩峰眉稍挑了挑,这不废话吗?他媳妇能不好看?


    “我是公社医院的培训生顾锦文。”顾锦文见他转移了注意力便上前道,“您让我给您把把脉,把完我就走,不会耽搁您太多时间。”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不得了了。


    几个医生纷纷转眼看着张弘力,他这办的什么事啊 ,把一个培训生叫来给韩峰看病?培训生能干什么,给他配药打针?


    有医生质疑张弘力,便轻声问:“张警卫,这事你跟谢师长说了吗?”


    “当然。”张弘力道,“来这里的人我都跟他说过。”


    几个医生听到这话也没了话,只是觉得把一个培训生叫过来看病,也太不把病人当回事了?


    韩峰听着女孩语气随意,也不像先前有些医生一脸愁容又紧张的样子,再听到刚才拍马屁似的夸赞,便道:“你学医多久?”


    顾锦文自来熟地床前坐了下来,“不久,就几个月,不过您放心,我会把脉的。”


    “团长,您要不让她试试?”张弘力就附和道,“若没摸出点一二来,我把这几位一起送走。”


    韩峰看着小姑娘一眼认真又期待的样子,心想着:让她把吧,反正也把不结果出来,老伙计估计以后也就不折腾了找医生了。


    这么想着,他就直接伸了手出去,心里哼了声,“你不用拍马屁我也会给你把的。”


    顾锦文闻言轻笑,伸手搭在他手腕处,笑道:“团长,我没有拍马屁,说的都是事实。”


    “这照片那时候都能拍得这么好看,那真人肯定比照片还要好看。”


    韩峰唇角微动,转头去看照片一眼。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碎花上衣,编着两条辫子,一张脸笑得很俏丽,像大上海电影里面的明星。


    顾锦文见他不说话,于是便认真把脉。


    脉弦数,病在肝脏。


    韩峰眯了眯眼,盯着她的手在自己手腕处重按又浅按,过好一会,她又换了一只手,那认真劲倒是很像个医生的样子。


    过了一会,他忍不住问:“你摸出来是什么病了吗?”


    “咳嗽。”顾锦文头也不抬地道,“不是肺结核。”


    几个医生轻笑,他们都知道不是肺结核,张弘力肯定是先前告诉过她,现在又拿来说有用吗?


    “不是肺结核,那你认为是什么?”韩峰皱眉。


    之前张弘力已经把他的大致病情告诉过自己,今天再结合这脉像,顾锦文心里有了大致的方向,她收了手然后抬头,“团长的病应该是肝至咳。”


    几个医生闻言都微微惊讶,没想到这个培训生倒还学得几分样子,竟然能把得出来是肝咳。


    虽然肺结核也属于肝咳范围内,但排除了肺结核后,不少医生之前就怀疑过韩峰的病是经肝至咳而不是经肺至咳,之前疏肝的药也喝了,也是一直在反复发作。


    “你还真会看病?”韩峰微瞠着眼问,这个小娃娃,跟之前那些医生说的差不多,不是肺结核,而是肝咳。


    顾锦文就笑着解释道:“我学过的。”


    其中一个医生就问顾锦文:“你知道什么是肝至咳?”


    顾锦文看着几人,慢道:“肝咳一般多由情志郁结,气郁化火,上犯于肺引起的咳嗽,病情常随着情绪变化而增减,伴有胸胁疼痛,痰黄粘稠的现象。”


    “你学得不错。”有医生就夸赞道。


    又有一个医生道:“这个病因我们已经用过药了疏过肝,也是过一阵后反复发作。”


    “所以,光知道病因是没用的。”


    顾锦文微蹙眉,一般的肝咳药方都是清肺泻肝止咳,但韩团长却反复发作,很可能跟他的情志病有关,也就是说,他可能因为某些情绪得不到舒解而导致这种病因反反复复的发生。


    韩峰看着她皱眉,好像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就道:“你走吧,都回去……”


    他说完又咳了起来,顿了好一会,才喘着气道:“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可不好就是不好,别忙活了。”


    “小张,送客吧。”


    顾锦文闻言眼眸微转,看了韩团长一眼,咬唇道:“韩团长,这病因大部分起于情志。”


    她说着指着自己的胸口,“心情好了,喝点药很快就容易好起来,但心情一直不好,郁结不解,喝再多的药,它也能反复发作。”


    可能是来来回回看病的医生多了,药也喝多了,顾锦文觉得韩团长对今天医生的态度有些不耐烦。


    几个医生觉得这个培训生似乎有点意思,说得都对,可韩团长之前并没有表现出情志郁结的样子,而最近几天为什么不耐烦,很可能是他们劝他说要去美国治病。


    韩峰眼眸微冷,“你说我心情不好?”


    顾锦文不语,她视线又瞥了一眼桌上的照片,刚才的观察加上女人的直觉,她觉得这照片应该有故事。


    “那团长觉得自己心情很好吗?”她反问道。


    韩峰深吸一口气,突然就笑了起来,这一笑,又牵动着他的胸胁,一时间疼痛万分。


    “团长。”张弘力上前叫道,既然顾锦文现在跟这些人见解也差不多,那也可能没什么好方法,“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带他们出去。”


    韩峰缓过劲后看着顾锦文,漫不轻心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治?”


    顾锦文惊讶,还以为直接被送出去呢,真是意外呢。


    “先平肝火,养肺阴,然后主解郁气,还是保持好心情。”她慢道,“这药方最主要还是团长您自己。”


    话落,室内一时间安静了几息。


    一边的医生见她说得不错就问:“小顾同志你想怎么清肺泻肝止咳?”


    “就用当归龙荟丸。”顾锦文直接道。


    几个医生蹙眉,之前倒是没人开过这个药,他们只开了龙胆泻肝汤,当归龙荟丸与龙胆泻肝汤的功效都是差不多的,韩峰的病也可以用。


    “行。”韩峰又笑了,“那你来治我的病。”


    顾锦文是这么多往来医生中第一个留意到照片上的孙婉芸,她应该有过人之处。


    美国他是不可能去的,既然这样,那就她来治病吧。


    反正如果她治不了,就当给她练练手了。


    如果顾锦文知道韩峰心里这么想,一定觉得愧疚,因为她只是觉得照片上的人跟孙美花长得像才留意到韩团长的反常。


    “团长!”几个医生惊呼,“这……这不可啊。”


    “顾锦文只是个培训生,纵然说对了您的病,可也不能让她真的给您治病啊。”医生继续道。


    韩峰相信顾锦文,一个培训生?


    而且这清肺泻肝止咳的药之前他们都开过,他并不见好转,难道顾锦文再开一个同等药效的新药,他就能有好转?


    “团长,这病咱们还得慎重考虑才行……”


    “小顾才学习几个月,虽然懂一些医理,可操作起来还是跟理论有区别的……”


    “就是就是,病不可大意。”


    顾锦文诧异,她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就突然被要求被开药了?这……是什么情况?


    “团长,你要我给你看病?”她语气不可置信。


    顾锦文对自己上次急救的事并不后悔,但因为上次的事却给何妨带来了不少的麻烦,这让她愧疚,所以她记得何妨之前的叮嘱:千万不要强出头。


    可是,她今天好像也没多么的强出头吧,怎么就要变成主治医生的?


    “就是你。”韩峰笑道,“你就住在这里,给我看病,一会就开药。”


    “团长。”张弘力也愕然,这什么情况?“小顾只是过来把一下脉的,要不您再考虑一下?”


    韩峰神色淡漠,几天转头看着几个医生,“小顾同志刚才说的不对吗?”


    那几个医生面面相看,谁也没说不对,但也没人敢说对。


    韩峰就道:“谢师长那里等他过来我会自己说的,美国我是不去的,小顾很合我的眼缘,就让她治。”


    “刚才她说的药方你们不听到了吗?要是不放心那留一个医生在这里看着。”他说完闭眼趟在床上,一副不再说话的样子。


    折腾了快一个下午了,这几个人就是不想放弃劝他去美国,他不想离开这片故土,不想突然就死了他国外。


    几个医生不说话了,都看着顾锦文,希望她能主动放弃主治的机会。


    顾锦文自然明白了医生的意思,也记得何妨的话,于是看着床上闭眼的人,如实道:“团长,其实我现在没有处方权,你的病我没办法看,我还要打电话询问老师的意见。”


    “那就打电话问好了。”韩峰闻言睁眼,“小张,带她去外面打电话。”


    顾锦文:……


    这老头想闹哪样,对其他医生都失去信心了吗?


    张弘力没办法,只好带顾锦文去客厅里打电话。


    顾锦文看韩团长来真的,也只好按了医院的电话找打妨,等了好一会,那边才有人接电话,她如实相告。


    何妨声音也很诧异,“让你来治病啊?”


    “是啊,怎么办老师?”顾锦文压低声音道,“我看着他好像是认真的。”


    何妨声音犹豫,“那你会治吗?”


    顾锦文闻言一顿,其实这个病看着并不是很难治,但就是反反复复很难搞,主要还是在看个人情志,她看的话是没问题的。


    “会的。”她道。


    “你真会?”何妨语气不可置信。


    顾锦文应了一声,“要不老师你也来?”


    何妨也是想去的,可人家并没有叫她,再说她公社那边也有事情,“那边还有其他医生我就不能过去了。”


    “我给你放假吧,放假之后,你行医若是发生什么事是跟我们公社医院没什么关系的了。”


    “你自己留意,药量要保守再保守,明白吗?”


    顾锦文听着她嘱咐完了之后就挂完电话,她转头问张弘力,“那我要在这里呆多久?”


    张弘力估摸了一下,道:“我觉得最少是一个星期。”


    顾锦文想着自己在这边呆那么久应该要告诉沈尧青,便问:“那我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张弘力笑了笑,“你打吧,没事的。”


    顾锦文见他应下,于是就打电话到男人的办公室里,那边刚好是沈尧青在接电话。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说自己跟何妨在县城给别人看病,若是告诉男人自己不仅一个人在韩团长家并且还是主治医的话,那他估计也少不了怀疑。


    沈尧青有点吃惊,“要一个星期这么久?是什么病人要去家里看?”


    顾锦文微垂着眼,轻声道:“是老师的一个病人,病人不能随便移动,所以她就带我过来一起看病学习。”


    沈尧青有些郁闷,再过几天就是下一个年了,他本来打算去接她回来一起跨个年,但她要是在县城里呆七天,那他来回去接的话,耗时太久了。


    顾锦文听着那边没有回应,又勾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就问他:“咱娘在跟爹结婚前,是不是跟别人处过对象?”


    “啊?”沈尧青回过神,“你说什么?”


    顾锦文微缩着肩,又把话重复了一次。


    沈尧青微皱着眉,他知道顾锦文之前从来没有问他关于孙美花很私人的事情,怎么今天突然就问起这个奇怪的问题了?


    “我不知道。”他如实应道,“我也没听娘或者爹说过娘跟别人处过对象,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事?”


    顾锦文左右看了一眼,“我在患者家里看到跟咱娘长有点像的一张相片,所以就问问了。”


    沈尧青朗声一笑,“所以你觉得娘可能跟别人处过对象并且赠送了相片?”


    “是有这么一个想法。”顾锦文抿唇,“就是觉得有点像。”


    沈尧青顿了一会,语气肯定道:“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很多,何况你现在在具城,娘就从来没走出过这几座山。”


    “就算要处对象也处不到县城里去。”


    顾锦文闻言微怔,这么听他一说感觉好像也对,韩团长好像也不是他们那附近的人,要不然出了一个团长,原主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


    “我不跟你说了。”她就道,“老师叫我了。”


    “等一下。”沈尧青知道她要挂电话便叫道,“过几天就是新的一个年了,你有可能提前回来吗?”


    现在是七七年末,过几天就是七八年了,顾锦文这才发现自己穿来三个多月了,她想了一会,也不知道韩团长这个病治下来是个什么进展,所以直接道:“估计不能。”


    电话那边沉默一瞬,然后道:“那我过去城里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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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5


    顾锦文闻言心里微微一惊, 顿了一会,委婉拒绝道:“我可能也很快回去了, 你来回一趟也要花钱和……”


    “可是我想你。”沈尧青直接抢了话,“冬天了, 晚上很冷, 一个人睡的时候身子是冷的,脑子里想的都是你。”


    顾锦文听着他低沉又压抑的声音,突然就记得她这次回医院都二十多天了, 他们已经二十多天没见面了,因为医院的电话她也不敢私用, 这二十多天,她们只通了一次电话和一次信件, 昨天让周芙送过去的信, 她都还没有得到回应。


    “锦文, 我很想你。”沈尧青又道。


    顾锦文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心软得很, 房间里传来几句对话声响,她回过神应道:“那你来吧, 不过明天不行,我可能会很忙, 后天中午你来县医院门口等我。”


    “好, 那就后天。”沈尧青的声音带着几分愉悦, 他才说完那边就匆匆挂了电话。


    看着他一脸愉悦,沈大海笑了笑,“咋滴, 想媳妇啊?要去县里?”


    沈尧青唇角勾笑,现在离过年也得一个月,两人已经快一个月没见了,他一个人在家感觉有点凄凉,而距离结束培训还有差不多三个月,感觉日子好长好长。


    不过现在后天就能见了!


    “我下工了。”沈大海敲了敲桌面。


    “大海叔。”沈尧青叫他,虽然沈大海现在已经当了爷爷,但他现在还习惯这么叫他,“过了年马上就要新翻种子了,我上次那个提议你想跟大队其他人想得怎么样?”


    沈大海知道他说的是搞的是什么生产责任制,虽然现在上头已经有人提出这个意见,乡下也有不少大队想争取说试一试,但说归说,并没有人实际行动,没有正式的文件谁都不敢动。


    “不行。”他直接回绝了,“没有文件,咱们不要做这些。”


    沈尧青起身,“既然革委会有人提出,那说明这个责任制是有人支持的,我们应该表率。”


    “那有什么用,没有文件啊。”沈大海回头看着他,“上面有人提并不代表方案要实施,万一文件不通过呢?”


    “咱们现在就弄,那回头人家文件不发下来我们就惨了。”


    沈尧青眼眸微沉,他现在下面的那些小生产队,不少人看着是集体劳动,能偷懒就偷懒,一点积极性都没有。


    “我们可以偷偷试。”他慢道,“我们先开会,告诉大家今年有这么一个劳动方式,然后写保证按手印,谁都不能说出去。”


    沈大海微叹,“沈尧青,你把人心想得太好了,到时候人家举报咱们大队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吗?”


    “一顶走资本的帽子扣下来,到时候咱们小队里的人可不得恨咱们啊?”


    沈尧青当然想过这个问题,但方案太诱人,他心里雀跃,忍不住想要去试一试。


    “我知道你想为队里好。”沈大海道,“可也得上面的文件支持才行,你别看其他队里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没有实施其实就是在观望。”


    沈尧青没有说话,沈大海说的这些他都想过,但大家都在观望,就没有人迈出一步。


    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出个头。


    这事被拒绝,沈尧青也没太多失望,沈大海有自己的考虑,他也不强求,等过段时间再问。


    下了工,他直接去了自留地,上次两人种的菜花早已经冒出了嫩绿的叶,他一个人在家吃饭就随便摘了点菜花和豆角,回到家时,便看到他爹站在门口往房间里看了看。


    “爹,你找我有事?”他直接叫道。


    沈老头闻声吓了一跳,他忙回头看着沈尧青手里的几把菜,“你还没吃饭吧?”


    不知道怎么地,自从上次这孩子说那句‘不是亲生的’话后,他这几天都睡不好,总是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梦见他刚被送来那时候,然后又梦到他突然知道真相后跟他们决裂的情景。


    小姨子当时就过世了,孩子的爹他们也不知道是谁,后面也好像没人来找过,当年知道事情的人除了小舅子和他们也没谁了,按理过了这么多年,这事情是不可能会被尧青知道的。


    可他就是最近心慌得厉害。


    沈尧青晃了几下手里的东西,看着他神色微乱有些奇怪,“正准备做。”


    “别做了。”沈老头道,“那边做好了,直接过去吃了。”


    沈尧青闻言就直接道:“家里有饭,再不吃明天就坏了,我随便弄点菜吃就不过去了。”


    沈老头就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总觉得这孩子心里有一股怨,“尧青,嫁妆的事你还在记恨你娘吗?”


    沈尧青觉得这两天他爹好像有点反常,每次见到自己眼神总是怪怪的,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一样,“没有,嫁妆的事锦文昨天不是让大嫂都跟你们说好了吗?我恨她干什么?”


    “饭我就不过去吃了,免得晓霞看到我总是瞪眼。”他又道,“要是我想过去那边吃饭,以后会提前跟你说。”


    沈老头见他拒绝得这么自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得自己回去了。


    沈尧青看着他背影神色皱了皱,昨天周芙回来的时候给他带了女人的信,女人在信件里都说明给嫁妆的情况,沈晓霞自然不满意,现在他爹过来叫他去吃饭,无非就是要说这个事,所以他并不想过去。


    *


    顾锦文挂了电话后回了韩团长的房间,韩团长直接让张弘力将那几人送走,一时间,家里就只剩下他们跟保姆三人。


    顾锦文对他为什么让自己留下来治病真的非常好奇,可对方并不着急治病,待那些人出去后,直接跟她拉起了家常,“你结婚没有?要是没结婚,我给你介绍老谢他们家那三儿子。”


    “部队上班的,可上进了。”他笑眯眯道,“人又长得好。”


    顾锦文哭笑不得,“韩团长,我结婚了,我丈夫以前也是部队的。”


    韩峰微挑着眉,没想到现在这些个年轻人也结婚这么早,“那咱们可真有缘,我以前也是部队的,你丈夫哪个军哪个团的?”


    顾锦文觉得这老头估计太闷了,现在要拉着她聊天,“我没问过他呢,所以不知道。”


    “他退伍前只是个班长,团长您肯定是不认识他,何况他可能跟你还不是一个军的呢。”


    韩峰撑起身子,保姆拿着枕头给他垫着后背,他却直起身,“说说名字,说不定我就认识了?”


    “沈尧青。”顾锦文笑道。


    韩峰闻言想了想,沈尧青这个名字,好像有一点熟。


    不过现在他可没时间去想到底为什么熟。


    顾锦文见他拧眉思虑,便试着转了话题,“团长,刚才那么多医生,你怎么突然让我给你看病?”


    “当然是你说的话比那些人好听。”韩峰直言不讳,“我这病就这样了,也不值得折腾,他们累我也累。”


    顾锦文一怔,然后将视线转到床边桌上的照片上,“是因为我夸了这张照片吗?”


    韩峰拿起相框擦了,直接应道:“没错,你会说话,我高兴。”


    顾锦文微抿着唇,犹豫几下才道:“她是您什么人?”


    韩峰盯着照片,朗声大笑起来,“我最爱的女人。”


    韩峰记得当年自己把她救土匪窝时的情景,女人得了救,也不管不顾就直接朝他就扑了过来,她抱着自己哇哇大哭,把他的军服都沾了泪和鼻涕。


    或者是后怕,她就抱着自己一直不放手。


    因为他还有任务,她便被其他战士送回村里。


    剿匪任务还在继续,他们也一直在移动地点,后面不知道她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就找过来,一见面就开口说要嫁给他,还亲了他。


    韩峰当时是真的被吓到了,那时候他也只是个小班长,没有家更没有钱,怎么可能跟女人谈这些风花雪月的事?


    所以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


    后来的剿匪地点他们不需要移动地点,女人没事就过来找他,他那时候不好意思把一个姑娘扔在军营外,所以就算不喜欢他也要好心去劝她离开。


    这一来一去的次数久了,韩峰也不知道怎么就爱上了,后面剿匪成功,部队要被招回军队,离开的那天,女人过来问他什么时候跟她结婚。


    说实在的,韩峰那时候已经二十四了,他也很想结婚,但有心也无力,所以没有给她确定的答案。


    或者她早就有预谋,来的时候还带了酒,美其名庆祝剿匪成功,后来他喝得晕乎乎的,知道她脱了衣服,也知道她给自己脱了衣服,后面也不知道稀里糊涂的就睡一起了。


    醒来的时候韩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回去部队打结婚报告了,可没等结婚报告交上去,他们部队就被整建去朝鲜支援参战,结婚的事就这么被耽搁了。


    “难怪刚才我看你一直在看她……”


    女孩的话直接打断了他的冥想,韩峰回过神,心情突然特别的好,“也不知道能活多久,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顾锦文就笑着安慰道:“这只是小病,只要你在用药期间保持好心情,别抑郁,保证你以后天天能看到她。”


    韩峰眼眸微闪,他现在也只能看照片了。


    当初去朝鲜又出发得急,他只得给她写了信让她等自己,上了战场,心里有个结婚想让她过好日子的念头,他很拼命,可谁知道战场比剿匪时候更无情,他差点就死了。


    等到捡了一条命回来,她没了。


    他没有见过他家人,打听了很久才听他们村里人说是自己走的那年,她急病死了。


    韩峰没有说话,直接将照片放了回去,“你开药吧,开完药小吴会带你去休息。”


    他直接转了话题,顾锦文就接了话,“好,这次我开的是药丸,加了蜜,不苦的。”


    当晚,顾锦文在军区大院住了下来,晚上的时候是跟保姆和张弘力一起吃的饭。


    吃完饭后,张弘力问顾锦文:“这个病你有没有把握?”


    顾锦文吃完饭后跟保姆随意聊了一会,她便知道了韩团长的大概情况。


    一头白发看似已经上了六十的韩峰其实今年才五十一岁,他父母早在他幼时离世,他被叔叔逼着离家然后才去当了兵,当兵后剿过匪也参加过一些战役,但一生无妻无子女,早四年前在准备晋升时却病得厉害直接退休了。


    韩家现在就只有他跟一个保姆,连张警卫都是谢师长从外面给他雇来的,听着感觉他有点小可怜的,所以他情志不遂顾锦文好像突然能理解了。


    但若是韩峰不自己解心中的气郁,就算这次治好了病,他后面也可能因为一点小感冒再次反复发作。


    心理病这一方面,顾锦文没有接触过,对于这次的病,她突然觉得没把握了,她看着张弘力,“不是十分的把握,不过团长的今晚的心情还可以。”


    “我再试试几天的药。”


    张弘力也没办法,只好就这么办了。


    当晚医院那边就送来了药丸,顾锦文让保姆煮了姜汤就着药丸让韩峰喝了下去,韩峰也很配合很给面子地吃了下去。


    当晚顾锦文没敢睡觉,她开了两个药方,一个把剂量多加了一点,晚上喝的就是这个多一点剂量的药。


    加的量并不多,也已经跟医院的医生报备过了,但这两层楼的平房只有她一个医务人员,吃过药后要记录用药情况,她只得在客厅在将就了。


    药不是灵丹,韩峰喝过后也不会马上起效,他不时低咳,断断续续的,到了半夜顾锦文没见有什么异常,再让他吃了一次药才睡去。


    顾锦文把保姆叫醒让她换班,她就在沙发上睡了起来。


    保姆看她这么紧张也不敢大意,只要房间里咳一下就记录一下。


    第二天韩峰清醒的时候顾锦文还没醒,不过这次他不是咳醒的,而是自然醒的,保姆很意外,突然就道:“是不是顾医生的药起作用了?”


    韩峰先舒了一口气,胸口还是疼的,“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只是那药比那些医生开得甜多了。”


    咳久了,药也吃多了却一直不见好,韩峰都没报什么希望,他现在也不想给自己什么希望,不然只会更失望。


    他说完又咳了起来,只是这次跟昨天一直咳嗽不同,他咳了几次就收了声。


    吴秀敏却好像发现了什么,她照顾韩峰这么久,他每次咳嗽什么情况她了如指掌,他平时咳得厉害,没十几来声停不下来,可现在就咳了几声就停了,可看着他不相信的眼神,她也只把这种异常先压在心里。


    “那你看要不要让顾医生起来先给你看看?”


    韩峰抬眼看向门外,顾锦文还睡在沙发上,“怎么不让人去房间睡。”


    他说完又咳了起来,这次也只是咳了几声就停了,吴秀敏心微喜,感觉好像真的跟以前咳得不一样了。


    “顾医生说怕睡房间听不到叫喊。”她应道。


    韩峰没说话,只觉得这个小顾医生还挺敬业的,他收回视线,看着保姆道:“你把药拿来给我吃。”


    顾锦文是被饿醒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她心里大惊,于是一脸尴尬地进了房间。


    韩峰已经下床了,他在房间内活动身子,看着精神还可以。


    “对……对不起韩团长,我睡过头了。”她一脸涨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韩峰咳了几声,回头看着她笑道:“累就去睡觉,这里有保姆,有事就会叫你起床 。”


    顾锦文没好意思再睡,又给他把了脉,脉象没什么变化,不过听着他咳嗽,好像短促了一些,她又去问了保姆,保姆也是这么反馈。


    她心微喜,忙给何妨打了电话,又给医院的医生说明了情况,一致决定加量的药,还继续吃。


    一整天,为了治病,顾锦文就主动拉着韩峰聊当年他剿匪的事,韩峰并不想说太多,于是就拉着她下棋。


    韩峰一点不让步,把顾锦文这个菜鸟杀个片甲不留。


    顾锦文被虐了一天心情又累又郁闷,但听着保姆说情况团长情况似乎好转的时候,她也认了。


    想到第二天沈尧青要来,她便对韩峰道:“团长,明天中午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我跟你请个半天假?”


    韩峰就问:“去哪?让张弘力送你。”


    顾锦文没有拒绝了,到了第二天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张弘力开车直接去了医院门口。


    从六延村到县城,差不多要五个小时,沈尧青到时,已经是快到下午一点了。


    他一脸深沉,微垂的眼睑下有淡淡黑影,幽深的眸子里带了一丝疲惫,下巴密密麻麻长了一些胡渣,看上去很忧郁的样子。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沈尧青忍着近一个月来的想念没敢上前去抱她。


    “饿吗?想吃什么?”顾锦文出门的时候已经填过肚子了,所以她现在并不饿,可沈尧青肯定是一早出门。


    女人今天脸上抹了胭脂膏,又涂了口红,厚厚的围巾裹在脖子上,一张小脸就只见了一半,像是猫趴在被窝里一样可爱。


    沈尧青微微一咽,感觉外面的天再冷也压不住自己体内的某种情绪,他现在一点不饿,或者是说他的粮食就是眼前的女人。


    他紧握着她的手,反问:“你饿吗?”


    顾锦文摇头,“我刚才下班的时候吃了一点,你饿的话我们就去医院旁边不远处的饭店吃点东西。”


    “行。”沈尧青点头,拉着她就往医院外面走。


    顾锦文跟着他,越走越不对劲,她看着两人离饭店越来越远,便问:“沈尧青,你要去哪,往前面没有饭店了。”


    沈尧青不语,拉着她一直往前走,待走到招待所门口时,他停了下来。


    顾锦文看着门口‘招待所’那三个字,脸一下子就热了起来。


    原来,男人所谓的吃饭,就是要吃自己。


    两人走了进去,沈尧青呼啦一下的将东西全都掏了出来。


    他什么都准备好了,介绍信,结婚证,七七八八的都交了给前台,不知道是不是太冷的原因,从他嘴里的说出来的话,还有点哆嗦,“开……开房。”


    顾锦文瞧着前台的女人盯着自己,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开完房间,她低着头直接跟着男人上了房间。


    招待所真的不太好,就非常简单的一个房间,家具什么的都有,但看着就有点旧,也不知道房间隔音好不好。


    两人才关了门,男人就直接将她压了墙面上,下一瞬他抚着她的小腹部问:“没有吗?”


    顾锦文知道男人问的是什么,她轻摇着头,咬唇道:“我之前说过,没那么容易……”


    话还没说完,男人的薄唇便吻了下来。


    他的吻温柔而细致,在她红唇上反复流连,吻了好一会,他放开她,垂首盯着她的双眸,哑着声音笑道:“没事,以后我们努力。”


    贴近的距离,那灼热的气息在她脸上不时撩拨,顾锦文压抑着被他带起的喘音,“你还没洗澡呢。”


    “我早上洗过了。”沈尧青磁性暗哑的声音响起,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套.子,“我连它都带来了。”


    顾锦文无声轻笑,这个男人,什么都准备好了,就是等着过来而已。


    她抱着男人,伸着指尖在他后背从下到上剐了一下他的脊骨,“你真的不吃饭?”


    沈尧青身子微僵,又在她粉嫩的唇吻了吻,语气暧昧道:“你去洗洗我就吃。”


    他说完并没有停止吻她,连温柔也开始变得粗暴。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接吻了,顾锦文现在觉得心里的欢喜和愉悦都翻倍,这种双重喜欢,让她也开始变得主动。


    现在的套.子很厚,不能跟她现实里的什么0.01相比,用起来的话,她也不是很喜欢。


    前一次都没有怀上,原主跟沈尧青的时候也没有小孩,顾锦文也变得大胆了起来,这一次,她让男人把东西收了起来。


    沈尧青大喜,这两个小时,都在她面前尽展自己男人的魅力。


    出门的时候,顾锦文开始埋怨他,“又不是以后都吃不到,干什么这么卖力?”


    沈尧青这会儿也不怕别人笑放话了,挽着她的手臂,“过了今天,我又要做一个月的和尚了。”


    “你都不知道,每天晚上一边想你一边当和尚的感受。”


    他的语气颇为幽怨,顾锦文想了会,默默闭了嘴,两人还是往回走,医院对面有个国营饭店,里面的东西比公社饭店好吃多了。


    差不多要到的时候,从前面使过来的车缓缓在他俩面前停了下来,很快窗口摇了下来,韩峰一双微浊的眼盯着沈尧青。


    他心微微一怔。


    片刻后,他转眸对顾锦文道:“小顾同志,今晚叫你丈夫一起吃个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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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6


    顾锦文看着突然出现面前的几人, 心口微微一滞,这下头也疼了,自己的谎言要被戳穿了?


    他们几个不在家跑出来做什么?是找自己吗?


    要是沈尧青去了军区大院,不就知道自己是主治医生了吗?


    这么想着, 顾锦文立刻清醒了起来, 她微提着气, 镇定道“团长,今天太晚了, 他还得赶回去。”


    她回答后又马上转了话题,“您是过来医院的吗?”


    韩峰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现在还没到四点了,没事, 晚上让张警卫送他回去也成。”


    他们刚才就看到了顾锦文,看到夫妻俩人牵着手也没打算打扰, 但盯着看久了韩峰突然就想了起来,以前自己来医院检查的时候见过沈尧青。


    那时候沈尧青大腿受了重伤送来医院抢救, 因为知道是部队的人,他倒还是去看了一眼,当时他那一身的血自己记忆犹新。


    难怪之前听说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耳熟, 不知怎么地, 现在靠近了越盯着看,他就觉得脸也有点熟悉了。


    也说不上来哪里熟悉,只觉得好像以前经常见过。


    沈尧青看到张弘力就知道了,这次顾锦文的病家就是韩团长, 他抬眸看了一眼坐在车里的男人,抬手敬了个礼,“韩团长,我是沈尧青。”


    韩峰闻言哈哈地大笑了起来,看着他,“我这都退休了多少年了,你别跟张警卫他们一样叫法。”


    “叫我韩叔也成的。”


    沈尧青收了手,神色不变,“今天要回去得急,明天一早我也还有事,改天有空一定过来拜访您。”


    现在是冬天,白天短,现在这天就已经有点暗下来的意思了,村巴最后一趟车是四点半,有时候也可能还提前,他现在吃个饭差不多就可以回去。


    这时张弘力也回头看了身后一眼,“团长,咱们也还要做检查。”


    顾锦文闻言面色微变问“团长,您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给您看看?”


    “没事,就是我之前做的常规检查,你不用急。”韩峰说完转眼看着沈尧青,“那可惜了,下次如果你来的话咱们就喝喝酒。聊聊过去。”


    沈尧青颔首,“一定。”


    韩峰再瞅了他一眼,然后让张弘力将车开走了。


    顾锦文看着车子走远,这才将心放了下来,她这会儿心想,要不要直接跟沈尧青坦白自己就是韩峰的主治医生算了。


    “你在想什么。”沈尧青叫了她两声没见反应直接将她的脸捧了起来,“我叫了你两下都没反应。”


    顾锦文心猛然一跳,脱口而出,“我觉得团长也挺可怜的,到现在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你说他怎么不结婚呢?”


    既然照片上的那个女人是韩峰最爱的女人,为什么他们两个不结婚?


    沈尧青拉着她的手朝饭店方向走,“我以前在部队里听到别人说起过,他以前有喜欢的人,后来去参战回来,那姑娘也病走了。”


    “大概是爱到极至了,心里容不下别人了,所以就没结婚。”


    顾锦文闻言愣了一下,前天聊天的时候她是有点想打探那女人的事,但韩峰去有意避开,所以她也没问到什么情况,但没想到那女人死了?


    “你跟老师在团长家看病?”沈尧青突然低头看着她问。


    顾锦文微缓了一口气,脑海迅速地转了转,“之前我是跟老师一起来医院的,不过老师已经回去了,现在是县医生的医生跟老师一起指导我看给团长看病。”


    她的话落,沈尧青脚下的步子顿住,“病情麻烦吗?是不是要呆很久?”


    顾锦文很意外他没有质疑,不过想想自己这话说得也对,何妨当天就回去了,而她现在的诊断都要报给何妨和韩峰之前的主治医生,也谈不上是自己一个人看病。


    “说是七天,不过还得看情况。”顾锦文拉着男人直接进了饭店,“你先吃饭吧,不然一会时间来不及了。”


    沈尧青没说话,现在这时候如果赶不上车那就特别麻烦,而且明天一早他还要跟那些小队长商量讨论一下责任制的事。


    吃完饭后,顾锦文把钱拿给了沈尧青去给沈晓霞买嫁妆,沈尧青拿了钱自己去了车站,顾锦文直接回了军区大院。


    此时韩峰已经回来了,顾锦文想到他们去医院的事,于是就到房间里去问他什么情况,“团长,你下午去检查什么情况。”


    韩峰躺在床上,手里还捧着照片在欣赏。


    顾锦文已经好几次碰到他独自这样捧着照片了,她又想到下午沈尧青说的话,她心里的好奇又加了几分。


    听到她问话,韩峰将手中的相过去给她,他咳了几下,待缓了之后就道“就只是之前骨伤检查,这跟咳嗽没什么关系。”


    顾锦文接过照片,打量着他问“要紧吗?”


    韩峰个倒是挺高的,现在生了病,瘦瘦的,就显得他更加高,但他走路的时候并没有看出来他骨头出了什么毛病。


    “当兵的人上战场,谁还没个伤了?”韩峰就笑道,这伤了骨头,大伤肯定是留点后遗症的,所以他这一身下下都是病,“你去问问你们家尧青,他现在大腿骨现在疼不疼?”


    “你之前见过尧青?”顾锦文闻言微怔,上次摸过她摸过沈尧青的伤就已经感觉到他的骨头肯定是伤到了,但他说不疼。


    “就是之前他重伤的时候,我刚好在医院做检查,还去看他一眼。”韩峰点头,“不过他那时候是晕着的,估计不知道我。”


    顾锦文是知道沈尧青不认识韩峰,没想到韩峰见过他,“难怪你下午说要叫他过来吃饭。”


    韩峰沉吟,又想起了沈尧青的样子,这么一想他又觉得很熟悉。


    难道自己以前在哪里见过他然后忘了?


    想不起来,他索性也不想了,“说起来也算是战友,遇到了叫喝一盅不是常事吗?”


    “团长,您这身子就别喝酒了,喝开水还差不多。”顾锦文说着低头看着照片,照片上女人笑意依旧,想到下午沈尧青的话,她手翻了翻,相框的后面写着一个地点和一个名字。


    地点是纳兰村,名字是孙婉芸。


    顾锦文微微惊讶,纳兰村有两大姓,这个女人不仅跟孙美花一个村?还跟孙美花一个姓?还长得像孙美花!


    若不是后面带着名字,她真的要怀疑是孙美花了。


    “我随便说说的。”韩峰抬眸,看着她神色便问“怎么了?认识?”


    “不是。”顾锦文将手里的相片翻了过来,指着上面的地点笑道“很有缘分,我婆婆刚好是这个地方的人。”


    韩峰一怔,“你婆婆也姓孙?”


    顾锦文点头,“纳兰村两个姓,孙是大姓。”


    韩峰点头,又从她手里拿回了相片,似打趣着道“那你若是有机会就帮我问问你婆婆,她知不知道孙婉芸生了什么病?”


    孙婉芸病死了,没人告诉生了什么病,也没人告诉她葬在哪里,她两个哥哥他根本问不到话。


    就好像一个人本来已经出现在你的世界里了,却又莫名其妙的不见了,然后什么都没留下,就好像自己做了一场梦一样,他感觉很虚无。


    顾锦文听着他这话,又愣了一下,两人什么关系啊?韩峰怎么连对方什么病死都不知道?


    她看他眉间似添了一抹忧虑,便点头道“行,我回头帮你问一下。”


    她的话落,保姆便推门进来,叫着两人去吃饭。


    吃完饭后,韩峰又继续吃药。


    再连续吃了三天的药,韩峰断断续续地咳嗽,慢慢少了些,不像以前那么频繁,到了第六天,夜里一声都没有咳嗽,不咳嗽就没有出血,到了第七天,连白天也咳少了。


    就连韩峰自己也留意到了异样,以前也有好过的时候,不过那也是喝了半个月之后的药才有了现在的这种情况。


    顾锦文这药他才喝了一个星期,就已经有如此成效了。


    韩峰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觉得自己要好了,他被咳嗽折磨久了,又害怕复发,于是就问顾锦文,“我这药要吃多久?”


    “再吃两个星期的药,护肝润肺。”顾锦文道,韩峰的咳嗽,本是肝火犯肺之症,但咳嗽久了伤肺,故不仅要护肝也要养肺,“这后面的药,我重新开了小剂量的。”


    “最重要的是,您一定要保持心情。”这话她说得特别慎重,“如果你有需要可以打电话给我。”


    她给韩峰留了医院和六延村的电话。


    “小顾啊,真想不到你这药比他们起效还要快。”韩峰笑着道,他语气分外的高兴,“你说,我要怎么感谢你?”


    “感谢就不用了,职责所在。”顾锦文轻笑,“若是一定要感谢,团长您听我的话,别喝酒别乱想别不开心。”


    韩峰看着她,怎么看怎么顺眼,“成,我听医生的。”


    顾锦文在这边呆了近十天才回程,回去的时候,韩峰还是让人准备了很多东西让她带了回去,因为何妨现在给她放了假,她直接就回了六延村。


    人是张弘力送回来的。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回来的时候下起了雪,雪似棉花一样慢慢扯下来,平日路上的行人早就已经不见了身影。


    他们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两点。


    沈尧青看到两人到来也不惊讶,因为顾锦文已经提前告诉他今天会回来,两人进了门,他忙进厨房把火盆端了出来。


    火盆里有烧红的碳火,一端过来就有了温度,顾锦文方才冻得直哆嗦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她拉了个凳子给张弘力,“张警卫,你看还在下雪,要不就在我们家先休息一会再回去?”


    张弘力喝完热汤,又吃了两的白馒头,现在肚子也不觉得饿,于是就拒绝道“团长跟吴姨两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再说车停在路口我也不放心。”


    他说完,又伸手拍了拍沈尧青的肩,“等下次有空我找你一起喝酒。”


    “团长的病都好了?”沈尧青又问。


    “多亏了顾医生。”张弘力也不知道这病会不会复发,但至少这次比之前用药要好得快很多。


    “顾医生应该去卫校的医师班才对。”他又笑道,“到时候通过了培训看看能不能让大队和医院推荐你去学习。”


    顾锦文微垂眼,她之前并不知道赤脚医生有机会可以去卫校,“我可以去?”


    “当然。”张弘力觉得她这样的能力肯定可以去。


    顾锦文其实也知道读书好,问题是一开始孙美花肯定是不可能会让她去的,后来分了家,她跟沈尧青的关系也没现在这么好,而现在她既然已经在培训了,那就只好等着机会了。


    沈尧青闻言微微沉默。


    张弘力吃完也不多说,直接跟两人告辞离开,沈尧青将他送了出去。


    没过一会,沈尧青从外面回来,他坐到女人边上,直接将她搂在怀里,吻着她发丝,低头问“你们什么时候才放假?”


    顾锦文任由他抱着自己,笑道“不知道啊,可能要过年的时候才放吧。”


    看着她好像还在哆嗦,沈尧青起身进了房间拿了件自己的军大衣出来给她套上,然后问“你想去卫校吗?”


    顾锦文闻言抬眸看着他,“什么意思?”


    沈尧青微垂着眼,慢慢道“刚才张警卫说得没错,赤脚医生有个每年都有个优秀评选,被选中的可以去卫校的医师班学两年,两年后就是一名正式的医生。”


    沈尧青只管生队的事,若不是张弘力提醒他,他也不记得有这一事。


    顾锦文惊讶,“那你愿意让我去学?”


    “为什么不愿意?”沈尧青道,“你是我媳妇。”


    顾锦文笑道“那你也不怕我跑了?”


    沈尧青沉吟,一瞬后,他慢慢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怕。”


    顾锦文微讶,又听到男人道“怕你离我越来越远,怕你看不上我了。”


    “不会的。”顾锦文嗤地一笑,拉着他的手笑道“这个还要等我通过实习呢,而且还要医院的推荐。”


    光大队说了还不算,还得医院证明呢。


    “你没有信心?”沈尧青看着她问。


    顾锦文倒不是没信心,而是这个推荐之前大队已经给了她一次机会了,如果这个赤脚医生都还没有下队,再来一次被推荐的机会,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嫉妒。


    “这个等我培训完了再说吧。”她慢道,“总不可能两次都要走后门,同行知道后到时候肯定会闹的。”


    沈尧青点头,“那好,等你通过实习了再看。”


    顾锦文就指着自己刚刚带来的东西道“这是团长给的,东西挺多的,我把给老师的一部分拿了出来,你看看要不要挑一些给娘?”


    顾锦文其实并不想拿这些过去那边给孙美花,但她还记得韩团长之前说要问关于孙婉芸的事。


    沈尧青起身去翻她带来的东西,东西特别多,什么苹果、柚子、糖果和肉,蘑菇的粉条的都有,还有白花花的大米。


    今年分粮的时候老家那边细粮都拿得比他们多,至于肉的话,这两天天天杀猪,他们那边也有,而最近晓霞的嫁妆也有准备,上次他还多给了三块钱。


    “不用送了。”沈尧青就道,“这两天都在杀猪,那边有肉,要过年了,他们买的东西比我们还要多。”


    顾锦文起身,“拿一点吧,要过年了,别到时我们什么都不送过去,她又要哭你不孝。”


    “再说我还有事让你帮我问她。”


    沈尧青看着她,“什么事。”


    “就上次我跟你说的韩团长家的那个照片,其实就是你说的韩团长喜欢的姑娘。”顾锦文挽着他的手,“她跟娘是一个村的,叫孙婉芸。”


    “叫你去问问娘,知不知道她是怎么病死的?”


    沈尧青挑眉,“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顾锦文不仅受人所托,自己也好奇,“我看她跟娘长得有点像,说不定是什么堂姐堂妹之类的?”


    沈尧青蹙眉,“娘好像没有堂姐堂妹,只有两个亲弟弟。”


    顾锦文推了推他,“那你去问嘛,同个地方的人,你不好奇吗?”


    沈尧青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不过既然她这么说了,他就从中挑了几个苹果柚子和粉条,然后再抓了一把糖,“这两天都在杀猪,那边有肉,拿这些给就好了。”


    顾锦文看着男人手中的分出来的东西,笑了笑,“今年杀猪咱们分到多少肉?”


    一个生产队一年养的猪少也有二十头,除了上交的猪肉,剩下的是分给队里的队员,而猪基本上都是在过年前就宰着分,队员就盼着拿肉好过年。


    猪肉是按工分来分的,顾锦文没有工分,全靠沈尧青一个人,也不知道能分到多少。


    “七斤。”沈尧青漫不轻心道。


    “这么多?”顾锦文愣了一下,不过沈尧青是大队长,也是要下地干活的,基本上他的工分都分比别人高一点,所以能分到七斤已经很多了,再加上韩团长送的这些,这些肉够他们吃很久了。


    “不算多。”沈尧青道,今年他上工的次数有点少,所以工分相应的也少了,“去年还更多。”


    顾锦文刚穿来的时候就特别的渴望吃肉,但现在看着这么多肉,又不能一下子直接吃完,只好打算全都做成腊肉。


    “你刚才还没吃饱吧?”沈尧青把所有的东西都收好后问她,“锅里还有排骨汤,我给你下点粉条然后就过去那边。”


    刚才张弘力不愿意在这里吃饭,顾锦文也还没有吃饱,于是便点头,“我帮你。”


    “不用,我一会就弄好。”沈尧青说完直接进了厨房。


    他先把排骨炖蘑菇汤重新放在灶台上,然后又重新起了灶把锅里的热水重新烧开,粉条是红薯做的,看起来有点黑,兑过冷水后,他先把粉条过了一下水,再把清菜洗了一下。


    待这边弄好,那边的的汤也已经重新滚开。


    顾锦文在外面闻着肉醇香浓郁,没忍住就跟着进了厨房,男人已经把粉条下锅,而一边的锅男人还给她弄了个煎蛋。


    没过多久,东西就出锅了,沈尧青帮他端好碗出来,然后就要去老家那边。


    “你不吃吗?”顾锦文问,“吃完再过去吧?”


    沈尧青“不用,我中午的时候才吃过。”


    顾锦文提醒他,“记得帮我问娘啊。”


    “知道。”沈尧青说完,提了东西就出门。


    屋外,皓雪如絮,纷纷扬扬,脚下一踩,鞋子全没入了雪中,沈尧青走得有点慢,到了老家,院门是关着的。


    眼尖的安玉一看到沈尧青就大叫,几个当家的女人都从房间里探出了头,孙美花忙走到堂屋,看着沈尧青手里的东西,原本郁闷的心这才舒缓了一点。


    这几天陆陆续续分了猪肉,她一直以为老三会主动送过来,可是等了几天都没有等到。


    好在今天来了!


    孙美花走过去给沈尧青开门,母子俩人进了屋,沈尧青将东西放在堂屋的桌子上,两边的几个小孩都绕了过来。


    沈尧青将带来的糖一一分给孩子们。


    孙美花看着他分完糖,再一瞅桌上的东西,除了几个水果和粉条就没了,于是抬头问“就这些了?”


    过年分猪肉,别人能分到多少大家都知道,老三分了七斤肉,他们只有两个人,又是大过年的,竟然没打算分一点给他们?


    “就这些了。”沈尧青淡道。


    “你之前不是分了七斤肉吗?”孙美花扒了扒桌上的东西,“肉呢?”


    这时周芙从一边过来听到这话就道“娘,过年三弟他们也要吃呢,再说咱们每家不是都有吗?”


    杨秀秀就笑着看周芙,“大嫂,年初六小妹要结婚呢,这不是要请这些亲戚吃饭吗?”


    周芙就道“之前说嫁妆的时候不是已经多给了一些钱吗?三弟也弄了一些票,到时候直接去买鲜肉就可以了啊。”


    “难道不够吗?”


    “这有多少人过来吃饭又不知道。”杨秀秀就道,“三弟家就两个人,如果能给就多给了。”


    他们就分了五斤肉,家里人又多,孩子也馋,一下就吃得快完了,老三那边分了七斤,估计都没怎么吃!


    周芙无语,转头问沈尧青,“锦文什么时候回来?”


    沈尧青微沉的脸色稍缓,“她今天已经回来了。”


    “三哥。”沈晓霞闻言从屋里出来,“顾锦文回来了怎么不过来看看娘?”


    嫁妆的事,沈晓霞已经忍了顾锦文好久了,明明手里攥着几百块钱,牛皮鞋就是不给她买,太恶心了!


    偏偏顾锦文又一直在公社那边,她想骂也骂不到!


    沈尧青冷然盯着她,“都这么久了你还学不会礼貌吗?”


    沈晓霞看着他阴恻恻的脸,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肩,她直呼顾锦文的名字惯了,生气的时候,根本也没想过别的称呼。


    “行了。”孙美花现在已经不关心兄妹两人的那点小恩怨了,“你那边分了七斤,你拿出两斤来。”


    沈尧青微缓一口气,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他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拿这么多肉留着干什么?”


    “年初六才结婚,难道到时候全请人家吃腊肉吗?”


    沈尧青回头,看着他爹拿着一瓶快见底的酒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沈老头看着桌上的东西,指着对沈尧青道“拿回去吧,过年吃点好的,不用送过来,这边都有。”


    孙美花一听沈老头发了话,立刻又迅速地拿起桌上的东西,“儿子送的,合情合理。”


    她说着把东西直接拿进了房间。


    沈尧青记得顾锦文的提醒,也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间,“娘,我问你个事。”


    孙美花左右看着房间,因为他就带这么点东西心里烦闷不行,语气也不太友善,“什么事?”


    “就是我外婆家那边,不是有个人叫孙婉芸吗?”沈尧青站在一边看着她,“你知不知道她是怎么病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韩团并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所以也不是一看就能看出来啦


    这时候还没有dna检查,所以知情也这个过程不会很快,但也不会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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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7


    沈老头才迈进了房间就猝不及防地听到他这话,他耳朵嗡的一声, 手中的酒瓶‘哐当’的一下直接摔在地上。


    在倒下之前, 他脑子里一阵惊慌。


    沈尧青还没等到孙美花回应就听到身后的声响,他忙转身, 看到他爹两眼翻白, 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爹……”他惊呼上前,忙蹲下身将地上的人扶起,伸着手狠狠的掐着他的人中,“怎么了这是?”


    孙美花手里的东西直接往旁边一放,直接冲到门口, 看着沈老头身子软绵绵的躺在地上,她吓得脸色惨白。


    “老头子,你醒醒。”她伸手推着他,整个人神色慌乱, 一半是因为老头子, 一半是因为刚才沈尧青提到的孙婉芸。


    孙婉芸这个名字已经二十几年没有人提起过了,在这六延村是不会有人提这个名字的,而这里也应该没有人认识孙婉芸。


    沈尧青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们孙家以前可没人跟他提起过她。


    “快……把你爹抬到床上去。”孙美花脑子里一阵乱哄哄的, 说话间不自觉也颤栗了起来。


    沈尧青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抱到了床上放好,外面的人听到房间里一阵动静都涌了进来。


    “老头子,你醒醒……”孙美花掐着他的手臂, “你干啥了这是?你喝多少酒了?”


    沈二哥看着三人手脚慌乱的情景就上前道“爹喝晕了?”


    “喝醉什么?”沈晓霞就道,“我看爹是晕倒了!”


    “啊……什么事这是?……”


    “好好的怎么就倒了……”


    沈尧青按了人中半天,沈老头才慢慢转动着眼皮, 过子一会,他慢慢睁眼,微张着嘴,大口地喘着气。


    “爹,你感觉怎么样?”沈尧青面色微沉,然后转头看着一边的几人,“你们谁去叫锦文过来。”


    “我去叫。”周芙听到这一声吩咐直接转身出了房间。


    “老三。”沈老头放空的眼眨了几下,然后忙转头抓着沈尧青的手,“你……你还在啊。”


    沈尧青的手腕被他抓得有点紧,“我在,爹,你哪里不舒服,我让锦文过来给你看。”


    “顾锦……”沈晓霞刚说出口的话又收了回去,“三嫂才学了三个多月,她会不会看病啊?”


    “应该会吧。”沈大哥道,“先让她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我没事。”沈老头紧紧攥着沈尧青的手腕,他最近一直担心的事,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被沈尧青轻飘飘的从嘴里说了出来,他喝了酒,本来就有点晕,这么一听,腿也软了。


    “就是头有点晕。”他慢慢道。


    孙美花看着他醒来也缓了一口气,又想到他可能是因为刚才沈尧青的问话才晕倒的,气得直骂他“叫你别喝酒你非要喝,别喝出点毛病来,到时候我们年都不好过!”


    沈尧青看着他爹面色不好,就道“你等会,一会锦文过来看看再说。”


    沈老头摇了摇头对他道“你回去吧,我没事,就是喝多了上头,现在头晕得很。”


    他说完看着一群人都挤在屋内,摆了摆手,“都出去吧,我没事,该干嘛干嘛去。”


    一群人闻言未动,孙美花也甩了手道“行了,你爹就是喝醉了,别大惊小怪的,都出去!”


    “别堵在门口,屋里闷得慌。”


    几人闻言这才慢慢退出了房间,没过一会,沈晓霞就看到顾锦文就跟着周芙从外面急匆匆地走进来。


    “顾锦文,你会看病吗?”她直接拦住她,“你若是没把握的事,可不要乱来。”


    顾锦文抬眸冷然看着她,两人关系不合大家也早就知情,所以她们之间谁也没必要客气,“我都还没有看,你怎么知道我没把握?”


    她说完,直接绕过她身边进了房间。


    “你给爹看看。”沈尧青从床边让开,拿了个凳子给她,“他刚才突然晕倒了。”


    顾锦文视线在沈老头身上扫了几下,见他面色有些苍白,便直接坐下来伸手给他把脉。


    过了一会,那人还没说话,沈晓霞看着她装模作样的样子心里冷笑,“怎么这么久?”


    “你嚷嚷啥?”沈大哥轻斥道,“一会看好了她自己会说的。”


    “脉象没什么大问题。”顾锦文把完脉对众人道,她看着沈老头,“爹,你在紧张什么?”


    “我刚才给你把脉,把了好久都把不准。”


    一听这话,沈老头忙道“我没紧张,就是喝多了,头晕,不小心摔门口了。”


    沈晓霞在身后哼了声,小声地嘀咕“明明是你学得不好,还怪别人紧张把不到脉。”


    沈老头气机有点紊乱,脉象没有大问题,顾锦文再给他看了一下,没撞到其他地方,就道“那你好好休息吧,年纪大了不要喝酒了,喝醉了也容易摔倒。”


    沈老头看着她,点了点头,“以后我不喝了。”


    “行了,你爹要休息了,都出去。”孙美花看着沈老头没事,就直接将一行人赶出了房间。


    本是吵闹的房间,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孙美花把门直接带上,等门外没有动静后她才回头狠狠剐了一眼沈老头,压抑着声音道“就这点出息?亏你还是个男人。”


    沈老头微微空洞的眼望着帐顶,长叹了一声,“他是从哪里知道的孙婉芸的?”


    纳兰村离这也要大半天的时间,现在亲家公婆早就去世了,大家都老了,他们跟那两个小舅子往来也少了,沈尧青是听谁说起的孙婉芸?


    而且也没见到沈尧青去纳兰那边。


    “谁知道。”孙美花不以为意,“就算他知道了孙婉芸是谁又怎么样?他要是还问,我就告诉他孙婉芸是他姨。”


    当年的事,肯定是没人知道的,除了他们孙家。


    沈老头是真担心,沈尧青突然提起这个名字,肯定是有人问他才会知道,人都死了这么久了,谁没事去问孙婉芸啊?“我是怕他以后知道你们对他娘曾经做过的那些事。”


    “他不可能的。”孙美花看着他,气他胆小,“那些事跟你又没什么关系,要说也是我们孙家的事。”


    “他要是不知道怎么会问那句话?”沈老头微微咽了咽,“是不是有人告诉他什么了?”


    孙美花思虑片刻抬眼道“我怎么知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我是怕他恨你们见死不救她娘。”沈老头道。


    “我就拿了孙婉芸三十块钱就把他养这么大,他恨我什么?”孙美花就冷然道,“他要恨也恨他从来没露面的爹,要不是他爹,我们能那样对孙婉芸吗?”


    孙婉芸未婚先孕,她不仅不打掉孩子还打算要生下来,这样的事若是让村里的人知道,他们全家人的脸都丢尽了,她想让全家人陪她丢脸,娘怎么可能让她做这种事?


    但这肚子一天天大起,她又死活不说孩子的爹是谁,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把人藏在家里对外称病。


    可月份越大,若是在家生了孩子,他们之前一切都白费了,娘也没办法,一直哭个不停,她听得烦了,于是就提议等要足月了就把孙婉芸弄到山洞让她待产。


    可是孙婉芸命不好,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了,她求着他们把她送去医院,可是当时那种情况如果把人送医院,那就什么都瞒不住了,于是这个要求被她娘拒绝了。


    最后她拼了命生下孩子后就死了。


    孙婉芸死了,孩子却没死,家里的两个弟媳都没有怀孕,自然都不能养,她自己也才刚生孩子,谁愿意多养一个孩子?


    她娘只有下狠手掐了孩子,可邪门了,孩子却怎么掐都掐不死,甚至把他扔在山洞里一天后,竟然还活着。


    可能沈尧青命不该死,他们家老三两天后也病没了,娘这才拿着孙婉芸的三十块钱跟孩子一起塞给了她。


    “要不是你们逼她问孩子的爹要找人家算账,人家能不说吗?”沈老头慢道,“明明很好处理的事,非让你们折腾出事情来。”


    “可她死了也没说。”孙美花气道,“我养了沈尧青这么久,他要是知情了也恨我,那就是白眼狼。”


    孙婉芸要咽气的时候才想着要说出那个男人,可她说了半天他们都听不到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虽然两年后突然有个男人回来问了,可他却一直追问孙婉芸到底怎么死的。


    她们吓了一跳,以为有人怀疑孙婉芸的死因,所以只好选择三缄其口。


    “还有你。”孙美花指着他,“你乱什么阵脚?他问孙婉芸怎么了?瞧把你给吓的,人都晕了。”


    “就这点出息!”


    沈老头是觉得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沈尧青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还好,一旦知道了,他跟他们心里就会多了一道隔阂。


    现在他还是他们的亲儿子,哪怕家里关系再冷,也比不上他知情后,一家人关系变冷。


    孙美花看着他一动不动的,心里没来由的一股气冒出来,“没死就给我起来了,看着你,我眼睛难受。”


    她说完直接打开了房门出去。


    门外,沈尧青和顾锦文跟着几个孩子在屋檐下在玩雪,孙美花看着两人气不过,冷声呵斥道“玩什么玩,还不回去,等着在这里吃晚饭吗?”


    沈尧青回头,看着孙美花,“娘,爹睡着了?”


    孙美花看着他,“睡了,你可以回去了。”


    沈尧青看着她,语气无波,“娘,刚才我问你那事……”


    他的再次问话,让孙美花心微微一滞,她咬着牙盯着沈尧青,这孩子从小就这样,问的话一定就要个答案,现在就为了问这个,还特意在门外等了这么久。


    她现在若是不说,很可能他会跑去纳兰村问那两个舅舅,反正他迟早要知道,索性直接她直接说了,或者还能打消他即将可能产生的任何念头。


    于是她嘴一咬,微提一口气,淡然道“孙婉芸是你小姨,病死的,发烧感冒肺炎没钱治,然后死了。”


    话落,一边的几人微提了几口气。


    “娘,我怎么不记得我有个小姨?”沈大哥惊声问道,“你以前没带我去外婆那边吗?”


    孙美花淡道“你小姨生病的时候你还没满三岁,尧永才一岁,尧青也才出生,我们又不经常过去,你不记得有什么奇怪?”


    那时候两个孩子都小,肯定是没什么印象了,她又看着沈尧青道“你问她的事干什么?谁让你来问我的?”


    “好好的提死人干什么。”沈晓霞看着几人道,眸子里掩饰不住一抹嫌弃,“真是莫名其妙。”


    沈尧青微转眼看着顾锦文,心一怔,他没有忘记刚才过来的时候,她跟自己说的话。


    韩团长喜欢的姑娘,就是他小姨?


    这么有缘分的吗?


    顾锦文也愣住了,不过只是一瞬间她便回神,难怪她觉得孙婉芸和孙美花长得那么像,原本两人就是亲姐妹!


    不过感觉孙美花后面的似乎的语气有些怪异,病死了就病死了,怎么连问不可以了吗?


    顾锦文就挑着眉道“娘,是我有个病人想知道,而且我看着小姨的照片感觉跟你有点像,所以就问了。”


    “你那病人是谁,他打听这个干什么?”孙美花语气不善,那个什么病人有孙婉芸的照片?他查孙婉芸干什么?是不是又有人要查孙婉芸的死因?还是有另的目的?


    沈尧青上前欲要开口,顾锦文直接上前道“没什么,就是他说他们两人以前认识,所以就顺道问了一句。”


    孙美花闻言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查孙婉芸的死因都好说,“你小姨都病逝这么久了,难为他还记得。”


    顾锦文本来是想说的,可现在可能会涉及到病人的,所以其他的事情她也不想应了。


    得了答案,有了交待,两人就直接回了家。


    “你不觉得好奇吗?”顾锦文一进门就问沈尧青,“娘刚才的态度好奇怪啊?凶巴巴的。”


    沈尧青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小姨,而且他出生的时候小姨估计也没了,所以对她的事脑海里也很空白,“哪里奇怪?”


    顾锦文直接道,“她好像有点不高兴我们问这话。”


    沈尧青微弯着眼,想着刚才他娘的神色,是有那么怪,“可能是生了什么不好的病,不喜欢被别人提起。”


    “娘对咱们的态度也一直不太友善,所以不高兴也是正常的吧。”


    作为医生,顾锦文也觉得生了奇怪的病不喜欢被别人问起也有可能,“那明天我把小姨的事跟团长说说吧。”


    “他真可怜,要不是去当兵,咱们跟他也算是一家人了。”


    沈尧青垂首思虑,按他的出生日期推算,韩团长应该是在剿匪的时候跟小姨认识的,然后两人因为韩团长去了朝鲜的原因就分了手。


    “可能有缘无份。”他微抿着唇,将女人拉着坐在火盆边上,“那时候剿匪做乱,杀人放火,□□掳掠,死了很多人,那时候乡下卫生做得不好,也有不少人染病死的。”


    顾锦文对这方面认识和了解不多,而原书中,也没有提到五十年代的事,所以一直没说话。


    沈尧青看着她不语,伸手拉着她的手腕,直接道“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顾锦文回神抬眼看着他,男人一脸凝重,好像要说什么天大的事一般,“什么事?”


    “我前两天偷偷开了个会,跟几个小队长提了今年三月播种的时候取消工分制实行以户为单位的责任制。”沈尧青慢道,“他们正在考虑,如果答应下来了,我这个大队长也失业了。”


    顾锦文心里微讶,没想到沈尧青这么快就决定要做这件事,“那他们几个小队是什么意思?”


    沈尧青微扬着眉,“我看着大家都觉得可行,不过还有一些人不太同意,我只是先跟你说一说。”


    顾锦文不太记得农业改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只觉得这私下做的决定估计是有安全隐患的,“这样做安全吗?大海叔怎么说?”


    “上面是提了,不过没文件。”沈尧青道,“大海叔不太赞同,但我想试一试,实在不行我到时候再去县里谋生。”


    “一直这样下去,没有什么大出息。”


    顾锦文闻言,抬眸看着他,语气微讶,“你是想做生意?”


    沈尧青微颔首,“是,如果他们不同意再说。”


    顾锦文握着男人的手,“行,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们再商量。”


    门外的雪似乎越下越大,风呼呼的吹着,一阵阵嘎吱的声响从门外传了进来 ,火烤久了,身子也出了汗,顾锦文直接起身把外衣脱了下来。


    女人面色晕红,一双漆黑的眼染上了水雾,沈尧青看着她,感觉身上有个地方又有些蠢蠢欲动。


    看着她欲要坐下,沈尧青一伸手,直接将她拉入怀中。


    顾锦文吓得回头看了一眼他前面的火盆,气得直砸他胸口,“一会我掉火盆里你就惨了。”


    沈尧青直接起身,抱着她迈了两步将她按倒桌子上,俯下身用微热的眼盯着她,“那这样呢?”


    顾锦文后背贴着桌面,直接抬腿去踢他,男人迅速攫取她的脚按住,顺便把她的鞋袜给脱了。


    她的脚很小巧,跟她的人一样小巧,好像一用力就能直接捏碎。


    他的手捏着她的脚,脚底一阵发痒,顾锦文痒得咯咯直笑,下一瞬男人直接将她的脚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一阵热流从脚底传入了四肢百骸,顾锦文脚踩着他胸口,贪婪的留恋他的温度以及他坚实的肌肉。


    “你的身很热,你的手脚都不够暖。”沈尧青满是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应该要多运动。”


    原主身子本就虚,一到冬天手脚就比常人要凉,顾锦文这时候正被男人这举动感动着呢,大冬天的,没有人这么直接让她这么取暖过,所以并没有留意男人说这话时候的目的。


    “大冷天的难道你要叫我去跑步啊?”她道。


    “不用。”沈尧青一双眼眼尾微弯,他双手撑在她身子双侧慢慢俯身下来,在她耳边说“我带你去运动。”


    当他的吻似雨一样落下来的时候,顾锦文才明白他话里带了什么目的,她双手推开他的脸,语气嗔道“这里冷死了。”


    沈尧青薄唇微勾,直接将她抱起,转移了阵地。


    天气冷了,顾锦文不乐意动,她像条咸鱼一样躺着,任由男人自己发挥,身心舒畅的时候哼几下,几个回合来回,天也黑了,她不用担心自己的叫声会被别人听见。


    第二天两人是被一阵广播叫醒的,广播里提醒社员,因为下大雪的原因,前往公社和县城的路部分被封,路面状况不安全,非急事不建议出门。


    顾锦文本来打算今天回公社,这么一听广播,又退缩了。


    沈尧青直接起身,给两人做了早餐。


    吃完早饭,沈尧青又拉着顾锦文做运动,他对这种事乐此不疲,几乎每次都想要把自己溺死在她的身体里。


    顾锦文就知道,这男人很想要孩子,吃完饭做了几回运动,她又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厨房里传来的饭的香味。


    顾锦文起床,男人刚好从门外进来对她道“山旺婶有事找你。”


    顾锦文来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山旺婶到底是谁,于是绑了个头发就出了房间。


    堂屋里,一个穿着碎花大袄子的女人坐在火盆边烤火,看到她出来,忙笑着打招呼。


    顾锦文看了她一眼,笑道“婶,你找我什么事?”


    那妇人眼眸闪烁看了沈尧青一眼,沈尧青瞬间领悟,指着厨房,“我去厨房炒个菜,婶一会在我们家吃饭的吧。”


    那妇人只顾着笑,看着他进了厨房后,忙转头看着顾锦文,“那个……尧青媳妇,你去医院学了这么久,应该会看病了吧?”


    顾锦文微挑着眉,难道又有急诊?“婶,你有事直说吧。”


    妇人抬眼看过去,顾锦文这个人存在感很低,虽然以前他们不怎么接触,但也知道她跟孙美花关系不和,除了之前离婚不好的传闻,她平时好像也没有什么长舌的毛病。


    于是,她微微咬牙,下一瞬,直接跨过火盆走到女人边上。


    “我……想让你帮我开个弄小孩的药。”她小声道。


    顾锦文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什么药?”


    妇人见她声音稍大,忙嘘了一声,再把声音压了一分,“就……就是打胎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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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8


    顾锦文闻言蹙眉看着她, “山旺婶, 你要给谁用这个药?”


    可能是顾锦文年代文看多了, 不少年代文的剧情里, 总有一些乡下的女孩因为单纯无知被一些坏男人欺骗然后导致怀孕,而又因为某些原因的情况下,两人又没办法结婚。


    这个山旺婶私下过来找她要这种东西, 很可能是因为他们不好去医院, 所以她第一个时间就想到了有人未婚先孕。


    山旺他娘虽然并不想说,但是现在有求于人,她就笑道“就是我娘家的人, 这不又怀上,家里孩子太多了,不想生了。”


    顾锦文听着这话浅道“那如果她不想生, 直接拿本子直接去医院拿不就好了?”


    现在的打胎药可不像现代的那些药那么成熟,一用下去, 危险率很高, 现在计划生育正在进行得紧,如果不想要孩子可以直接去医院拿掉。


    “拿完之后如果不想要孩子, 就去医院做个节育。”她又继续道,“打孩子很伤身的。”


    山旺他娘见她不给,微皱着眉道“去一趟医院很贵的, 家里哪有那些钱?再说孩子月份也还小,能省一点是一点。”


    顾锦文并不知道她家里什么情况,“山旺婶, 这个事不管孩子大小,你都必须要带人去医院,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再说我现在也不是医生。”


    她的拒绝,山旺他娘有些急了,“大队推荐你去学医,本来就是考虑到咱们贫下中农的实际情况,你说你开了个药怎么这么麻烦?”


    顾锦文见她态度急了,索性道“其实我也才学没多久,老师也还没教这些,所以不会开。”


    山旺他娘一噎,她手搅着衣角,缓了一口气道“尧青媳妇,婶家里实在困难,你就帮帮忙吧?”


    她的反应很异常,顾锦文就觉得她刚才可能撒了谎,她上前好说劝说“婶,我是真的没有学这些,你现在要是感冒或者我可以帮你开,但你这个药,我真没办法开。”


    “学医哪里有你们想象得那么简单?”


    山旺他娘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不会开还是不愿意开,既然这样,她只好放弃,离开前还千万叮嘱不要把这事说出去。


    顾锦文自然不会去跟别人说这些东西,所以就应下,她因为去了一趟县城,耽搁了不少接诊和学习课程,这事虽然对她来说没什么影响,但在第二天就停雪之后她还是直接去了公社。


    临近过年,大家都陆陆续续都在准备着年货,公社街道变得热闹,最近又下了几场雪,化雪天冷,生病的人似乎多了起来。


    顾锦文回公社之后,一下就变得忙碌,等到她空闲时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给韩峰打说关于孙婉芸电话。


    于是,待看完今天最后一个病例后,她去了主任办公室借了电话。


    电话接通后,顾锦文先是直接了解韩峰的最近情况,然后才道“前几天忙,所以忘了回复您之前的事跟我说的事。”


    韩峰最近咳嗽已经好了,胸口也不痛了,所以心情还不错,“没事,本来也是只随口说说的。”


    顾锦文就直接道“第一次看到那照片的时候我就觉得跟婆婆长相有点像,没想到真的很有缘分,她是我婆婆的妹妹。”


    “也是我们的小姨……”


    韩峰听着她的话,面色微沉,当年他养伤好后就直接去了纳兰村,问了一圈才找到孙家,当时孙家对他态度并不好,而当时孙美花早就已经嫁人,他也没有看到孙家的这个女儿。


    难怪之前他看到沈尧青的时候觉得熟悉,原来他娘跟孙婉芸还有这层关系在。


    “她是肺炎死的吗?”韩峰微微哽咽,当年他不仅寄了信过去,还借了钱凑了三十块一起寄给她,怎么可能没钱治病而肺炎死的?


    “我婆婆是这么跟我说的。”对面的女人声音轻缓,“尧青说当年剿匪后,死了不少人,也有不少人染病。”


    “其他的事我也不太清楚,我婆婆可能会知道一些。”


    韩峰跟他道了谢谢后就挂了电话,他坐在沙发上,神色有些呆滞。


    张弘力叫了他好久才反应了过来,“谢师长说叫您过去今晚一起吃个饭。”


    韩峰摆了摆手,“你跟他说我吃药身子泛了,改天再过去。”


    张弘力看着他神色不佳,便道“团长,顾医生不是说了吗,咱们要保持心情,您看这不是要过年了吗?要不要街上走一走凑一下热闹?”


    韩峰沉吟,或者孙婉芸是真的病死的,那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她葬在哪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他又不是想要怎样,仅仅只是想趁着有空的时候去祭拜一下她。


    沉吟过后,他枯瘦的手搓了搓,抬头道“你打电话给沈尧青,我明天去六延村。”


    问她那两个哥哥得不到回应,问她姐姐也不可能说不方便吧?


    张弘力一听这话,立刻道“团长,最近天气反复,还老下雪,顾医生刚才还特别交待了,下雪天咱们不要出去,您现在病还没全好,若是再染点什么风寒,那不是辜负了顾医生的好意吗?”


    韩峰不语,张弘力又继续道“若是您实在想去,那也要这化雪的天过去了,就等把顾医生的药吃完了再去。”


    韩峰就抬头问保姆,“我的药还有多少天?”


    吴秀敏直接应他,“就三天了。”


    韩峰就看着张弘力,“那三天后我过去六延村。”


    张弘力又给顾锦文打了电话。


    “韩团长确定要来六延村?”顾锦文猜得出韩峰为什么会来,“要我通知我婆婆吗?”


    张弘力道:“不用急,团长说等去了再过去拜访也行,三天后你们医院应该放假了吧?”


    “放了。”顾锦文这边已经出了放假通知,他们培训生比其他医生放得要早几天。


    顾锦文又在医院上了两天班,放假前的一天,她打电话通知沈尧青第二天过来买年货。


    这时候人买年货的人不算多,第二天的时候,沈尧青如约而至。


    顾锦文把韩峰要来的消息告诉他,“团长来要,我们要多买一点东西,我觉得他可能是想找娘。”


    毕竟当年孙婉芸的病,他们又不懂,而孙美花是她姐姐,韩峰找她问一下孙婉芸当年的情况也情有可原。


    沈尧青明白顾锦文的意思,只是他不太明白这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韩团长这么痴情的吗?他那个没见过面的小姨,有什么样的魅力让能韩团长这么迷恋?


    “他找娘问什么?”他不解问。


    “别管问什么了。”顾锦文拉着他去买东西,“既然人要来了,那咱们要做点好吃招待的吧,你再想一会里面的东西都要被人抢光了。”


    沈尧青哦了一声,把手里一部分的票给她,“今天要花完,不然就要做废了。”


    顾锦文现实中的父母两边都重建了家庭,他们之前关系一直都是很和和气气的,过年的时候都会提前带一些过来,所以基本上过年置办年货都不需要她和两个老人动手。


    现在沈尧青说手里拿攒下的票,必须要在过年前的时候花完,故两人挤在供销社,让她有一种疯狂血拼的感觉。


    过年要祭祖,走亲戚,还要送一些礼,特别是现在他们分了家,到时候还会有小孩上门拜年什么的,点心糖果和红鸡蛋还有鞭炮对联都是必备的。


    买完东西从供销社挤出来的时候,沈尧青问顾锦文“晚上你想吃什么?”


    顾锦文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突然脱口而出“我想吃烧烤。”


    大冬天的,几人个窝在家里,有碳火,再来几把烧烤或者一锅小火锅,沾点辣椒和各种酱,吃得那叫一个美妙。


    沈尧青闻言愣了一会,“你说的是烤肉?”


    顾锦文点了点头,然后又想到现在好像也什么烧烤的料,于是又改口道“算了,没料,吃火锅也可以。”


    沈尧青将东西放在一边,对她道“你等我一下。”


    说完,又直接挤进了公社。


    顾锦文在外面等了一波人又一波的人然后才看到沈尧青提着东西出来,待他走近,她低头一看,男人手里有酱油,辣椒还有两个不知名的瓶子,看起来应该是调料。


    “你要做烤肉?”顾锦文惊讶问。


    沈尧青点头,“在部队的时候,有时候打一些野味来加餐,大家都喜欢烤着吃。”


    以前出任务的时候被困山里,也是打的野味充饥。


    “那……我们没有竹签啊。”顾锦文跟着他往回走。


    沈尧青脚下微顿,道“不行的话今晚我们吃点炖肉,然后我去弄一些竹子过来削一削,等明天韩团长过来一起吃也行。”


    “团长现在生病不能吃这些。”顾锦文道,“算了,反正我们料已经买了,等过年的时候再吃。”


    沈尧青颔首,晚上回家的时候,两人吃了一顿火锅。


    吃完后,夫妻两人又把家里准备招待客人的东西全都弄好。


    弄完这一切,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


    厨房里的洗澡水早就弄好了,沈尧青去给女人倒水,倒好后他道“你先洗,我去给你拿睡衣。”


    顾锦文颔首,天冷得紧,她脱了衣服赶紧将身子没入水中,水温度适合,一股暖意紧裹着她的身,回头时看着沈尧青一身光溜溜提着睡衣走进来。


    那下面……


    简直辣眼睛。


    “你……你不说让我先洗吗?”顾锦文瞪着他某处,“你脱衣服干什么,也不怕感冒?”


    沈尧青将睡衣往袋子里一放,“一起泡澡才舒服。”


    “不行,你先把衣服穿起来。”顾锦文忙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轻声嘟囔,“这桶太小了,不够咱们两个人一起洗。”


    “所以,我抱着你洗。”沈尧青说着脚一抬直接踩了进去,然后手臂一揽立刻将女人捞起。


    顾锦文身子突然被他捞起,一股冷意瞬间袭击她的身,很快男人从后面抱着她坐了下来,浴桶里的水一下就‘哗啦’地溢出了桶外。


    “你看看,这根本坐不两个人。”她微微挣扎着便感觉后背有什么东西硌人,“水全都溢出来了。”


    沈尧青后背靠着桶从外准备好的桶又补了一点水加入,“我补了,你别乱动,一会水就不够了。”


    顾锦文背对着男人没说话,沈尧青伸手将她后脑的碎发挑了上去绕在盘好的发髻了,然后靠着身过去,在她后颈处轻轻笑道“你再坐到我身上来一点就不挤了。”


    还记得上一次他们一起洗澡的时候天还不够冷,两人是浴桶外边洗边干点坏事,这次是桶内,空间比上次还要令人窒息。


    但恰恰是这种令人窒息的空间,反而让她生出更加刺激的感觉,浴桶里的水随着男人的节奏汇出一道道令人羞耻的轻响。


    有浅浅的风慢慢的从板缝里吹入,将女人嘴里那一声又一声低吟吹散。


    第二天一早夫妻两人很早就起来了,这几天,村里最后几头猪待宰,不少人怕分不到好肉,所以还没有杀猪就已经前去等候。


    估计韩团长也还没有那么快到,顾锦文便跟着沈尧青一起过去。


    他们到时猪已经杀好,有几个负责杀猪的人正给死猪开膛破肚。


    顾锦文在人群里看到了当初来找她拿打胎药的山旺婶,她正在跟站在自己旁边的女孩说着话,女孩神色看上去似乎很差。


    女孩闻不得杀猪的味道,她的手不时地捂着鼻子,下一瞬她身子摇晃,直接要倒了下去。


    “干嘛了这是。”后面的人很突然扶着她,“脸色这么差,去看看医生,这要大过年的,可别闹出毛病来。”


    那人这么一叫,众人目光全都集中到那两人身上。


    “没什么事。”山旺她娘笑道,“她就是有点小感冒,昨晚又没睡好,我这就让她回去休息。”


    她说着用力的拧着那女孩的胳膊,“排队拿个肉都拿不好,快给我回去躺好。”


    似乎被弄痛了,女孩紧紧皱着眉,面色煞白,“那娘……我回去了。”


    “干什么都不好。”山旺她娘气道,“就只会吃。”


    一阵动静没起什么大波澜,顾锦文一转眼又看到了沈晓霞和孙美花一行人。


    顾锦文想到韩峰一会要过来,肯定是要去孙美花的,所以就跟沈尧青商量着把孙美花跟沈老头一起叫过来吃饭算了。


    但偏偏孙美花旁边还有个沈晓霞。


    郁闷了一会,她决定一会再找个借口过来叫人。


    拿好猪肉,临走的时候,她直接忽略了孙美花一行人直接跟李兰芳几人打了几个招呼就直接回了家。


    “娘,你看,哥都不跟你打招呼。”沈晓霞气乎乎的指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道,“他现在心里一点都没有你。”


    孙美花转头,狠狠看着那两人,心里就突然恨了起来。


    她给孙婉芸养了快三十年的儿子,却因为一个儿媳,现在他就这样对她。


    这么一想,越想越气,直接挣脱沈晓霞的手走了上去。


    “沈尧青,你站住。”孙美花脚下如箭走到两人边上,然后喘着气道“你什么意思,你看到你娘不打招呼?”


    沈尧青觉得这种情况很正常,毕竟天天见面,又没什么事,“娘,我找你也没什么事。”


    孙美花气得脸色发闷,“那她跟李兰芳不也没事吗,怎么就跟她们几人打了招呼?”


    顾锦文看着沈晓霞没有跟上来,于是就道“娘,我跟兰芳很久都没有见面了,我就说着过几天去找她玩而已。”


    “一会尧青有个朋友过来,既然你现在追来了,那一会你就跟爹一起过来吃饭吧?”


    顾锦文本来想直接说上次的病人,但一想到孙美花上次有些异常的语气,所以就直接说了是沈尧青的朋友。


    孙美花这气才消了一些,又听到她道“其他人就不要过来了,一会尧青他们还要谈大事,怕影响。”


    本来朋友到访,应该是要叫沈大哥跟沈二哥和一些关系好的朋友,但大概韩团长不喜欢和可能问孙美花一些以前的事,所以她便不打算叫了。


    沈尧青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想干什么,但也点头,“对的,你跟爹过来就行,等明天的时候我再跟大哥二哥喝酒。”


    “行了,知道了。”孙美花不悦地皱眉,“我到时候叫上你爹。”


    交待完后,夫妻俩人回家准备午餐,顾虑到韩峰身体刚好,顾锦文弄了一锅排骨汤,排骨汤里面再加了一点萝卜和野菌,然后又弄了几个炒肉,然后又把昨天买的一些甜酒摆上了桌。


    酒是山楂酒,有健脾开胃的功效,很贵很贵。


    待准备好后,孙美花跟沈老头上门了,见一桌子酒菜,沈老头不禁问“尧青,你这朋友什么来头你准备这么多东西?”


    “就是部队里的朋友。”顾锦文道。


    “那就是战友?”沈老头打量着房间,再看看这一桌酒菜丰富,觉得这小两口分了家,日子过得倒是比以前的时候好很多,这家分得倒也不错。


    “算是吧。”沈尧青道。


    “你那战友现在是做什么的?”孙美花心想,既然是战友,那很可能还在部队里当兵或者像他一样,要是条件好的话两家往来也是可以的。


    “他现在什么都不做,在家养病。”顾锦文笑道。


    孙美花闻言蹙眉,再闻着菜香,肚子就有点饿了,语气有点闷了,“你这朋友什么时候来?都中午了。”


    从县城到这里自己开车也要四个小时,沈尧青估计今天路也不好走,所以韩峰迟了一些。


    “应该快了。”他道,“娘,你要是饿的话先厨房里随便点吃点先填一下肚子。”


    孙美花直接拒绝了。


    又等了大概二十分钟,门外才传来一阵动静。


    顾锦文忙走了出去,韩峰跟张弘力提着东西从院外慢步朝走了这边过来,沈尧青直接就走出院门。


    孙美花就听到沈尧青叫了一声‘团长’,忙用手戳了戳沈老头,“我看这来头是个团长啊?”


    “团长是多大的官啊?”


    沈老头对军队这些事情也没有研究过,“我哪知道。”


    顾锦文闻言回头跟两人解释“娘,韩团长现在早就退休了,叫团长也只是一种称呼。”


    很快三人那到了门口,顾锦文看了韩峰一眼,忙道“饭都做好了,就等你们了,快进屋吧。”


    张弘力就笑道“前几天化雪,泥路湿得很,车子卡住了不好走。”


    孙美花一眼就看中了那穿着军装的年轻人手中的几袋东西,忙自来熟的伸手过去提,笑道“来了就来了,还客气什么。”


    韩峰闻言就看着她,心倏地一愣,再仔细扫了一眼她的五官,小弯眉,鼻子很挺,虽然一张脸因为年轻皱了起来,但跟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五官最少都有四分像。


    他不知怎么的,心突然就难过了起来,难怪当初顾锦文上次过来给自己看病的时候,一眼就留意到了那张相片,在不知情两人关系的情况下,若是自己看到了,必然也是她的那种反应。


    孙美花就是她的姐姐,这事错不了。


    韩峰很快回神,迈步进了屋里,他看着站在一边的男人,爽朗的笑起,然后朝他伸出了手,“我叫韩峰,你应该比我大。”


    “我可以叫你沈大哥吧。”


    沈老头已经六十了,但他身子比韩峰的要硬朗,头发也没有韩峰的那么白,人也没韩峰那么瘦,这会儿两人站在一起,韩峰看上去像是比他更年长。


    看着他突然伸手过来,又这么给面子的说话,沈老头心想着不能给儿子丢人,也伸了手过去,“叫我老沈就好,咱们屋里坐,边吃边聊。”


    “尧青,快再上一盆碳火。”他又吩咐沈尧青。


    韩峰跟着他走进了堂屋,看到孙美花转过身来时,他唇角动了动,叫了一声,“大姐。”


    孙美花第一次让当这么大官的人叫自己大姐,心中不免得意了两分,说话也端了架子,“韩团长客气了,听说你是要找尧青商量事儿的,是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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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9


    韩峰看了一眼身边的顾锦文, 边上前边道“其实我主要是来看病的,顾医生之前给我开了药, 我来复查。”


    他的话落,沈老头的心倏地一紧, 当即就想到了上次沈尧青问到关于‘孙婉芸是怎么病死’的话来。


    沈尧青也适时地插了话, “团长, 咱们先吃饭吧, 吃完饭再一起说说。”


    韩峰就转眸看着沈老头,“先吃饭吧, 吃完饭一会我跟沈大哥问几句话, 然后咱们再聊几句。”


    沈老头讷讷点头。


    顾锦文见此,就忙招呼一行人落座, 然后又给在座的几人倒了酒。


    几个男人并列坐下, 韩峰看着顾锦文就没有给自己倒酒, 忍不住道“怎么没我的份?难道我不能喝?”


    顾锦文直接给他舀了汤过去,“团长, 你现在身子还没好, 就别想着喝酒了, 虽然只是开胃酒,但它到底还是酒。”


    “等好了再喝吧。”


    韩峰就笑着“行,我尊医嘱。”


    孙美花不知道团长这个官到底有多大,但看这架势也差不到哪里去,虽然现在说退了休,可那人脉总是有的吧?


    现在晓霞准备要结婚了, 小两口若是能去城里做工,那肯定比现在好,沈尧青跟现在她关系不好,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所以她不高兴地推了推沈老头,“表现好一点,多跟韩团长聊聊,别像块木头一样。”


    沈老头坐在一边,突然觉得全身都不自在,不知道怎么地,他就是觉得这个团长是有备而来。


    被孙美花这么一推,他忙端了酒杯过去跟张弘力碰杯,“韩团既然不能喝,那我跟小同志先干了。”


    韩峰一笑,拍了拍张弘力的肩,“行,那你就替我跟沈大哥喝两杯。”


    一阵敬酒寒暄过后,韩峰就跟沈尧青聊到这两年收成的事,沈尧青最近才跟小队长们开完会,队里不少人不同意搞什么责任制,他心情非常的郁闷。


    “上头没有文件,你们队里的人不答应也正常。”韩峰就安慰他道,“等这个文件过审了,上面自然会指定要哪个生产队来开这个头。”


    顾锦文自然知道这个文件会过审,但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索性今年也会改革,所以她也道“这事不必强求,反正我觉得肯定是会通过的,你就再等等吧。”


    孙美花闻言有些烦躁,他们谈的这些,她根本就不想听,沈老头坐在一边,说话又不到点子上。


    她再推了推男人,“你问问韩团长,那县城里有什么好工作介绍给晓霞没?”


    沈老头睨了他一眼,自顾地喝了酒,声音不悦道“男人谈话,你一个娘们插什么嘴。”


    孙美花想要开口又被他狠狠踩了一脚,“你脸皮可不要那么厚,人家是来看病的,不听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晓霞嫁过去了,如果想要是去城里找工作可以自己去找,别什么事都麻烦别人。”


    孙美花闷闷地喝着酒,心想她儿媳妇给人家治好了病,讨要点东西也不过份吧,但现在那几人说得火热,她也只好听着他们有一下没一下的说着对自己无关紧要的东西。


    终于一席饭菜要见底了,几人安静片刻,孙美花一口气从腹腔涌上,然后开口“韩团长,你刚才不是说要跟我们老沈聊几句了吗?”


    话落,韩峰转过眼来,看着沈老头和孙美花两人,顿了片刻,他道“是这样的,我主要是想问一下大姐你一些事。”


    他这么一说,孙美花瞬间惊奇,“你有事要问我?”


    韩峰头点头,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看过去,“实不相瞒,很多年前我去过孙家,但那时候并没有见过大姐你,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你是孙婉芸的姐姐。”


    他的话音刚落,沈老头被嘴里的酒呛了几声,他猛然咳了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沈大哥,你没事吧?”韩峰忙问。


    沈老头桌下的大腿被孙美花紧紧掐了一把,他忙摆了摆手道“没事,就突然呛到了,不碍事。”


    “爹,你喝点水。”沈尧青倒了温水递过去。


    孙美花脸色阴沉,她立刻想到了孙婉芸死后两年来孙家查孙婉芸死因的那个男人,当年就只有那么一个男人过来问孙婉芸到底是怎么病死的,说了是生病死的,他还不信。


    她心里特别的恼火,这两天孙婉芸这个名字总是不停地在耳边响,不是沈尧青问就是顾锦文说,现在这个男人又来了,这些人到底想怎么样?


    孙婉芸死了二十几年了,就算查也查不到什么,故她微咬牙问道“韩团长,你认识我们家婉芸?”


    韩峰沉吟,以前他年轻,不懂怎么委婉,又顾虑婉芸的名声,故当年问孙家的时候,他隐瞒了自己跟她的关系以至于这些年一直耿耿于怀,但现在他就只想要一个结果。


    他微缓一口气,“是的,不仅认识,而且我当年跟她私定过终身。”


    他的话音刚落,沈老头手里一哆嗦,手中的筷子就落在桌上,他猛然抬头看过去,很快明白了自己刚才的不安到底是从哪来了。


    韩峰虽然面容枯瘦,但他剑眉微扬,眼神凌厉,骨子里那股军人的威严却不失,而沈尧青坐在他边上,一样的眉型,一样的威严和气质。


    沈老头脑袋嗡嗡的响,他现在哪里还不明白,这韩峰八成就是他那小姨子死了也没说出口的男人。


    这些年老三的长相为什么不被怀疑过,那是因为他的五官基本上随了他亲娘,而孙美花跟孙婉芸又长得相似,这边也没人见过孙婉芸,所以基本上没人看出哪里有异样。


    “你……你跟我们家婉芸私定终身?”孙美花脸色瞬间煞白,隐约就明白了这个男人为什么会过来。


    韩峰颔首,“是,当年是我辜负了她。”


    看着孙美花双目微瞠,面色状态不好,顾锦文是觉得真的很奇怪,私定终身怎么了?值得你这么紧张吗?


    “娘,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她的提醒,孙美花很回过神,她压着心中的惊涛骇浪,“没什么,就是……你小姨从来不跟我们提这些事,然后韩团长突然来这么一句,把我给惊到了。”


    她说完看了沈老头一眼,在他眼里也读到了震惊。


    “你真的跟我们婉芸定了终身??”她微蠕动着唇问道。


    “是,当年我们在一起了。”韩峰唇角微动,婉芸她不提自己也是正常的,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后来自己走得那么急,估计她心里也有怨恨。


    “后来我因为上战场了,才耽误了要跟她结婚的事。”他又道。


    孙美花感觉眼睛有点花了,或者当年是怕了,所以他们一直就没想过当初那个来问孙婉芸死因的就是孩子的父亲。


    而现在这个男人,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这里,还是先到了老三家。


    “原来是这样。”孙美花微抿着唇,笑得有些尴尬,“我们都不知道,也没听婉芸说过你。”


    “是我对不起她。”韩峰看着孙美花,语气满满都是歉意。


    孙美花思虑片刻,语气微叹,“没事,反正人也都不在了,你说对不起她也听不到了。”


    韩峰闻言,抬着锐利的眼看过去,“婉芸真的是没钱治病才死的吗?”


    孙美花微怂着肩,语气还有些颤栗,“是,不信你去问问孙家那边的人,当年剿匪死了一堆人,什么乱七八糟的病都有,当年村里死的人也不止她一个。”


    “婉芸命也不好,也一直发烧着,家里穷,然后她就这么……”她的话没说完就挤了两滴眼泪出来,“不说了,都过去了。”


    韩峰微微一咽,“可我当初是给了她三十块钱的,怎么会没钱呢?”


    话落,孙美花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反驳,“你的什么钱?我们不知道,她可从来没给我们什么钱。”


    她说孙婉芸怎么会有那么多钱,原来是这个男人给的,还好娘当初没有私吞,要不然她可亏本了。


    韩峰心里不解,自己明明给了钱了的,他们怎么说没收到钱,怕不吞了吧?“可是我是……”


    “韩团长。”一直沉默的沈老头突然开口,“你今天来是到底是为什么?是为了查当年那三十块钱吗?”


    “什么钱我们是不知道的,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你要找美花他们要这个钱,我们也给不出来。”


    韩峰肯定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只要他们不说,这个秘密就成为永远的秘密,沈尧青还是他儿子。


    韩峰被他的问话一噎,他缓了一会,“我不是找你们要这个钱,我只是心里有疑惑。”


    “我当初给她写了信和汇了钱,她应该是收到了的。”


    “那我们也不知道。”沈老头拉着孙美花起身,声音不如刚才客气了,“如果你没别的事要问,我们就要回去做事了。”


    韩峰忙跟着起身,“沈大哥误会了,这事不提也罢,那你们总和告诉我她葬在哪里吧?”


    “我早年去孙家打听,你们又不告诉我。”


    孙美花扯了两下沈老头,看着韩峰,“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人?再说人死了不能复生,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我就是想祭拜她。”韩峰语气有些哽噎,“我现在就想知道,她葬在哪里了。”


    “葬在孙家湾那边了。”孙美花没好气道,她说这么团长是想干什么,原来是来拜祭孙婉芸的。


    孙婉芸可真能耐了,跟这么一个官有了孩子竟然也不说,要不然她能白白给人养这么多年孩子吗?


    韩峰喉间微微一咽,眼底突然就酸了起来,“麻烦告诉一下我地址,我现在过去看看。”


    孙美花打量了他一会,心想着,她帮孙婉芸养了这么久的孩子,现在他亲爹找到了,她想办法要点好处总没错吧?


    再说韩峰那可是个团长,虽然退了休,他要是知道自己有个儿子,还不对他们感恩戴德吗?


    反正只要不管孙婉芸是病死的还是难产死的,总之帮她养了这几十年的孩子,也对得起她了。


    “你想去看我妹?”孙美花看着他问。


    韩峰颔首,“是,我想看看她。”


    “团长,现在过去来不及了吧?”沈尧青看着天色开口道,“两地距离有点远,你这车子开到那边天也黑了。”


    孙美花就笑着就道“韩团长,你想看我妹自然是没问题的,纳兰村离这可不止半天的路,再说这坟墓是弄在了山里,这么晚上山你不怕被野狼给叼走?”


    韩峰不语,沈尧青就看着他道“不如今晚就先在这里住下,明天让我娘带你们过去?”


    “尧青说得对。”孙美花笑道,“我去给孙家那边打电话,明天一早我们就过去。”


    张弘力看了一眼天色,“团长,我觉得还是住下的好,再说我们还要去买一些拜祭用品。”


    韩峰沉吟片刻,很快就应下了。


    孙美花就跟着沈尧青去大队办公室打电话给孙家那边打电话,碍着沈尧青还在边上,她草草交代了一下情况后就挂了电话。


    韩峰决定就在沈尧青家里住下,沈大海听说韩团长来了,作为大队支书他忙跑了过来,“韩团长,你怎么来了也不给队里打电话啊?”


    “这样,今晚去我那里喝两杯?”


    韩峰很客气拒绝了,“我是来看病的,顾医生学得不错,我这几天都在吃她的药。”


    沈大海惊讶,他记得顾锦文去公社学习也没多久啊,有这么厉害吗?“尧青媳妇会给人看病了?”


    顾锦文就解释道“也算是在老师的带领下给团长看了病。”


    韩峰就应和,“我觉得大队可以考虑让她去卫校,沈支书,你回头也考考她的实力。”


    沈大海不知道顾锦文有多大的实力,但人家给韩峰看病应该假不了,这在公社医院就能查到。


    当初推荐她去公社,也算是看沈尧青的面子,没想到她还真学了点门路来。


    “我以后会考虑的。”他手摸着汗道,现在韩团长开了口,如果顾锦文真的有实力,医院那边又愿意证明,那估计这名额也跑不了。


    沈大海本来是过来叫人去那边家里坐的,但人家说是来看病就拒绝了,他只好拿了两床新被子送过来。


    韩峰看着两口子给自己铺床,然后亲自跟着张弘力一起去了公社买祭祀用品,顺便打算买些礼品送去孙家,也算是了表心意了。


    孙美花打完电话后跟沈老头回了老家,夫妻两人到家时,问了一圈才知道老大老二出去跟人打牌了。


    沈晓霞看到两人回来,忙拉住她娘,“娘,我刚才听到有人说韩团长来三哥家了是吗?”


    “他们来三哥家干什么?”她说完扫了一眼她娘空空如也的手,“怎么没给你们带点东西?”


    孙美花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怎么总想要点东西?眼里就没别的了吗?”


    沈晓霞委屈道“娘,我过年就一双棉鞋子,你能不能再给我做一双啊?”


    现在大冬天的,出嫁就一双棉鞋子,她都已经被同村的人笑话了,有个当大队长的哥哥还不是一副穷酸样。


    孙美花觉得确实对不起女儿,自己本来已经列出了很多嫁妆给她了,现在一分家,三房把钱都拿走了,他们这边的日子就过得特别的紧巴。


    现在既然韩峰是老三的亲爹,而自己又养了沈尧青,就算拿点钱补贴一些家用,也是合情合理。


    想到这些,她神色带笑看着沈晓霞,安慰道“你放心,娘肯定在你出嫁之前,再给你买一双好的棉鞋,保证你结婚风风光光的。”


    她要从韩峰这里把沈晓霞的嫁妆给补回来。


    沈晓霞看着她莫名的神色,也觉得很奇怪,不过娘既然答应了,那她心里肯定是想了办法。


    孙美花跟沈晓晓说完就将其打发了,她走进房间,然后立刻就把房门关了起来。


    “你干啥?”沈老头莫名其妙看着他,“大白天的关什么门?”


    “我有事跟你说。”孙美花挨着他旁边坐了下来。


    沈老头看着她,“如果是告诉韩峰尧青是他的孩子这事就算了,我不同意你这么做。”


    “为什么。”孙美花不解道,就好像付出了几十年,终于有了回报,沈庆业既然说不要这个回报?


    沈老头看着刚才孙美花神神秘秘打电话说话的样子就觉得不妙,这个婆娘肯定对这个韩团长有什么想法。


    想来想去,除了她可能会利用尧青身份这个事,也没有别的了,所以她一开口他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沈老头就冷然看着她道“孙美花,我不管你想干什么,总之你们不能把事实跟那个什么韩峰说。”


    孙美花一怔,仔细看着沈老头,“沈庆业,那韩峰那可是个团长,虽然退了休,如果知道咱们帮他养孩子,他还不对我们感恩戴德吗?”


    “那也不行。”沈老头一甩手,“不管怎么样,沈尧青是我儿子,他韩峰不管是亲的也好,假的也好,总之不行。”


    “我说沈庆业,你是不是傻的?”孙美花气道,“我们跟韩峰拿点钱这是应得的,养了沈尧青二十几年的辛苦钱,我凭什么不要?”


    沈老头抿了抿唇,眼神清冷得像一汪结冰的池水,“不行,你告诉韩峰这些事实,老三肯定会跟他走的。”


    孙美花不以为意,“不管老三跟不跟韩峰走,总之我永远都是他娘,你也是他爹,他就得给咱们养老。”


    沈老头闷闷坐了下来,他的私心是不想让沈尧青知道韩峰的存在的,一旦知道了,他估计会跟他回城里,若是他真的跟韩峰走,对他来说肯定是好的,因为韩峰有更好的条件。


    他要是跟韩峰走了,自己就不是他亲爹了,也不知道他以后会怎么对自己,这么一想,他所有的郁闷都堵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可别提有多难受了。


    看着他不说话,孙美花就道“你说咱们应该管韩峰要多少钱?你说一千块还是起一栋新房子?”


    她说着又仔细的拿手算了起来,“我看得让他把晓霞的工作安排好了,再把晓霞的嫁妆补一下,老大老二就算了,给他们点钱就好了。”


    沈老头看着她在一边精打细算,心里没来由的一股气,他猛然起身道“你把尧青当什么了?”


    “他是我的儿子,不是那韩峰的儿子,我不是靠卖儿子来赚钱。”


    他突然的吼叫,孙美花吓了一跳,她忙起身捂着他的嘴看了一眼门口,怒道“你小点声!!”


    沈老头缓了一会,然后闷闷坐了下来,他心里那肌气挥之不去,语气非常的刻薄,“你别想得太好了,他要是知道了尧青是他儿子,慢慢的肯定也会想到孙婉芸不是病死的。”


    孙美花闻言皱眉,只听他再道“他之前有去找过你们,你们闪闪躲躲的,他肯定也会怀疑你们为什么会这样。”


    “你别被钱冲昏了头脑。”


    孙美花听着这话也犹豫了几息,其实只要两个弟弟不说,也没人知道当年他们对孙婉芸见死不救,但她那两个弟弟得好好叮嘱才行。


    “总之我不同意你这么做。”见她不说话,沈老头直接打开了门,才迈出去的脚步立刻顿住。


    沈尧青站在房门口,手里提着两袋东西,一张脸阴沉,那漆黑的眼像黑洞正凝望过来。


    看着离门口不到一米的孩子,沈老头倒吸了口气,只觉得心里本就摇摇欲坠的墙,轰隆一声,崩塌了。


    看着沈老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样子,孙美花便从后面推了他一把,“出去,别堵在门……”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沈尧青,“你……你怎么突然来?”


    沈尧青身子很僵硬,他脑子里如被丝线缠绕,勒得他疼痛万分,刚才两人对话,他大概听了一半。


    看着一同生活了几十年的两人,他觉得陌生又刻薄,他薄唇微微一动,说出来的话干涩又沙哑,“爹,我是谁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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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0


    沈尧青记得村尾有一户人家, 家里有六个孩子,五男一女, 女孩儿是抱养的,跟他差不多年纪, 那户人家是抱来当童养媳, 女孩跟爹娘都不亲, 每天过得都很凄惨。


    他也记得小时候一群小伙伴经常会说谁谁谁是捡来的,又有谁谁被送走了,然后被后爹后妈打惨了,又或者因为受不了爹娘不爱的日子离家出走的。


    那时候他也笑嘻嘻地问过自己是不是捡来的这种话, 当时被他爹狠狠凑了一顿,还让他以后别乱说这种话。


    他那时候挨了揍之后再也没问过那种无聊的话。


    可为什么刚才自己却听到了不一样的答案?


    他爹说, 自己是他儿子而不是韩峰的儿子, 他也不靠卖儿子赚钱, 而他娘却说要找韩峰要钱,要让韩峰给沈晓霞安排工作。


    “尧……尧青。”沈老头哆嗦着嘴唇,“我们刚才是吵架随便掐话的,你……你别当真。”


    沈老头觉得他越是害怕什么, 就越来什么,就好像一切都被别人安排一样, 沈尧青就这么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沈尧青仿若未闻, 他眼眸盯着孙美花,脑海里所有的过往,以及她对自己与对大哥二哥和小妹的态度在脑海里一下变得明朗了起来。


    以前感觉的差异现在有了答案, 原来是因为他不是亲生的。


    “你这么盯着我是做什么?”孙美花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她别过脸,转身就往屋里走。


    沈尧青迈步跟了进去,眼眸如霜继续盯着孙美花,一字一句地问道“我到底是谁的儿子?”


    沈老头闻言往屋外左右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又重新将门上锁,“尧青,我刚才就是跟你娘吵架掐话的,你别当真啊。”


    “爹,我没问你。”沈尧青立刻看着他应道。


    沈老头看着沈尧青剑眉深锁,漆黑的眼底含煞,一副凛然又决绝的神情。


    他瞬间感觉喉间被人掐住一样说不了话。


    沈尧青朝孙美花迈了两步,语气讥诮又冷冽,“从小养到大的儿子在你眼里就只是换钱的工具吗?”


    “我以前赚的那些钱对你来说都不满意,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觉得不满意,就因为我不是你的儿子?”


    “因为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所以你就一直偏着心,一直压着我不让我过好日子?”


    “尧青。”沈老头直接从他手中夺过东西扔到一边,语气带着点自己都查觉到的焦虑,“都说你听岔了,你还非要问这个干什么?”


    “听岔什么?”孙美花被沈尧青的话气到了,她手指着沈尧青看着沈老头气道“你自己看看他这说话的语气,你再看看他对我们是什么态度。”


    她说完转眼看着沈尧青,“我说老三,我们从小没亏过你吃的也没亏过你穿的,又给你娶了媳妇,现在我要跟你亲……”


    “你闭嘴……”沈老头闻言直接扬着巴掌甩了下去。


    孙美花的话还没说完脸上便被沈老头结结实实打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她脸一阵火辣辣的痛。


    她目瞪口呆,两人结婚几十载,虽然平时嗑磕碰碰,但他从来甩过她耳光,“沈庆业,你敢打我?”


    “我让你闭嘴!”沈老头愤燃,“你眼里只有钱,儿子不是儿子吗?”


    “你个死老头子你敢打我!”孙美花怒火上头,直接冲过去跟沈老头撕打了起来,“你个王八蛋,我给你伺候一家子照顾你爹你娘,还给你生儿生女,你说打我就打我,说抽我就抽我……”


    她扯着沈老头的衣角,见缝插针地拿着房内的东西朝他砸了过去,“我现在教育这个不孝子你也要打我!”


    “沈庆业……你不是人!”


    沈老头边直接抬着手挡住她的砸过来的东西,“我让你闭嘴,好好的一儿子,都这么大了,都让你逼出毛病来。”


    “我打你是轻了!”他直接推开她。


    孙美花仿若未闻,撸起了袖管嘴里骂骂冽冽又朝沈老头冲过去,“好啊,你今天打死我吧,打死我了你们就清净了。”


    “把我这碍眼的老婆子打死了,你们就开心了!”


    沈尧青面无表情看着两人撕打,就算现在他们什么都不说他都能懂,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这些年就算他赚再多的钱,娘也不满足,也不会把他当成亲生的。


    因为一开始心就已经偏了。


    此时,门外倏地传来一阵阵敲门声,“爹娘,你们在干什么……”


    “开门啊……”


    “别打了……”


    “爹……”


    沈尧青回神,听着一阵又一阵的敲门声这才转身开门。


    门外,是周芙和杨秀秀。


    杨秀秀看着突然出现在视线里的沈尧青愣了一下,她刚才在带着孩子睡觉,听到隔壁一阵吵闹,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就问“三弟,你们在里面吵什么?”


    “什么亲儿子偏心什么不孝?”


    沈尧青冷眼看着她,“你不会自己问他们?”


    杨秀秀听着他语气带刺只以为是因为之前的矛盾,所以也没敢再问。


    周芙直接往房间里看了一眼,孙美花拿着凳子直接朝沈老头砸了过去,她吓得直接推着沈尧青,“三弟,你快去拦住娘啊,要砸死人了……”


    沈尧青微抿着唇,头也不回地迈步出了房间。


    两人看着他对后面两人打架置之不理也一头雾水,看着孙美花下手越来越狠,周芙一惊,直接冲了进去,“娘,别打了。”


    “一会砸坏了脑袋就不行了!”


    “他二嫂,快来拦住……”


    “娘,别打了……”


    “拿这个砸人会死的!!”


    沈老头看着有人冲进来这才抬头看了一眼,房间里早就不见了沈尧青身影,他立刻正身推了孙美花一把。


    孙美花‘噗’的一声直接摔在地上,屁股痛得‘哎哟哎哟’直叫。


    沈老头冷然瞥了她一眼,然后二话不说就抬着脚步出了房间。


    “爹,你去哪里?”周芙看着他脚步匆匆立刻道。


    沈老头头也不回的跑出了院外,他脚下生风,很快就跟上了沈尧青,“尧青,你等等……”


    已经入了腊月末,风似刀子的一样地吹,他的气息微喘,“你听我说,你不要听你娘胡说,刚才我们……”


    “我们只是随便掐话……”


    沈尧青脚下站住,回头看着他,语气微颤道“爹,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我现在就想知道,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韩峰跟我的关系?”


    沈老头看着他神色漠然,那眼神感觉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他鼻尖微酸,立刻解释道“不,我们也刚刚才知道。”


    “就,就刚才吃饭的时候,他……他说了跟你娘私定终身的时候,我们才联想起来。”


    沈尧青就想到刚才韩峰提到与孙婉芸私定终身时他们两人的反应,刚才他还觉得他们的反应有点怪,现在回想着才觉得原来如此!


    “那我娘她怎么死的?”


    沈老头看着左右一眼,这时候天太冷,没有人来人往,于是他压低了声音道“你娘难产死的,这事那时候是不被世人所容的,所以我们才瞒了外面说她是病死的。”


    沈老头不是不愿意说实话,他是不敢,虽然当年的事他没有直接参与,但现在他跟孙美花是夫妻,他也脱不了干系。


    看着沈尧青不语,沈老头哽噎,“被你听到这件事也不是我希望的,你不要怨我跟你娘。”


    “她是对你没有你大哥二哥好,可把你从这么小点养到这么大……”他说着卡住了,手在空气中胡乱比划了一下,“不管怎样,你一直都是我儿子。”


    “爹,我没有说我不是你儿子。”沈尧青垂眼,从小到大爹对他比娘对他还要好,有时候自己做错了事,娘要打他,都是爹护着,有时候吃得不饱,爹也会给他匀出一点。


    “你养我,对我好,我都记得。”他脑子里还很乱,从军多年来的定力也变得不稳,“我只是想要冷静一下。”


    他现在耳边一直在响着刚才他们两人的对话,他不他们的亲生儿子,所以娘才这么对他,永远都不满意。


    这些年他被隐瞒了这么久,为什么突然就让他听得到了这个消息?


    沈老头微握着拳,顿了一会才抬头,声音带着点期待,慢慢问道“那你……不会跟他说吧?”


    沈尧青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他沉默一会才看过去,他眼底微微浑浊,好似带着一点难过和害怕。


    他微顿,语气带迟疑,然后慢道“不会说。”


    沈老头唇角动了动,不知怎么的,他不太相信他,可现在事实已经被他知道了,只好顺其自然了。


    他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孩子的肩,语气装做轻松道“没事,你……你随意,爹都支持你。”


    “你回家去准备吧,明儿还要去孙家那边。”他说完转身走了。


    沈尧青看着他微微弯曲又带点落寞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闷气,他叫了他两声,看着他回头后才道“我一直都是你儿子。”


    沈老头愣了一会,抬手揉了揉鼻尖,一张略带着沟壑的脸笑起,“哎,好,好的,是我儿子。”


    沈尧青直接回了家,家里只有女人在忙,她在忙着用水泡米,还有今晚的晚饭。


    顾锦文看着沈尧青闷着一张脸回来,忙挑眉上前问道“你怎么啦?送个东西回来脸色这么难看?”


    “娘又不满意了?”


    今天韩峰带了不少东西过来,把一半都分给了那边,如果孙美花还不满意,干脆直接拿回来算了。


    沈尧青看着她,想说出口时,又想到刚才他爹离去时弯曲的背影,又将话咽了下去,“没什么,她一直都那样,对我都不满意。”


    顾锦文伸手抚着他的眉,“那就别皱眉了,不忙的话帮我准备今晚的晚饭啊。”


    沈尧青微颔首,垂眼慢道“明天你跟我们一起过去孙家拜祭。”


    “我们也过去?”顾锦文不解,“不是娘带他们过去吗?我们过去做什么?”


    沈尧青眸光微闪,他伸手将她拥入怀将下巴搭在她颈项处,完美避开了她的疑惑的目光,“我带你去孙家那边看看。”


    “反正天这么冷,咱们在家也没什么事,就当去走走。”


    顾锦文没有查觉得他的异常,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行,那我早点准备东西,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


    “好。”沈尧青颔首。


    韩峰是天黑了才回来,两人手里提了一堆东西,有香烛,果品,纸钱,又买了一些米和肉。


    他把东西交给顾锦文,笑得温和,“去晚了,没买到什么好的肉,要麻烦你帮我收一下,明天我早上起来弄。”


    顾锦文看了一眼,接过来道“团长,早上家里还有肉,你怎么又买?”


    韩峰一笑,“那些不一样的,这是专门拜祭用的。”


    韩峰的名字,沈尧青以前只在部队里听说过,都说他上战场不要命,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自己第一眼看到他是上次去找女人的时候,那时候的他只是个病老头子。


    后来听得越多顾锦文对他的描述,又觉得他是个痴情又可怜的人,而现在看着他,又觉得他是个很执着的人。


    如果没有他的执着,自己身世这个秘密估计永远不会有被知道的一天,他也不知道他们跟那个从未了解过的小姨有着亲密的关系。


    他这么看着,韩峰也发现了,便转头问道“咋了,我脸上长东西了?”


    沈尧青回神,轻眨着眼,说话也不像早上那般干脆,“没什么,就是觉得外面怪冷的,我应该跟张警卫去。”


    韩峰一心惦记着明天拜祭的事,并没有留意到这个年轻人对自己说话的时候,变得不自然了几分,“还好,就是公社人多了点,在外面等了很久才买到东西。”


    “去赶市集的那些人早上六点钟就已经出发了。”顾锦文放好东西后回头道,“你们还能买肉回来算好了。”


    “好了,东西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吃饭了。”


    沈尧青不语,直接去端了饭上桌。


    一整个晚上,顾锦文都觉得沈尧青有点怪异,中午跟韩峰说话的时候干脆利索又恭敬,到了晚上说话不自然但又好像刻意去拉近着距离。


    到了上床睡觉的时候,顾锦文伸手戳了戳他,“我看你晚上不时的瞄着团长看,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冬日的夜没有月光,很好的掩饰了所有情绪带来的反应,沈尧青仰面,很想现在就说出早上在老家那边的事情,可是想说的时候他又想到了他爹中午看着自己的眼神。


    是难过和害怕。


    “没有。”他还没有消化好这件事,也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如果把事实都告诉他们了要怎么应付两个家庭,“就是觉得跟他接触多了,就突然觉得他变得亲切了起来。”


    顾锦文往他怀里蹭了蹭,一阵暖意涌了上来,她声音带笑,“他本来就是个老头儿,也不算凶,待人也挺好的。”


    沈尧青嗯了一声,“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冬日的风很大,虽然窗口封得严,但寒风依旧见缝插针的吹进室内,那一阵阵风声,像鬼魅呜咽,有点吓人。


    沈尧青虽然不怕这些声音,但他失眠了。


    他在想自己从未见过面的亲娘,还有她的死。


    他觉得他爹有事瞒着他。


    第二天早上,顾锦文很早就起来了,她不仅要弄一下今天要拜祭的用品,还要做几人的早餐。


    她才起身没多久,另外几人全都起床了,韩峰一点不闲着,准备拜祭用东西他全自己动手,沈尧青想帮点忙结果根本用不着。


    吃完早餐后,沈老头两人才从那边过来。


    沈老头看着韩峰,他跟昨天一样跟自己打招呼,对自己的态度也没有变化,他紧了一个晚上的心才放了下来。


    这孩子应该什么都不说。


    孙美花看着韩峰,心里蠢蠢欲动,但是老头子不让她说。


    她早就答应了晓霞,要给她的风光出嫁。


    她不想说话不算数。


    沈尧青对她的态度也非常的淡,避开她只是淡淡跟了老头子打招呼,她心里也气,但碍着现在人多,也不好说什么。


    当初养他的时候是不愿意的,现在养了这么久,她觉得跟韩峰要点钱是应该的,至于以后他知情后怎么选择,她也管不住他。


    收拾好后,一行人出发了。


    几人从大路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才到孙家,韩峰直接表明了来意,又跟兄弟两人寒暄了几句才送上了礼。


    孙家现在早就已经分家,孙老大和孙老二两人都已经过了五十,他们俩昨天已经接到了自家姐姐的电话,若是被问起当年孙婉芸怎么死的,就一口咬定还是病死的,其他话千万不要多说。


    韩峰变化太大,孙家两兄弟对韩峰没什么印象了,要是不说他们也不知道韩峰就是当年过来找他们的人。


    两人同时接过东西,低头看了一眼。


    礼品不多,就两块肉和一些糖和粉条,水果和麦乳精都没有,孙家两人觉得这个团长有点寒酸,本来想打算叫人喝一盅的两兄弟现在也不想叫了,随意给几人下了碗面吃完就出发。


    上山的路有些陡峭,峰峦起伏,沟壑纵横,路更加不好走,一行人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一片墓地。


    顾锦文累得快虚脱了,这上山的路可比去顾家还要陡峭,沈尧青本来说要背着她,可这里这么多人,她没好意思。


    现在还没到清明,这片墓地杂草作乱,冷风又阴瑟瑟地吹,就更加显得墓地的阴森。


    她不自觉的缩了缩肩,然后手紧扣着男人的十指。


    几人走过一座接着一座坟墓,最终停了下来,孙老大指着一处平地对韩峰道“我妹就葬在这了。”


    韩峰看着那处平地,不像其他坟墓那样还有个坡度,不自觉地问了一下,“怎么是平的?”


    孙老二就道“我妹是病死的,她没有结婚,按我们这边的做法,不能立碑不能葬入祖坟,韩团长,你应该也知道啊。”


    韩峰不语,乡下这个风俗他知道,但是一般这种坟墓应该做个坡度,做个有点坟墓的样子好让人能认出来,现在她的墓能这么平,大概是因为没有人来打理。


    孙家两兄弟也都成家了当爷爷了,她又是没有结婚的,估计平时没有人在意这座坟。


    “你去旁边看看,弄些土来。”韩峰将手中的锄头和镰刀递给了张弘力让他去一边弄点土来填个坡度。


    沈尧青直接伸了手过去,“我来。”


    韩峰微怔,“不用,我让张警卫来就行。”


    “没事。”沈尧青直接接过东西,“干活的事我做多了,比张警卫强。”


    张弘力闻言就直接跟着沈尧青走去一边翻些新土。


    沈老头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欣慰,他是个懂事的。


    孙美花心里那个气,昨天才知道自己不是亲娘,不仅对自己这么冷,还一路无视的自己。


    简直不孝!


    钱必须得想办法找韩峰要。


    看着几人忙碌,孙老大就将孙美花拉到一边,压着声音问“姐,这男人不止是跟妹妹是朋友关系吧,要不然这么久了还能过来拜祭她?”


    孙美花现在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告诉韩峰事实,故她先打算瞒着这兄弟俩,等她想好后再跟说。


    “他也是锦文的病人,刚好又认识婉芸,所以就过来看看了。”她道。


    孙老大哦了一声,然后去跟孙老二说了一下,孙老二觉得有点怪异,就道“你说咱们姐什么时候这么乐意做好事了?”


    “他们夫妻两人还一起过来了?”


    “我怎么知道?”孙老大道,“我就是在想他这人跟妹妹到底什么关系,要不然过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就来了?”


    “算了,不管了。”孙老二道,“人都去了这么久,能有什么?”


    一阵修整,本是一片平地的地方,总算露出了个坟墓的样子,一阵拜祭后,几人下了山。


    下山的路比较好走,耗时也没那么长,到了孙家,韩峰就问孙家兄弟“她之前有遗物吗?”


    孙老大就道“韩团长,我妹都过世这么久了,我们兄弟分家也换了个地方,就算有遗物也早就不见了吧?”


    事情过去这么久,韩峰也没抱什么希望,他往山上的地方望了望,声音随意道“我只是随便问问。”


    聊完之后,一行人就回了六延村。


    韩峰了了心愿,在沈尧青处呆了一会就打算回去,沈尧青就叫着他道“韩团长,要不……留下过年?”


    韩峰对他的这个提议非常的惊讶,觉得这个年轻人很热情,“那怎么好,我还回城里了。”


    韩峰微怂着肩,声音微沉,“反正你回去不也是一个人吗?在这多热闹?”


    顾锦文不知道沈尧青想干什么,他们几人关系也谈不上很好吧,何况韩峰也应该不会在不熟悉的人家里过年吧,这么热情的吗?


    韩峰笑起,“没有,我在城里还在保姆,再说张弘力这小子还得坐车回家过年去了。”


    张弘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团长,其实我可以等车回去的。”


    “那也不行。”韩峰道,他说完看着沈尧青,“下次再来吧,不打扰你们两个年轻人。”


    见他拒绝,沈尧青微微一咽,最终什么都没说。


    待送走那两人后,顾锦文拉着男人进屋,然后从一边拿了一个小椅子按着他坐下。


    她挺直着身站在男人看着他,目光微沉,“沈尧青,你有事瞒着我。”


    沈尧青欲要起身,顾锦文直接伸手按着他的肩,然后腿一伸直接坐在他的大腿上,擒住他的下巴,“老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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