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思量

作品:《春光醉软

    Chapter 007.


    司家,李婵娟正掐着那只带着翡翠戒指的手,有模有样地哼哼,“这憔悴非关爱月眠迟倦,可为惜花,朝起庭院......”


    司韶光从玄关换鞋进来,开口就是一句辛辣点评,“谁家猫被夹着尾巴了?”


    “…梳洗了才匀面,照台儿未收展……”李婵娟怒了,横眉冷对,“伞呢?丢三落四,家里有十把伞你能丢外面十一把!败家玩意儿!”


    司韶光提着鞋,鞋底湿了一片,看得他直拧眉,提到旁边鞋垫上去了,“给你那位小刘撑回去了。”


    李婵娟脸色立刻多云转晴,“就是,别让人家淋着雨了。本来就瘦,再要吹风着凉病个一场,可要成林妹妹了。”


    司韶光嘴巴也没闲着,“您怎么翻来覆去就那几出,昨儿骂我是娇贵二公子,今儿又背后偷偷嚼别人是林黛玉。”


    他检查了自己身上没什么水珠泥点,才进了客厅,一进来就看见李婵娟掐着兰花指,捏着一个挺上档次的礼品罐,另一只手拈了几小丝泡进茶壶里,表情美得不行。


    他过来伸手就想把李婵娟手里的礼品罐拿过来看看,李婵娟往旁边一侧,护在手里不给他,瞪他一眼。


    司韶光想起刘念刚才那副刺猬模样,撇撇嘴,“您好歹也是大户千金,又是厂长夫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啊,一点小玩意儿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你懂什么,给了你也是浪费。”李婵娟呲儿他一句,又哼起小曲儿,“这一盒可好着呢,我瞧了,起码有十个年头。”


    “怎么还送过期的东西啊。”司韶光紧跟着接话。


    李婵娟彻底不理他了,端着小茶杯小口小口地喝。


    李婵娟不给他看,司韶光也没在意。家里做生意,两边父母家庭有经常有人情往来,收到的各式礼品干活在阁楼能堆成一个小山,没什么稀奇的。


    但李婵娟看起来明显很受用,司韶光想起黑夜里刘念孤身一人站在灌木丛旁边的模样,细雨伶仃,夜色怆然。


    他薄唇动了动,终究没在李婵娟面前说什么,“我上去了啊。”


    “回来!”李婵娟把东西收好,双手一掐腰,“我问你,刚才饭桌上你怎么也不搭理搭理人家?收拾的有模有样地下来,又拉着个脸跟木头似的。”


    “我累死了。”司韶光脚步没停,“我得躺躺。”


    “累死了!我看你好好的,嘴皮子没死,厉害着呢。”李婵娟很不满意,“还以为你改性了,还是那么个狗脾气。”


    司韶光本来没有聊天的心思,李婵娟一问,他站在三楼往下探,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我还没着急呢,以为你请了个漂亮大姑娘。可惜了我的香水,每一泵都是钱!”


    “什么漂亮大姑娘,发什么癫。”李婵娟不想理他,“你要想和漂亮大姑娘喝喝茶,人家席舅舅给你介绍对象你怎么不乐意?”


    “现在是新时代了,不兴盲婚哑嫁那套,人家电视上领导都说了,鼓励自由恋爱,你们可少操那心。”


    “自由恋爱。”李婵娟翻白眼,“哪个姑娘受得了你这张嘴,没人给你介绍,我看你这辈子都结不了婚。”


    “你可别咒我。”司韶光不乐意了,清清嗓子,像宣布国家大事似的,“以后别给我介绍了,我有心仪的人了。”


    李婵娟哼曲儿的声音停了,大惊失色,看了眼司辉师,“老司,坏了,听到没,你儿子要去祸祸别家姑娘了。”


    赵婶最爱八卦,磕着瓜子,兴趣一下子来了,“谁啊?咱们巷子的?你不总嚷嚷巷子里的姑娘长得还没你自己好看吗?”


    “新来的,还没追着呢。”司韶光轻飘飘丢下一句,又轻飘飘地走了。


    上了三楼一拐,卖关子似的任由楼下几位琢磨。


    司辉师疑惑地拿着报纸,“新来的?有姑娘搬进巷子里了?”


    李婵娟回过神,也很茫然,“没啊,就小刘一个小伙子啊。”


    赵婶也咂摸不出个所以然,叽叽咕咕一阵儿,“娟啊,我前儿刚新买几个保温盒,寻思给你和老司平常带点汤汤水水,搁厨房里不见了,你拿去用了?”


    “没看着啊。”李婵娟看司辉师,“你拿去了?”


    司辉师一摊手,“我拿这个干嘛?”


    赵婶嘀咕,“韶光拿去了?可别又是乱放,到时候找半天找不着。”


    李婵娟想都没想,矢口否认,“不能,他拿那个干什么。自己都是打出生起就当祖宗的人,一年到头求着他才肯下厨露一手,能给谁收拾饭菜去。”


    房门一关,司韶光钻进衣帽间。他不喜欢穿着外面穿过的衣服在卧室里走动,只要出去一趟,必定得换一身。


    衣帽间灯光明亮,解下袖口时,嵌着的石头刻面熠熠生光。


    司韶光的手已经伸到抽屉里了,临了又收回来,手心掂着袖口瞧着看了一会儿。


    黑曜石的袖扣,虽然刻面光滑,但内里仍旧是一抹浓郁乌黑。


    一对两颗,表面又泛着光,打眼一看,就像刘念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珠。


    都说眼珠黑的人看起来纯真,他倒是瞧着刘念绝不是李婵娟表面那副乖巧模样。


    黑曜石坚硬冰冷,但他指腹划过,顷刻被捂热,尖端硌着皮肤,绝不像眼见的那么温润。


    司韶光把袖口扔进抽屉里,若有所思。


    难怪他看着刘念的那双眼睛,觉得和下午惊鸿一瞥的旦角儿柔情双眼相似得出奇。


    都姓刘,这么说来,佳人一定是刘念的姐姐。


    洗漱打理一番,他坐在书桌前,捞过之前拿着的大账本开始理账。一翻开就是污了的两页,好在水渍不深,干了之后也能隐隐约约看清原貌。


    一埋首,时针绕过了两圈。赵婶看三楼门缝还亮着,上来敲门问吃不吃点夜宵。


    司韶光抬头回神,揉了揉眉心。他的书桌临窗,抬眼时刚好能看到楼下自家这片小花园。


    雨后月色逐渐明亮,小花园里的那片灌木轮廓清晰了许多,但旁边少了那个双眸点墨的安静身影。


    “煮碗汤圆吧。”司韶光呷了呷嘴,收回目光,“要黑芝麻馅的。”


    ...


    刘念的那点儿行李在中午刚到的时候,先搁在了刘爷家那栋的楼道里。印家巷来来往往都是熟人,淳朴又热心,没人会做偷鸡摸狗的事。


    离开司家,他先拎着手里的袋子去了刘爷的铺子。


    刘爷人到中年,觉少,睡得晚,在柜台后面琢磨晚上和隔壁杂货铺老张的一局残棋。刘念问他要不要吃点,刘爷说不用,晚上吃多了睡不着。


    “那您什么时候歇,我陪您一起回去。”刘念把袋子往柜子上一搁。


    刘爷从棋谱里抬头,递来一串钥匙,“你自己回去吧,我平常不住那儿,就住铺子里。”


    刘念收下钥匙,“那我陪着您,您歇下了我再回去。”


    刘爷再一次从棋谱里抬眼,看看柜面上的袋子,又看看刘念,“闹哪出,又不是旧社会了。你这兜吃的还不赶紧的回去放冰箱里,坏了不可惜别人一番心意么?”


    可不可惜另说,这菜又不是给他准备的,刘念捏着钥匙想。


    座钟秒针滴答滴答,刘爷搔了搔鼻尖,抬眼一瞧,猛然看见刘念还低着头绞着手,站在柜台前没走,唬了他一跳,“你要干嘛?哭丧啊?”


    刘念声若蚊鸣,“小叔,你是不是还生我气呢,不愿意看见我,所以才说要住铺子里?”


    “你怎么这么会琢磨呢?”刘爷没好气道,“我一个当大夫的,人家要是半夜有病有痛找不着人不是我的罪过?去去去,我看棋谱呢,你在这儿一句接一句烦我,一会儿真把我惹急眼了打发你睡大街去!”


    刘念终于放下一颗心,脸上开心了些,“嗳,那我就自己过去了。”


    刘爷在后面喊,“回来,菜还没拎走呢!丢三落四的。”


    印家巷的家属楼一层两户对开,刘爷的房子在一楼,刘念一手挂着装饭盒的袋子,一手扛行李箱和包上去,在门前停下,掏出钥匙拧门。


    这里的居民都挺喜欢打点,家家户户门口要么摆几盆花,要么收拾出一个鞋架,只有刘爷门口没什么东西,贴了对联挂了个中国结,能看出平常的确不在这儿住。


    房子是一厅三室,不大不小,普通人家住绰绰有余,但给刘爷则显得清冷。屋内收拾得挺有条理,不过不大有烟火气。


    他的行李不多,先随便放进一个卧室,然后准备把袋子里的饭盒收拾进冰箱里。


    他看了看,一共五个饭盒,三盒热,一盒冷,还有一盒里面汤水晃荡,多半装的是老鸭汤。就差没把汽水和苹果醋也装进来,难怪沉得要命。


    三盒热菜是晚上其中几道匀了匀没动筷的,香蘑菜心,红烩牛肉,一品海参。


    晚上席间没见到冷菜,刘念好奇地打开冷的那盒,发现是一盒新鲜现做的手撕鸡,黄瓜萝卜丝垫底,面上淋了一层沙姜酱,几点葱花点缀。


    他后知后觉,难道司韶光下了饭桌就没了人影,是请赵婶去厨房收拾菜去了?


    真够能使唤人的。


    刘念蹲在冰箱前默默不语了一会儿,起身去厨房拿了干净碗筷,每样菜夹了一点,又单独盛了碗老鸭汤,端着去了自己的卧室。


    搁在桌上,他转身打开行李,几本小说,几套衣裳,一个手臂长的大天鹅绒面软布盒子,再有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他打开天鹅绒盒子,小心翼翼从里面摸到一个布袋,解开系绳,拿出一个相框,端端正正摆在桌上。


    摆好后,又抽了三根香,立在香插上点燃了。


    白烟一缕,安静不语。


    缥缈香雾之后,相框里一张褪了色的老照片,美丽端庄的女人微笑地看着镜头外,右手食指上带着一枚莹润华贵的翡翠蛋面戒指。


    攒花枝纯金戒托,隔着岁月熠熠生辉,正是戴在李婵娟手上的那枚。


    刘念把碗筷摆好,推到照片前,轻声开口。


    “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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