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公挑挑眉,看向一旁进来倒水的男子,心道传言非虚,虽然没见过这家的老大,可老二长的,确实好。


    “我女儿刚考中童生,等身体好些,便要去考秀才的,这是她的双胞胎哥哥,自幼聪颖,识文断字呀!”明氏笑道。


    “哦,原是书香门第。”


    明氏闻言,笑着点点头,歪倒的身姿端正了几分,一旁的杜砚放下水壶,也出去了。


    “难怪看不上我方才说的人家,这门当户对,自是还要找读书人才是。”


    明氏愣了下,对呀,那老郑家听着再好,也不过庄户人家,以杜甘棠那贱胚子的命格,怕是遭不住几年折腾,拿来给她女儿挡灾再好不过。


    明氏笑了笑,“我们也不是那等嫌贫爱富的人家,老郑家是殷实人家,她们要娶棠哥儿我也没有意见,只不知,她们肯出多少聘礼呀?”


    媒公笑笑,胸有成竹,伸出两根手指。


    “依着咱们十里八乡的规矩,是十两银子,老郑家肯出二十两,并五亩地!便是去哪里也再没有这个价了。”


    明氏愣了下,万万没想到能有这个数,正好还了那道士要的三十两还有的剩,男人眼神中的贪婪之意再也遮不住。


    “有舍方有得,有的银钱碰了便是有了因果!”


    院子里,道士自言自语,一句话仿佛一盆冷水泼下,明氏瞬间清醒了。


    “瞧你说的……咱们是嫁儿子又不是卖儿子,哪能要那么多,三十两,这婚事,我便做主,替妻主应下了,只一条,婚事得在一个月内办了。”


    明氏强笑道。


    “嗐!咱们杜家这样的亲家着实是明白人,她们老郑家沾光了!”


    媒公大喜,这谢媒钱赚到手了!


    “刚说起来,我那二儿子,自小也是娇惯着长大的,我也没让他受过委屈,这人家旁的无所谓,家境殷实些,别叫他吃了苦就成!”


    “我这儿确实还有一门亲,若是旁人我是断断不会提的……”


    媒公笑着喝了口水。


    “您尽管说!若是能成,这两份谢媒钱我都短不了您的!”


    媒公意味深长,“这户人家也是书香门第,如今已是举人,祖上还当过县令呢!祖产更是不知凡几,那是穿金戴银、绫罗绸缎,进出门都有仆人伺候,过的真是神仙日子!更别说日后杜姑娘还能得嫂嫂照拂,那可是前途无量!”


    明氏喜不自禁,整张脸都快笑开花,“还有这样的好亲事?不知是哪家呀?”


    “昌隆货栈你可知道?”


    明氏喜笑颜开,连连点头。


    “昌隆货栈的林员外!”


    明氏岔了气,咳个不停。


    “哎呦,老哥哥,看你开心的!”


    男人赶忙给明氏顺气。


    “林员外……今年都快六十了吧?”明氏惊道。


    “……唉,所以我才说,一般人我也不给她牵这线,老哥哥,你是聪明人,别学那些个不知好赖的,我也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那桩桩件件都好的,轮不着咱,说句难听的,皇帝的儿子嫁的都不去自己个儿家,咱还能唉皇家都厉害?”


    郑媒公苦口婆心,又是一连串的劝说。


    “老哥哥,我瞧你是个实诚人,面儿上好看顶什么呀,落到手里才是自己的!人家出二百两的聘礼呢!而且人家才四十出头,正当壮年,旁的不说,就要长得好,有见识的,要不是听说你家姑娘考了童生,这事我是断不会介绍给你的,所以呀,天时地利人和,这不是老天送到咱手里的亲事吗?以后儿子吃香的喝辣的,日子正经美着呢……”


    “……我,我再想想。”明氏犹疑着。


    “成!孩子们的人生大事,总得慎重些,不过老哥哥,别怪我没提醒你,孩子们阅历少不懂事,咱们可不一样了,啥最重要,到咱们这个岁数,门儿清!这好亲事呀,大家伙儿都抢着呢!”


    媒公站起身拍拍身上,“那我先回去叫那郑家准备上门提亲了,您呀有福气咧!”


    院子里,西屋的方向被用红线画了奇奇怪怪的符咒,想起近日村子里的流言,男人摸摸胳膊赶忙离开了。


    郑家翁婿正在不远处等着,见人出来,赶忙迎了上去。


    男人点点头,“放心吧,我出马,就没有说不下来的亲事!”


    “好好好!我这就着手准备上门提亲!”


    几日后,老郑家跟杜家提亲的消息传遍了村子,与此同时暗地里传开了杜家大儿子命硬是灾星的传言。


    郑秋穗是个混不吝,这事没人敢说到她跟前,不过旁人就难说了,至少族人这几日见了老郑家,都有几分欲言又止。


    风言风语难免传到郑家其他人耳朵里,可老郑家先入为主。


    人家棠哥儿又救蝉哥儿又救红果的,这哪儿是灾星,这不妥妥儿的老郑家的福星吗?


    老郑家不置可否。


    眼瞅着老郑家上门提亲后无病无灾,日子红火的模样,村里的流言也停歇了。


    傍晚,春溪山下,一身青袍的道士喜不自禁,拿着银两离开了,她走后不久,媒公也笑呵呵的来了。


    他也不知那老明家发的什么疯,两家结亲,非叫他来回跑,不过好在红包给的足,折腾来折腾去,难保他能再发笔横财!


    “正好见公子,我也省的跑山上去了,托公子的福,我见您那弟弟生的好,眼下正准备也给他寻一门好亲事呢!”


    就是可惜了……若要说给林家的是这个,那谢媒钱还不随他要……


    面前的男人以轻纱覆面,一袭素衣,气质清冷,红色的花朵簪在耳侧,朱红衬着墨发,软糯温雅间,又带着花朵的鲜活妍丽。


    察觉到那面纱下的一双眼睛盯了过来,媒公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连忙笑道。


    “今儿是把定礼给您,这聘礼已经送到您家里了,定礼却得给到您本人才好。”


    男人讪笑着,拿出一个小布袋。


    “穗姐儿说,她眼下身家就这么些了,都给你,以后她的银钱也都给你。”


    说着,男人把红色的布袋递了过去,顿了顿,想起穗姐儿那小模样,又有些不忍心,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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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嘱了一句。


    “……老郑家眼下买房置地的,手里的银钱没多少了,你别嫌弃,穗姐儿是个实心眼儿的,我打小儿也算看着她长大,如今我也替你们高兴,你好好跟她过。”


    别学你那表哥似的!


    郑媒公想说这句来着,成亲不到一年,就闹出了十里八乡都没听过的和离,之前给明安做媒的媒公如今门庭冷落,毕竟这事,谁听了都觉得不吉利。


    “自然。”男人的声音很是郑重。


    郑媒公放下了心。


    这二人生的登对,若能和和美美,那也是他的招牌了,想了想,又觉得那老杜家不太靠谱,遂又尽心尽力同杜甘棠说了些成亲的事。


    “……就是这些了,剩下不到一个月了,你得赶紧准备嫁衣,还有……”


    郑媒公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才走了,杜甘棠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却硬是把这人的话听完了。


    虽然这人的眼神讨厌的让人想挖出来,不过……算了,他心情好。


    杜甘棠嘴角微微上扬,等那人走了,转身往山上又去,忽而想起了手里的布袋,好奇的打开……


    青葱指尖,是一整块边角被打磨圆润的长方形玉牌,上面没有任何纹饰。


    通体浓郁得化不开的绿,正面隐约映出指影,通透、干净,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杜甘棠眼神复杂。


    他是知道郑秋穗做什么生意的,自然也知道对方身价几何……除去家里的,那人真把身家交到他这里了……


    一种对方尽在掌握的惬意蔓延全身,杜甘棠心情更好了。


    小杜夫郎心情大好,另一边的小郑妻主交出了身家不说,眼下正苦着脸被爹爹、姐夫架着,量!三!围!


    “成亲的衣服,还有婚后的一个月,总不好穿旧衣,新人新气象,都要再做的!”


    郑父一锤定音。


    =_=


    最后是刘大夫的小孙女给她救出来的。


    这小姑娘大概是全家除了刘大夫,最先振作起来的人了。


    自打上次明氏带着姑娘上门看病,虽然没什么效果,但全村都知道她们这儿又流放来个大夫的事了。


    村里人可不管这人是因为啥流放的,说人家医术不精?那怎么着也比她们自己个儿看强吧?


    郑家人,心都大!


    于是,有什么头疼脑热的,村人就带些个粮食鸡蛋的,上刘家看病。


    没几天,老刘家也成了郑家屯众所周知的医馆了。


    以往拿出百千两银钱都挂不上的“御医号”,眼下几斤棒子面就成。


    刘大夫眼角抽搐,一边的闺女职业病也犯了,苦口婆心的叮嘱病患。


    于是,老刘家事儿想没想开不知道,日子是先过起来了。


    小孩儿牵着妹妹,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奶说的那位秋穗姑娘被亲爹亲姐夫追着跑。


    “打扰您了,我奶奶想找穗姨吃酒。”两个小孩儿略有些局促的站在门口,她们看着可比村里的娃娃们乖巧多了,浑身透着一股子旁人没有的书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