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人非草木
作品:《小青梅一直在解谜》 “这篇祭文,本就不是写给你看的。”苏墨清见牧晓盯着手中祭文出神,轻搭了一下她的肩头,“既然该看的人已看到,没表现出什么异状,现在又问出了撰写者……”
“就该放下了,是么?”牧晓将祭文在桌面上铺平,闭了闭眼。
“我的意思是,若是真想知道,明日就是太皇太后的百日祭。不如按你所想,和这位崔太妃见一面。”声音从斜后方传来,内容却不是她料想中的。
牧晓转身看向他,扬眉道:“百日祭……这就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想的?还赞成我进宫直接问?”
“要是这篇祭文就是想引我去找她呢?”
“知道是故意引你的,你就会不去么?”苏墨清反问她。
牧晓轻笑道:“认识太久就这点不好。我想什么都藏不住。”
“有什么需要藏的?”苏墨清理了理手头文章书籍,随手放到一旁桌案上,“在外来回算计、应对还不够累么?要是回府还要这样,还有什么时候可得清静?”
“如果你想知道我对祭文中那段的看法……大约与你听到暮药师指我弑父时差不多。”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牧晓与他静静对视几瞬,缓缓卸下心中绷紧的那根弦,向后一靠:“我知道你不会……我只是……”
我知道你不会信他们口中与笔下的。我只是需要防备、需要紧张的事太多,一时没习惯,就像三四年前那样,有人始终会信我。
祭文中那段,正读下来,提及的是太皇太后生平,赞其与皇孙一辈相处融洽、与先帝后共尽教养后辈之责;但若是按反义读,实际上在暗指太皇太后助皇孙一辈谋害先帝后,共吞天下。
这是崔太妃的无心无用之笔,还是真实意指?她真的知道什么,还是仅仅这样推断?
又或者这祭文只是崔太妃在宫中闲来随手挥就,本不用反读?
只是我……我在踌躇,我在煎心,只是因为我实际上,问心有愧、做贼心虚。
而这样的我,你大约从未见过。
牧晓仰头看着房梁沉默半晌,突然开口:“崔太妃的祭文反读,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上次问你知不知道先帝后的离世的真正原因,你说‘不知’,其实让我松了口气。”
“你在仁寿宫中时,说暮药师谋害先帝,惊到的大约根本不止暮药师。”牧晓偏头向一侧,轻声道,“还有当朝帝后。”
如果我在的话,还得加上我。
“先帝看似算无遗策,实际上有几个不易察觉的短板——凡事都喜欢提前准备,行事隐秘小心,力求万无一失。”牧晓缓缓抬起手,低头将面容埋进自己的掌心。
但这个动作并未持续太久。
几息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牧晓将手撤下后,弯唇笑了起来:“有句话,我从未说出口过。”
“你说他眼拙,我其实很高兴。”
“因为我恨他。”说出这句话后,仿佛扼住她脖颈的无形之物被猛然抽走,她感到一阵畅快,笑得更加灿烂,又缓缓补上一句,“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是这样。”
“比你认识我还要早一点。”
“到现在,看到和他长相有几分相似的牧崇佑,我还是会下意识不亲近。”
“奇怪么?”牧晓看起来像是在笑着问对面的人,“他在你们眼中,对我很好吧?”
从丞相府里备受宠爱的二小姐,到皇宫中最不受拘束的公主,再到出宫开府、封地、自主婚嫁的密旨……
“为何还不满足?”周围人都这样对我说。有时我连我自己都会恍恍惚惚问自己一句:你主动去争的、要的,他都给了。为何,还不满足。
“但是我依然恨他。”她轻描淡写道。
“他刻意在我母亲看不到的地方,疏忽我的礼法教育,让我与这个世道格格不入,来标榜他的开明;又放大我的所作所为,为他所用。”
“从来如此。”
“他总是把我当一件礼品般,精心装扮,然后在我猝不及防时,一把将我推出去。”
“就像个可以随手送人的玩偶。”
“而我除了笑着接下,没有反抗的余地。”
“甚至因为他的高明,连反抗的必要都没有。”
“儿时的宴会上是这样,你我的婚约中是这样,及笄后多次看似宽和地问我‘想嫁谁’是这样,甚至死前……”牧晓说道此处嗤笑一声,“多么可笑,甚至死前,都不忘试着要挟我。”
“人都要死了,什么密旨,还不是我想要什么,和同谋打个招呼,就能得到。”
“至于我的同谋么……谁会为我母亲日渐衰弱的身体而悲哀,谁就是我的同谋。”
“真是好下作的手段。”
“他不仅想要更多的孩子,还想再要正宫嫡子。”
“动我母亲的后位未成,直接强迫她又怀了一个。”
她顿了顿,看着虚空,语调忽然塌了下来,颓丧地垂下头:“其实我更恨我自己。”
“为什么要出宫呢?我明明,本可以做些什么的。”
“母亲尽全力,护了我这么多年。”
“但她需要我的时候,我除了看着她渐渐没了声息,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给我的时间为何这样短。明明,她再等等,再等等,我就能成功……”成功聚一些力,甚至与人合谋,慢慢杀掉先帝。
“但是我留不住她。”牧晓看着自己开始颤抖的双手,“所以那时,我也与我皇兄做了心照不宣的交易。”
“我也恨这样的自己。”
“我明明知道,皇兄他什么都不在乎——他根本不在乎母亲,对他来说,先帝后一起离世,是最好的结果。”
“或许母亲的离世也是他放任的结果、他乐见其成的结果之一。”
“但他就在那里。他刚好出现在那里。”牧晓喃喃道。
“当我知道他有弑父夺权的意向时,我为了我想做的,也得借他的力。”
“借他的力,成了他的刀。”
“先帝最后吃得那颗丹药,是我亲手递的。”
“我想,死就死吧。不用等他卸磨杀驴,我会自行了断的。”
“但真是荒唐呀。”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先帝以为自己真的要羽化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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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威胁我,用的竟然是‘天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牧晓现在想起来还是忍俊不禁,“从那时起,我觉得,我大概是怕错人了。”
“他觉得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未尝没有道理。”
“但我怕你知道的东西,本不是这些。”牧晓看着对面人轻声道,“我以为,我们两个的手都不算干净,是我们两个之间心照不宣的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重复着对方刚才这句话,问他,“真的是这样么?”
“你要说的东西,我未必不清楚。”苏墨清平静地接道,“但你应该清楚,我的态度一直如此。”
“我真是……拿你没办法。”牧晓脸上混着悲伤的笑容一闪而过,她将头转向侧边,避开对方那让她觉得无处遁形的目光,继续笑着说道,“我以为我和我皇兄那谁都未曾说明的交易,会止步于此。”
“我会在先帝后丧期结束后,和你成婚,然后顺利离开京城。”
“我当时以为,只要不在皇帝眼前,在我的封地里,还有谁能掣肘于我?”
“但你呀……”
“当初看不出我不想退婚,实际上是怕失去就要到手边的盟友么?”当年在延国公府的怒火,她根本分辨不清,有几分是真情,又有几分是因计划眼看就要被打乱,而生出的惶恐不安。
“我真的很喜欢你看着我的模样。”坚定的,平静的,被深深吸引的,意乱情迷的……
牧晓缓缓将视线对上对面人的眼睛,继续笑道,“我每次从中看到情意时,都会慌张。而后,就会看到其中倒映的那个,并不算全然真诚的自己。”
“从大约七年前,就是这样。”
“婚约而已。怎么还掺上真心了?”
“和我皇兄的约定而已,你怎么还真替他卖命?”
“当我终于想明白,放下吧,放下京中这些是非,坦然接受、坦然面对时……”
迎来的,不是如她及笄之年那般,凯旋宴再次相见,而是玄岳关的战报。
“我发现,我终是什么都没留住。”她笑着叹息道。
辜负了母亲的守护,辜负了青梅竹马的情意,辜负了自己得天独厚的天赋和身份。
从来都棋差一招,从来都迟了一步。
好像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你说,我皇兄在我质问他时发的怒,是因为他自己的无能为力。”
“而我闯进宫中质问他的原因,又何尝不是因为我的无能为力。”
“我问他,就是这样对我这个同谋的么?”
“我这个一直以来的同谋。”
“我以为,洛水刑场亦是我迟来的断魂处。”
“但或许终究是人非草木,或许是母亲一直以来,让他管束我的对策起了效,让他觉得就那么杀了我,太浪费自己的心血。”
“我还是活到了现在。”
还是做不到甩下责任潇洒人间,还是无法对她们的痛苦袖手旁观不管不顾,还是无法动手去杀她心里觉得不该死去之人,还是未改当年一条路走到黑的执着。
一路活了下来。
和煦不改,锋芒依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