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少旧事

作品:《小青梅一直在解谜

    “当年自然是好奇的。现在……这很难猜么?”牧晓朝他笑着眨眨眼睛,“上次姚姨在公主府说的那些,可是给我提供了一条新思路。”


    “呃,不是造反那条。”牧晓又想起姚千宁举得那几个例子,一拍脑门后摆摆手。


    苏墨清回想母亲上次说的话,略带好奇地问她:“嗯?推出什么了?要是按那次的章法推……”能用的头绪是不少。


    “你刚才说,平良县那局注定要开,且已积攒多年。”牧晓轻叩桌面,“我们当年闹的那一场,也是攒了多年吧?”


    “最初缔结婚约时,就动机不纯。两家为一时利益写下的东西,成功利用过了,还留着有什么意思呢?在新境况中给我们两个另找婚事,再利用一遍,对两方来说都比信守承诺更有价值。”


    “当年我隐约听姚姨和我母亲一起骂过几句‘下作手段’,其中大概也包含我们这件事。”


    “从小,关于我们两个,两方父母笑言归笑言,可一直没有因我们作为同窗相处不错,就草率地用婚约困住我们。这正经婚书,是在他们准备夺位前夕才有的。”


    “站在前朝的角度想想,有实权的第一文臣和有兵权的第一武将,两家夫人闺中关系不错也就算了,竟然要真的结亲。听起来是挺登对,但放当时的环境中,可相当骇人听闻——当时的新帝并非不能亲政、需要扶持的幼子,即位之初自然要收拢权势。两家不把儿女送进宫已算没眼力,怎么还想用亲事抱团?”


    “要是真成了,这天下到底姓什么呢?明摆着是有不臣之心。”


    “于是新帝慌忙动手打压两方。”


    “但我想,这两府操纵的传言定不会这样叙述。大概会强调我们两个有多么两小无猜,有多么情投意合,甚至……两家只是太宠爱儿女,慈父慈母想圆儿女的私情罢了。”


    牧晓说到这里嗤笑一声:“以我们两个当时的年纪,这些确实能称得上‘下作手段’——我当时十一二,这婚约早不结晚不结,卡这个年龄和这样的朝局中结,真能称得上一句荒唐。”


    自己的野心,用半大孩子的名声甚至清誉树立无辜形象。两位母亲那几日情理上相当愤怒。


    不过,木已成舟,且这一手经特意模糊和避重就轻后,在民间宣扬的效果,显然是不错的。


    前朝婚嫁制度也是相当严苛,与暮氏女帝在位时期相对自由开放的政策形成鲜明对比。


    朝中势力齐全了,而在民间舆情中,没什么能比婚丧嫁娶更直观、且更引人注意地传递“开明”这一讯号。


    “注意力吸足了,再传出牧家其实是暮氏后人,承的是祖上理念,行的是祖上之道。”


    “本就是要反的。这三两下后成了被逼反的,还扬了道义的旗。最后一环具备,可以动手了。”


    “但成功夺位后,我们两个这件事就微妙起来。”


    苏老将军在造反时是最大的开国功臣,在牧氏登上帝位后,就成了卧榻之侧酣睡的虎。


    “延国公府,本来就封得不能再封、赏得不能再赏了。再嫁个公主除了让延国公府气焰更盛,又有什么意义?”


    “但若是让延国公府低一头,把培养好的长公子拱手送给我,不正式入朝为官,来表明自己没有二心,”牧晓放缓语气,对苏墨清勾唇笑了笑,“我猜苏老将军当时完全无法接受。”


    “但苏老将军应该也知道盛极则衰,想避避这风头,才在当时直接带你去西南待了几年吧?”


    “结果就这几年,你们又胜不少了——得胜当然是好事,也不能不作为或故意输,只是这风头是没避过去。”


    “回来的庆功宴上,这次推举的赏赐之物,成了我。”


    “不论我父皇母后当时怎么想,你们就是想接也不能就这么接——弄得和皇室需要迁就延国公府似的。这次送公主,下次呢?还想赏点什么?”


    “若是让你进我公主府呢,横空出世的少年天才,苏小将军,这样似乎不像赏赐,也太过可惜。”牧晓叹息一声。


    “结果所有人都不当真的事,只有我当真了。”


    “孙氏应该也是苏老将军刻意让我遇上的。只是没想到我和她看起来是两个柔弱女子,实际上气性都不小。”


    牧晓顿了顿,坦诚笑道:“而你当年,来我府里说的其实不是‘心意’,而是‘责任’吧。”


    “我过了很久才意识到,为什么我不到及笄在坊间就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传闻,当年他们的‘下作手段’里有意无意发酵出多么难听的话语。原来是因为这样,提到某些特定的事时,他们才会露出一丝我看不懂的愧疚之色,然后随手纵容我想如何就如何。”


    “而你呀,”牧晓略微偏过头,还是那样含笑的语气,“那天去延国公府前,我母亲让我别随意答应你们提的任何东西。”


    “但怎么当时我提什么,你都答应呢?”


    “要是我刚才不从他们夺位那块开始拆析,你又想和我说什么理由?听你的意思,当年还不是兵部尚书的那位,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牧晓抬眸笑着问他。


    “也不必把我想得那样好。你说自己当年年轻气盛,我又何尝不是呢?”苏墨清凝望着她道,“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不放手,给了终究无法兑现的承诺,到头来还需要你一遍遍问我到底愿不愿意。”


    那几年京中相伴的时日里,常见她在府中拼这些微缩景观。不过当时拼的,是从京城到西南的山山水水。


    自己在无意中描述的沿途景物,她会尝试去找详细的图纸,找不到就让他帮忙画一下。


    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随口说以后若是愿意和他去西南,这些都能实地见真。


    先帝后崩逝前,真的把他们最疼爱的女儿封到了西南,那个算不得最富庶、最优越的地方,还给了她允许自主婚嫁的密旨。


    “不过有一点说得不对。”苏墨清轻笑一声,“怎么就光是‘责任’呢?”


    “原来你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日你母后把我们两个一起叫进宫里训话么?你母后语重心长说,让我们在京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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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而后行,说得不止是你。”


    “你在延国公府时,我在公主府门口,碰到刘尚书那个喜欢向你献好的小儿子。几句话后,没忍住,一剑鞘把他从台阶上拍下去了。”


    牧晓笑起来:“这是真没人和我说过。那时正在气头上,大概没人敢在我面前提这个。你和他争什么气?当时我们……”


    “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听他炫耀那几年能经常在你眼前乱晃,突然看他不顺眼。”苏墨清现在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笑着摇摇头,“放下剑鞘就开始问自己‘为什么’,问着问着就问明白了一点。”


    西南到京城的一封封千里传信,漫无目的地谈天说地,让京中人向往起异乡,找书来看,找图来描,在京中找流落的西南人打听,自己望着窗外思索,一寸一寸拼起心中的远方;而身在西南之人,初入朝堂与战场,在面前骤然铺展的重重新规旧律之外,亦有纸蝶顺着缝隙扑扇入网,递来故土上的趣事杂谈,亲朋好友的近日情状,人际处事的频出鬼点,真真实实的憧憬与藏不住的艳羡……


    心中蜿蜒蔓长开一片晴空,打不进霜雪,染不上埃尘,开窗放暄风一过,汀兰岸芷便忍不住随心脏跳动的韵律破土而出。


    比情爱早一步叩门的,是无端的占有欲,无端的被牵引感,无端升起似雾非雾的茫然。


    那虚无缥缈的感觉慢慢凝实,逐渐变得可视可触,再被不知名的手轻轻一点,泛起微澜,顿时就会明白。


    “当年其实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想想,这一通闹出去,那婚约又是怎么保住的?嗯?”牧晓单手托腮盘问道。


    “除了如约助我替代长辈外,具体做法得去问你皇兄。我和他的约定大致就是这段时间内达成的。”苏墨清答道,“不过现在想想,他应该提出了一个构想。”


    “大约是将你和你身边人,变成牵制西南的局势的一颗棋。”


    “就算是放我在西南当傀儡……我当时有这个本事么?他怎么就确定我当时那个性子可控?”牧晓蹙眉问道。


    “你的学业其实很早以前就是他在管。可能是你母亲为了让你们相处融洽些,刻意丢给他的任务。”苏墨清思索道,“不点明很难察觉到。你临的是他的字,读的是他写的注,许多时候姚老先生给的例文也是他当年写的。”


    “他其实经常会去看你练武,和别人喜欢看戏一样,兴致盎然。”


    “你在练武上很有天赋,纸面解题路数奇特,临场应变能力极佳,加上不怕事、不服输的性格……可能在你眼中,姚老先生并不怎样欣赏你,但实际上他经常对到底给你打怎样的评语发愁,甚至有时会去找我母亲讨论。这些你皇兄都知道。”


    “影响最大的,大概是你借议礼论战和太皇太后,十三岁开府。”


    “他的意思是,你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是差人推一把;显然,他即位后,为了印证自己的判断,真的找准机会推了你一把。”


    “现在刚好,证明他的眼光没错。”


    “是先皇眼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