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文听得一愣一愣的，挠了挠头：“你们俩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弯弯绕绕这么多，听得我头疼。反正你们说怎么办，我照做就是。”


    他虽然嘴上抱怨，第二天却起了个大早，亲自挑选了府里最精锐的护卫，将妹妹一路护送至宫门口，还三步一回头地叮嘱：“在宫里机灵点，要是有人敢欺负你，别客气，记下名字，回来告诉哥，哥套麻袋去！”


    林以棠被他逗笑，心里的紧张也散去不少。


    入宫之后，她先去向皇后请安。皇后对这位救了傅将军性命的少女颇为好奇，又感念她医术高超，态度十分温和。当林以棠呈上那株血参，并说明来意时，皇后沉吟片刻，便点头应允，派人去东宫传召太子。


    很快，一个身穿明黄色常服的小小身影，在太傅和内侍的簇拥下走了进来。那便是当朝太子，赵恒。


    他生得粉雕玉琢，眉眼精致，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静。他规规矩矩地向皇后行礼，声音清脆，吐字清晰，一举一动都像是拿尺子量过一般，完美得挑不出半点错。


    “恒儿，过来。”皇后招了招手，“这位是林医官，父皇新封的，以后你的身子，也要由她多看顾。”


    赵恒走上前，对着林以棠微微躬身：“学生赵恒，见过林医官。”


    “太子殿下多礼了。”林以棠屈膝回礼，借着这个机会，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他确实太完美了。不像个十岁的孩子，更像个被精心雕琢出来的人偶。他回答皇后的问话，引经据典，条理分明；他谈论自己的课业，对答如流，甚至能说出一些让太傅都点头称赞的见解。


    可林以棠却敏锐地发现了一丝违和。


    当皇后笑着问他昨日午后在玩什么时，他明显停顿了一下，眼神下意识地瞟向身旁的太傅。太傅轻轻咳嗽了一声，他才流畅地回答：“回母后，儿臣昨日午后在读《资治通鉴》，颇有所得。”


    一个十岁的孩子，会用“颇有所得”来形容自己的玩乐时间吗？


    林以棠垂下眼睑，心中疑云更重。她上前一步，柔声道：“殿下，请伸手，臣女为您诊脉。”


    赵恒顺从地伸出手腕，搭在脉枕上。林以棠的手指搭上去，脉象平稳，并无异常。但在指尖接触的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孩子的身体是僵硬的，肌肉紧绷，仿佛一直在戒备着什么。


    诊完脉，她没有立刻收回手，而是顺势握住他的小手，笑着说：“殿下小小年纪，学问渊博，真是聪慧。不过，只读书不玩耍可不行。我听说宫里的巧匠新做了个九连环，特别有趣，殿下玩过吗？”


    她刻意用了轻松的语气，想引出他属于孩童的一面。


    赵恒的身体明显一僵，他想抽回手，却没有成功。他的眼神有些慌乱，求助似的看向太傅和内侍。


    就在这时，林以棠看见了。他那只被她握着的手，五指在不自觉地轻微颤抖。而他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也在死死地攥着衣角，指节发白。


    他不是在伪装，他是在害怕。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林以棠的脑海：傅云堇那句“小心太子”，或许不是指太子本人心怀叵测，而是……太子本身，正处于巨大的危险之中！他不是施害者，是受害者！


    “林医官？”皇后见她久久不语，出声询问。


    林以棠猛地回神，松开赵恒的手，躬身道：“回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身体康健，只是思虑似有过度，心神略有不宁。小孩子心性活泼，还是该多动动，多玩玩才好。至于这株血参，药性过猛，殿下如今用不上，还是交由陛下处置为宜。”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出了问题，又没引起恐慌。皇后深以为然，赏了太子几样新奇的玩具，便让他回东宫去了。


    林以棠告退，走出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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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宫时，只觉得后背一片冰凉。


    与此同时，被皇帝派去暗查“荆兰卫”的林修文，正经历着他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他自诩江湖经验丰富，不就是当探子吗？简单！


    他先是换上了一身行头，自以为是低调的富商，结果那崭新的绸缎袍子和腰间明晃晃的玉佩，活像个移动的钱袋子，刚进城南的茶馆，就被一群人围上来推销古董字画。


    他好不容易脱身，又想起话本里说的，探子都得有接头暗号。于是他学着样子，在一家据说有荆兰卫出没的客栈门口，对着墙角有节奏地敲了三下。结果从里面冲出来一个拎着擀面杖的胖大婶，指着他鼻子骂：“敲什么敲！催魂啊！还让不让人睡午觉了！”


    一下午，林修文一无所获，反而惹了一肚子气。傍晚时分，他终于发现一个疑似目标——一个从靖王府侧门出来的家丁，行色匆匆。他心中一喜，悄悄跟了上去。


    那家丁七拐八拐，最后竟一头钻进了京城最有名的销金窟——揽月楼。林修文傻眼了，这地方他熟啊，但从没为了查案进来过。他一咬牙，也跟了进去。刚进门，一个浓妆艳抹的老鸨就迎了上来，热情地挽住他的胳膊：“哎哟，这不是林小侯爷吗？今儿个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儿，是又想我们家的红袖姑娘了？”


    林修文脸上一热，想挣脱又怕暴露，只能干笑着应付：“啊……是，是啊，随便逛逛。”


    他一边被老鸨拖着往里走，一边伸长了脖子找那个家丁，结果一不留神，脚下被门槛绊了一下，整个人直愣愣地向前扑去，正撞在一个人身上。


    “谁啊！不长眼……”那人骂骂咧咧地回头，看清是林修文后，脸色一变。


    林修文也看清了对方，顿时愣住。这人正是他跟了一路的王府家丁，而此刻，那家丁的袖口，因为被他撞得掀起了一角，露出手腕内侧一个刺青——一朵开在荆棘里的三瓣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