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尚原是打算三日后主动邀三人见面，却在第三日见到李徽月主动前来。


    自沈确与李徽月说了这几日不要再往安尚殿跑，她便在清辉殿中待着，既不主动邀约也不去查看小尚的病情，今日她主动前来还是沈确的意思。


    今日前来安尚殿的不只是她，还有一人。


    小尚见了李徽月身后的来人，眼睛不由地瞪大，鼻头一酸，忍不住拔腿向那人跑去。


    “母亲！”


    温母生得年轻，衣着不讲华丽奢靡，待人温和有礼，一派的亲切自然，李徽月见着她们母女团聚，想到自家母亲，不由地眼眶泛红。


    她与小尚同年进宫，上次见到母亲都已是四年前了。年幼时日日见着母亲，哪里想过有朝一日，母女再次相见竟要隔上数年的光阴。


    她心中有些怅然，望着小尚与她母亲，心中五味杂陈，却也由衷地为二人见面而欣喜。


    清晨收到沈确的手书，她还觉得不可思议。沈确说要管小尚与赵景明之事，竟是找了温母进宫。由头倒是合情合理，说是温太嫔重病，便请温母进宫照顾女儿，母女相伴，也对温太嫔的病情有所裨益。


    只是不知温母此番进宫，是否已知晓小尚与赵景明二人之事，若是知晓又会作何反应。


    李徽月难以揣测这一走向，只得亲自领了温母到安尚殿，在旁静观其变。


    母女二人在院中站了许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都不舍得挪一下，还是李徽月提醒二人入殿说些体己话，小尚才恍然将母亲迎了进去。


    天家风光，安尚殿的锦绣华美自是温府不能比的，见女儿生活优渥，温母便宽了宽心。她正将心松开一点，却见小尚本来欣然的脸庞愁云密布，便又不自觉地揪心。


    “小尚，皇上传我入宫，说是你大病了一场，我听了旨意急得不行，什么也没准备便急匆匆地来了。如今见你行动自如，就是脸色不大好。”温母仔细地瞧着她的脸色，关切道。


    “母亲，我先前是病了，如今都已经好了。每日还是喝些太医开的补药，母亲不必忧心。”


    小尚自是明白母亲进宫应是借了她重病的缘故，紧忙宽慰母亲自己的身子无碍，温母听了也宽了宽心。


    小尚不知母亲知晓事情到何程度，试探道：“母亲，皇上还与你说了什么？”


    却见温母摇摇头：“皇上只是说你重病，叫我来看看你。只是如今见你病已大好，我心中也有些疑惑，也许……是皇上体恤你的病情，他为人仁慈，好意让我们母女相见。”


    小尚点点头，心中却觉得并没有那么简单，她望向一旁的李徽月，走到她跟前低声问道：“月姐姐，可是你求了皇上让我母亲进宫的？”


    李徽月摇摇头，小尚母亲进宫一事她也是今早接到手书时才得知，先前沈确并未向她透露半点风声。


    “那我母亲对我的事……”小尚仍是犹疑。


    “她应是不知情的，皇上不会沾手你们之间的事，自然也不会告与她知晓。只是……”李徽月顿了顿，“是否要向你母亲坦白，得你自己做决定。”


    小尚听了眉毛皱了皱，眼中有些纠结。


    李徽月也是在方才答复小尚时才明白沈确的意思。小尚珍视赵景明，若是一心想要与他在一起，必是期盼得到父母的祝福的。她若有勇气告知母亲，便证明她所言非虚，她的确能为了这段难以见光的感情，不顾一切地付出。可若是她连告知母亲都做不到，又谈何勇气去冒这天下之大不韪。届时，她便会明白自己的心。


    沈确这一举动不费一兵一卒，甚至不需李徽月出面，便将解答问题的方式交到了小尚自己手中，任由她自我剖析。


    比起李徽月与小尚当面对质，你来我往，这么做既不伤两人之间的关系，又不靠旁人说教，只有小尚凭借自己想通，自是能解到问题的根本。


    李徽月在心中默默记下了，她忽的了然沈确也是个操纵人心的好手，比起魏进忠毒蛇般的诡计，沈确的所作所为丝毫不令人反感，甚至让人心生感激，却在他编织的美梦中不自觉地往他预设的方向走去。


    眼前的小尚便是一边为着能见到母亲喜不自胜，一边为着她与赵景明的情事万般纠结。


    “母亲这次进宫能住些时日吗？”好不容易见到母亲，小尚只盼着母亲能与自己多待一段时间，以慰思念。


    温母却摇摇头：“此次进宫已是得了皇上恩旨，实在不能久留。原是今日便要走的，但皇上体恤，许母亲陪你住一夜，最迟明早就要启程了。”


    小尚听了连连摇头：“母亲好不容易进宫一次，怎么这么快就要走。明日……”


    明日是赵景明与她说定的日子，明日他便回锦衣卫复职……小尚接受不了，母亲与赵景明要在同一天离开她身边，下一次见面更不知在何时。


    “大梁朝最忌惮外戚干政，我原是不该来的，只是听说你病重心中着急，才不顾一切地赶来。若是你父亲在家，必然是要拦着我的。”温母见她这副呜咽难言的模样，自然十分心疼，似乎要陪着她一道哭了出来。


    “父亲……父亲为皇上办事，不在家中吗？”小尚自得知皇上起用父亲后，便许久没有再得到父亲的消息。


    温母解释道：“我不知你父亲为皇上办的什么差事，总是很是隐秘。你父亲早些日子便去了江南，至今未归，如今家中大小事务都需我操持，实在是不能久留。”


    “父亲辛苦，母亲也辛苦，只有我在这宫中不知在活什么……”小尚啜泣道。


    李徽月在一旁杵着，自觉多有不便，于是悄悄地退出了安尚殿。她瞧着赵景明仍在殿门口守着，她瞥了他一眼，并没什么想说的，转身便走，却被他叫住。


    赵景明对她行了礼，并请她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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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说话，两人在院子槐树下站定，四周无人，赵景明这才开口：“李县主，我与小尚是两情相悦，她年纪尚轻，有时说话不知轻重，还请你不要责怪于她。这几日你们不在她身边，她很不好受。”


    “我自然知道她不好受，可她与我们争辩都是为了你，你没资格反过来说她不知轻重，你可明白？”


    因着前些日子为了赵景明与小尚争吵，李徽月见了赵景明并没有什么好脸色，说话也是针锋相对，句句尖锐。


    她脸色难看，眼神凛然，对他的话咬文嚼字毫不买账，赵景明自然明白她为何如此，承受着她的怒气并没有反驳什么。


    “我已向小尚承诺，待我为皇上办好了差事，必向皇上请旨，请他放小尚出宫。届时，我将明媒正娶迎小尚入府，绝不会苛待于她。”赵景明向李徽月拱手作揖，将他的承诺一五一十地告知。


    李徽月听罢仍是不动声色，赵景明愿意给出承诺自然是好，她也知道赵景明为人刚直，极其重视诺言，如此看来他对小尚的确是情深一片。只是给出承诺与实现承诺之间，仍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他若做得到，二人自是圆满，若是做不到……孤苦终生的，也仍是小尚一人罢了。


    “你们之间的承诺不必说与我听。若有一日你真的能迎小尚入府，我必送去贺礼，若是你背信弃义，我也将一生陪伴她左右，定教她将你忘得一点不剩。”


    小尚是她李徽月全心全意护着的人，不管眼前的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动摇她对小尚的感情。赵景明与小尚之间的感情自然难得，可却越不过她与小尚这数年来朝夕相处得来的姐妹情谊。


    男女之情并不比姐妹之情高贵，这便是李徽月面对赵景明的态度。


    赵景明了然，有李徽月等人在小尚身边，他大可放心，自己也没资格再居高临下地嘱托什么。她们可为小尚上刀山下火海，做力所不能及。若要他与她们比，还差得远，即使在小尚心中也是如此。


    “我早与小尚言定，明日便会离开。皇上的差事已拖了许久，只怕不能按期完成，到时候又将陷大家于危难之中。”


    “我知我没资格说什么，但还是要说一句，请李县主好生照顾小尚。”


    李徽月初次听说赵景明要离宫的消息，想必他们二人约定后也尚未告与旁人知晓。清算阉党不易，不论是温父还是赵景明，都是身涉险境，只求吏治清明，为万世开太平。


    她点了点头，不再揪他话里的毛病，只答应了句“一定”。


    她一定会照顾好小尚，不会再让小尚陷入诡计与危难之中，她还要等着小尚终有一日能摆脱深宫，去民间做个自由快活的女子，还要等着小尚一身凤冠霞帔嫁给自己的有情人。


    她诸多感触，眼睛一酸，感慨着对赵景明补了一声：“保重。”


    望你保重，也望你珍重你的诺言，不要叫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