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作品:《怀着摄政王的崽另嫁了》 入夜,驻跸行宫的议事厅非同寻常得,早早暗下来。
弥漫着墨锭香气的房间里门窗紧闭,只留一盏牛角灯。
虞衡屏退左右,单独召见随行太医梁久安。
“殿下,梁太医来了。”
负责传召的,仍是那日引领时毓的内常侍太监,王遂。
“宣他进来。”
梁久安背着药箱进来,只见一盏幽微烛火置于案上,霁王端坐于案几后,静静看着案上的一张纸,似乎正在思索什么难题。
梁久安不敢多看,垂首行礼:“殿下可有不适?”
虞衡把目光从纸面上移开,抬眸看过去,眉目舒展,语气温和:“无甚要紧,只是心中有些疑惑,辗转难解,特请梁卿前来一叙。”
梁久安忙躬身道:“殿下垂询,臣必知无不言。”
虞衡叫他近前,先给自己把脉。
梁久安上前将脉枕置于案几上,请霁王伸出右手,三指轻轻搭上其寸关尺,屏息凝神,细辨脉息流转。
“较之从前,可有变化?”
梁久安不似太医蜀其他人那般喜欢粉饰太平,虞珩信任他,就是喜欢他直言不讳。
何况他也没胆子在殿下面前说谎。
故而,虽能看出殿下的期待,还是直言道:“殿下脉象沉弦,与往日相较并无显著变化。阴阳之气,仍处于郁结之态。”
虞衡对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意外,他收回手,沉吟道:“可是孤,昨夜竟对一女子,生出了久违的欲望,连那沉寂多年之处,亦有了反应,阻塞的脉络,仿佛重新疏通了一般。”
梁久安闻言大喜,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此乃天大的喜讯!恭喜殿下!”
“且慢恭喜。本王召你前来,是要你确认这脉络究竟是真的通了,还是孤的错觉?”
梁久安一愣。通与不通,何须太医来确定?殿下自己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才是。阳气勃发,一贯入顶,若得一泄而出,便是通;若只是虚浮躁动,终归沉寂,便是不通。这是何等自然而然的道理?殿下并非未经人事的雏儿,岂会不懂此中分别?
虽然他是大夫,却不是心理医生。
他所认识的霁王,是于朝堂杀伐决断、在军中令出如山,霸道强硬的人主。
过去五年,在针对此症的治疗中,虞珩在他面前始终表现得异常隐忍淡定,甚至可以说是满不在乎,仿佛失去这项功能,乃至可能面临绝嗣,完全无碍于他挥斥方遒的宏图霸业。
连亲手为他施针喂药的自己,都从未见过他因此流露出半分消沉颓唐,更遑论他人。
也正因虞珩这无懈可击的伪装,五年来,除了他和顾昭,以及极少数几个心腹奴才,朝野上下,竟无人能窥探到这足以动摇国本的秘密。
因此,他实在无法想象,更无法理解,强大如虞珩,竟会因害怕那“尝试”后的失败,连最直接、最毋庸置疑的验证方式,都没有尝试。
而虞衡,自然也不可能向他剖白心迹。
身为执掌天下权柄的摄政王,他早已习惯将真实的情绪与弱点深埋于重重面具之下。多年征战,他深刻明白,主帅坐镇中军,最大的作用并非亲自冲锋陷阵,而是在所有人彷徨不定、失去信心时,展现出无可动摇的坚定。或进或退,只要决策者足够坚定,追随者便不会心生疑虑,阵脚便不会大乱。
他绝不能允许任何人,知道他也是个会犹豫害怕的凡人。
当然,身为臣子,梁久安不敢也不会直白地问。
他只能遵从王命,通过医术手段进行更深入的探查,并在此过程中,小心揣摩那难以言说的因果。
“请殿下移步内室,容臣为殿下再做一番细致检查。”
虞衡默许。
在内室,梁久安请虞衡褪去下裳卧于榻上。
他则用热水净手,泡至温软,方才以特殊手法按压虞衡腰骶之间及下腹诸处要穴,用指尖感受着肌肉的张力、皮肤的温凉,以及气血流动的细微迹象。随后,取出数根细如牛毛的金针,精准刺入几个关乎元阳的隐秘穴位,轻轻捻转,细细感受着针下的气机反馈。
整个过程,虞衡始终闭目不语,只是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并非表面那般平静。
良久,梁久安轻轻起针,侍候虞衡整理好衣衫,两人重新回到外间案前。
“殿下,臣曾说过,当年那奇毒,并未真正损及殿下阳根肾腑器官之根本,亦即器质无亏。”
虞珩眸光深沉,专注地看着他。
“那毒极其刁钻阴损,它所伤及的,乃是维系感知与反应之枢纽‘髓络’。髓络如同遍布周身、沟通内外的无形桥梁,主司指令传递与精气运行。髓络受损,则上令不能下達,下情不能上通,以致元阳之气虽存于内,却如困龙陷于浅滩,难以兴云布雨。”
“你亦曾言,髓络之损,并非永久不可逆。它可随年岁推移、天下珍药精心调养,缓慢恢复、再生。”
此前因效果微茫难寻,虞珩全把这话当成了慰藉。
梁久安点头道:“正是。臣此刻依然持此观点。臣可以确定,殿下的髓络正在恢复,昨夜所感之冲动与反应,正是髓络重新连接之明确征兆,只要耐心调养,假以时日,定能重振雄风。”
虞珩心中大喜。如此一来,他便可以确信,那时毓并没有什么特殊魔力,不过是机缘巧合,恰好出现在他身体复苏的节点上。很好。她不会成为他以铁血、谋略与牺牲构筑的坚硬盔甲下,唯一的软肋。他精心构筑的世界,依然牢牢握在他自己手中。
“殿下,”梁久安见其沉吟,继续进言,“既然髓络确已显现复苏之象,为促进其生长贯通,除需坚持用药施针外,更需主动予以刺激,引导气血濡养。”
“如何刺激?”虞衡抬眼问道。
梁久安道:“首要者,乃心中需有‘欲念’之动,如枯木逢春,先得有心向暖阳,其后方能滋养根茎,重焕生机。髓络之复,亦是此理。殿下既对彼女有所反应,不如多与她接触,不一定非要有肌肤之亲,想少年初尝情欲,一句软语,便能牵肠挂肚,乃至夜有所梦,元阳自溢。足见,情动于中,念生于心,精神层面的牵引与悸动,实乃催动髓络复苏、引动元阳之气最自然、亦是最有效的‘药引’。”
“你是让孤——”虞衡骤然起身,袍袖带起的疾风刮得烛火剧烈摇曳,将他高大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与她玩少年慕艾、眉目传情的把戏?”
荒唐!
一个本不配近他身的女子,不过是恰逢其时地出现在他身体复苏的节点,竟要他如怀春少年般,为她的眼波流转而心旌摇曳,为她的只言片语而辗转反侧?
太荒唐了!
他早已习惯用权力和谋略掌控一切,朝堂上他可以精准预判政敌动向,战场上他能冷静布局诱敌深入,可人心是最不可控的变数,这种需要交付真心的游戏,无异于让他丢盔弃甲,将命门暴露在那个女人面前。
这般疗法,就是饮鸩止渴。
梁久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压惊得脊背发凉,立即躬身:“殿下明鉴!臣只是以医理进言。髓络之愈,首重气机流转。心念既动,便如活水初涌,正当顺势疏导啊!”
“孤心里装着的是江山社稷,女子不过是消遣与延续血脉的工具,永远入不了孤的心。孤要的,是安全见效的法子。”他垂眸俯视着战战兢兢的太医,语气里已带着明显的不悦,“而卿,只需在药石针法上用心。”
极少行差踏错的梁久安,也总算体会一把伴君如伴虎的危机,咽了口唾沫,涩声道:“臣领旨。臣这就回去精进方剂,改良针法。”
“从今日起,你每日来问诊,直到确定髓络完全疏通为止。”
“臣遵命。”
待他彻底退出议事厅,虞衡依然心绪难平。他烦躁地移开视线,却不经意落在案几上的画上。
那是他方才批阅奏章时,神思偶然游离信手涂鸦的。
画的是一个双手举过头顶拢成个圈的滑稽小人,正是接风宴上献艺的时毓——他还不没搞清楚这个奇怪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这小人眉眼弯弯,嘴角上扬,一副俏皮姿态,仿佛正在无声地嘲笑着他此刻的失态。
眸中戾气一闪,他拈起那张纸凑近烛火。火舌贪婪地舔舐纸缘,顷刻间便将画上的小人,连同初画时的喜爱得意,吞噬殆尽,只余一缕青烟,在他眼前盘旋。
*
也许是为了排解这些纷杂的心绪,虞珩出了议事厅并未回寝殿,而是传召顾昭夜游行宫。
星河如练,月华如水。春夜的园林浸润在湿润的空气里,垂丝海棠与晚樱在宫灯映照下,犹如浮动的云霞。假山石隙间,溪流潺潺,与草虫的低鸣交织成静谧的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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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王遂挑灯在前引路,君臣二人于这溶溶夜色中并肩缓行。
“殿下可是有烦心事?”顾昭轻声问道。
虞珩仰首望向天际疏星,淡淡道:“只是想起了先帝。”
顾昭脚步一顿。
先帝与殿下皆系皇后嫡子,两岁入主东宫,二十五岁即位称帝。彼时虞珩年仅十五,虽未涉足朝堂,然其风采气魄犹如明珠出海,其华难掩。声名不扬而自远,竟使天下豪杰倾心景从,于庙堂之外自成一番气象。
朝野上下皆以为新帝必会将他留在京畿,倚为肱骨。不料圣旨一下,这位最亲的胞弟,反倒被封至最遥远、最荒瘠、烽烟不绝的边陲康州。
其中缘由,外人无从知晓,而顾昭却从母亲——他们的姨母那里,听过些许内情。
先帝十八岁时围场遇袭,重伤后手部落疾,再不能提笔执剑。自此性情渐变,而日渐长成的胞弟却文韬武略,深得父皇赞赏与母后偏爱。于是先帝在失去储君之位和母亲关爱的忧患中,对殿下充满怨念防备。平日里不显,待到登基,便将这个幼弟发配得远远的。
直至南方豪族叛乱,半壁江山倾覆,朝臣纷纷上书恳请召康王回京平乱。彼时先帝已病入膏肓,自知无力阻拦,终是从了朝臣,一纸诏书许以摄政之权,召弟还朝。
诏书至而人未归,先帝便溘然长逝。
殿下回京后,先是稳住朝局,扶立幼帝,继而挥师平叛。待天下初定,于他的封王大典上,先皇后——他的亲嫂嫂,却敬上一杯毒酒。
就是那杯酒,让他失去了男子的基本功能。
先皇后称,这是先帝临终前的交代,只有叫他绝了后,他才能安分守己地辅佐幼帝。
顾钊心里有个阴暗的猜测,先帝此举,不光是为了稚子江山,亦想让这个完美无缺的弟弟,尝他曾经尝过,身体残缺的苦。
他有多敬重殿下,就有多憎恨先帝。可是为人臣,却不能将这份恨意说出口。
“先帝已故去五年,先皇后也已追随而去,殿下为何突然想起先帝?”
虞珩未答。他信手折下一支玉兰,指间用力,将未绽的花苞一片片剥落,任其委地。
“孤年少时,皇兄待孤极好。骑射剑术,音律数术,皆是他亲手所教。他说,诸兄弟中,唯孤是他至亲,将来必成他的臂膀。他信孤,也要孤永不辜负。”
“孤曾敬他依赖他,胜过父皇。即便他伤后日渐疏远,即便被遣至康州,孤心中也无怨,只有不舍。离京前,孤在他殿前跪求,盼能常回京见他。他说,孤若返京,便是他与国朝的威胁,此生不得再入帝都。孤又求他常通书信,他允了,可每封来信,皆是斥责。”
听到殿下过去受到的委屈,顾钊心如刀绞,指节攥得青白,杀意几乎破胸而出。
先帝在位十年未建寸功,反令山河飘摇;而今龙椅上那懵懂稚子,又凭什么安享这万里江山?
殿下亦是中宫嫡出,文韬武略远胜其兄,更在国难当头时力挽狂澜。这皇位,本就该是殿下的!
他早盼殿下能取而代之,既安天下,亦报旧怨。
“你想问,孤恨不恨他?”虞珩看出他眼中的不忿,摆手道:“不恨。那时孤只想做得更好,换取他的信任倚重。后来他病危托孤,康州部将皆劝孤先正名位再回京,被孤严词拒绝。孤日夜兼程赶回,只想护他周全,守住这大虞山河。那时心想,待事定,便卸去一切权位,以一介庶民之身,留在皇兄身边。只可惜——”
只可惜,他满腔赤诚,终究错付。他念念不舍的兄弟情,早已逝水东流,再无回返的可能。
“殿下……”顾钊喉间发涩。殿下的胸怀格局令他敬仰,这般卑微的赤诚,令他痛彻心扉,“殿下如今得到了最值得倾心以待的,那便是至尊权柄。”
虞珩抬眸,静如深潭的眼底掠过一丝微澜:“也一度失去了最不该失去的。”
顾钊一怔,电光石火间顿悟,眼中骤亮,激动得声音发颤:“殿下之隐……”他倏然压低声线,“殿下失去的……已回来了?”
“喵——”
远处忽传来猫叫,声声凄凄,淅淅沥沥,是春夜的呢喃。
是啊,春来了。万物生发,繁衍滋长,一切皆有可能。
虞珩轻笑,抬手拍了拍顾钊的肩。
“先帝的恩情,孤已还尽。不该还的,孤自会一一夺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