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寿衣店

作品:《活人出殡

    双眼圆睁,瞳孔涣散,嘴巴张得极大,仿佛死前看到了无比恐怖的事物。


    他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皮肤紧贴在骨头上,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活力,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干瘪状。


    最让人心悸的是,他周身笼罩着一层冰寒刺骨的阴气,正是那厉鬼残留的气息。


    “还是晚了一步……”


    老乞丐蹲下身,探了探男人的鼻息和颈动脉无奈地摇了摇头。


    “阳气被吸干了……魂魄估计也受损严重,就算能醒过来,也是个废人了。”


    那厉鬼已经得手,并且在我们赶到之前就遁走了。


    老乞丐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立马给老陈警官打了电话。


    为了不引起恐慌,他让老陈对外宣称这名男子是突发急病,需要立即隔离治疗。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老陈就带着几个穿着防护服伪装成疾控人员的手下。


    用担架将那个已经几乎失去意识的男人秘密抬走了。


    村子里的人虽然疑惑,但在“灭四害”和“突发恶疾”的双重解释下,倒也暂时没有引起大的骚动。


    但我和老乞丐都知道,这只是开始。


    那厉鬼尝到了甜头,恢复了部分力量,下一次出手只会更加凶残和狡猾。


    折腾了一晚上我们两个人又困又饿,吃完饭的功夫得知那个人已经死了。


    按照陈警官的说法,倒霉蛋是村里有名的懒汉,名叫王老六。


    年轻时就好吃懒做,爹妈早逝后更是变本加厉。


    靠着村里一点微薄的救济和偶尔偷鸡摸狗度日,四十多了还是光棍一条,无儿无女,是村里最边缘的人物。


    “难怪……这种独居、阳气本就虚弱、又心存妄念的懒汉,最容易着了道。”


    老乞丐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怜悯。


    “看他在院子里的样子,衣衫不整脸上还残留着不自然的痴笑……八成是中了那厉鬼的‘美人计’,被幻化的美色迷了心窍,自己主动开的门。”


    他转向我继续说道。


    “那东西刚脱困,急需补充,专挑这种意志薄弱又独居的壮年男性下手,吸干他们的阳气精华,能最快恢复它的凶焰。不能再让它这么得手了!”


    “那我们怎么办?守着村子?太被动了!”


    老乞丐沉默片刻,目光在我脸上扫过,突然冒出一个让我脊背发凉的想法。


    “得主动引它出来……它喜好美色,迷惑壮男……或许,我们可以投其所好……”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您……您该不会是想让我……”


    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你年纪轻,底子干净,扮作个晚上回村的学生,拖着个行李箱看起来单纯又好骗……”


    老乞丐摸着下巴,似乎在构思细节。


    “不行!绝对不行!”


    我头皮发麻,立刻坚决反对。


    “那女鬼见过我。在出租屋里,它虽然主要针对的是您,但我肯定也被它记住了气息和模样,我再扮成诱饵,它一眼就能认出来,那不是送货上门吗?”


    老乞丐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皱紧了眉头。


    他显然忽略了这一点。


    他在原地踱了几步,嘴里喃喃自语。


    “见过你了……气息被记住了……那就得换个它认不出的样子……”


    突然,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猛地一拍大腿。


    “有了!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去找‘赛鲁班’,让他给你暂时换张脸!”


    老乞丐胡乱扒拉完最后几口饭,抹了把嘴,二话不说就拉着我出了门。


    经过一夜的折腾和刚才的消息,我们俩都是身心俱疲,但形势逼人容不得喘息。


    他带着我在龙城那些弯弯绕绕、充满市井气息的老街巷里穿行。


    最后停在了一条相对僻静甚至有些萧条的旧街。


    街面两旁多是些经营香烛纸钱和墓碑石刻的老铺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和石灰粉混合的味道。


    我们要找的铺子就在街角,门脸不大,挂着一块旧木匾,上面用朴拙的字体写着“福寿斋”三个字。


    橱窗里陈列着几件做工精细的丝绸寿衣,颜色多是深蓝、藏青和褐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沉静的光泽。


    这就是赛鲁班对外的营生,一家传统的寿衣店。


    推开略带涩滞的玻璃门,门楣上的铜铃发出“叮铃”一声脆响。


    店内光线柔和,收拾得倒还整洁。


    四面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寿衣样本,料子从普通的棉布到上好的绸缎都有。


    柜台后面,一个看起来约莫六十多岁。


    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戴着老花镜的男人正伏在案上,用一支小巧的烙铁小心翼翼地熨烫着一件黑色寿衣的领口。


    他手指干瘦却异常稳定,动作专注而细致。


    听到铃声,他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


    他的脸型瘦削,皱纹深刻,但一双眼睛却不见浑浊,


    反而透着一种经年累月与“终点”打交道沉淀下来的平静和洞察世事的淡然。


    这应该就是赛鲁班了。


    “老哥,忙着呢?”


    老乞丐显然和他很熟络,直接打了个招呼。


    赛鲁班看到老乞丐,脸上没有任何寒暄的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目光随即落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才用略带沙哑的嗓音平静地问道。


    “有事?”


    老乞丐也不绕弯子,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将我们遇到的麻烦和需要我改变样貌充当诱饵的计划简单说了一遍。


    听完老乞丐的叙述,赛鲁班沉默了片刻。


    那双看惯生死的眼睛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仿佛在测量着什么。


    店里一时只剩下老旧座钟“滴答滴答”的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新布料和淡淡樟脑丸的味道,与门外那个阳光下的世界格格不入。


    “易容改面,不是扎纸人,有风险。”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稳没有波澜。


    “材料虽能暂时改变皮相,掩盖气息但终究是外物。若心志不坚被那邪物窥破内心恐惧,反而会遭反噬。”


    他顿了顿,看向老乞丐。


    “你确定要这么做?”


    老乞丐重重地点了点头。


    “没时间了,不能再让它害人。这小子……我看着还行,心性还算稳当。”


    赛鲁班不再多言,转身走向柜台后面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