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老太太中邪

作品:《活人出殡

    老乞丐动作一顿,快步走过来。


    他伸手一摸红布,又摸了摸棺盖,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烦躁地一摆手。


    “妈的,这鬼天气……邪门!先揭下来晾着!肯定是潮气太重了!”


    他这话像是在对我说,又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但我看得出,他眼神里的担忧更深了,不时瞥向院外雨幕中坟山的方向。


    我们默默地将湿重的红布揭下,搭在屋檐下能避雨通风的地方。


    那红布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水,在脚边积起一小滩浑浊的水渍。


    因为下雨,天色黑得格外早。


    草草吃了晚饭,那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砸得人心慌意乱。


    老乞丐揣着酒壶,坐在门槛上望着雨幕出神,一口接一口地抿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我因为下午的折腾和心中的不安,也早早回了安排给我的厢房。


    但此时我却毫无睡意,耳朵里全是哗啦啦的雨声,眼前晃动着那湿透的红布,以及山上那座埋在湿泥里的新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迷迷糊糊之际一阵急促又惊慌的敲门声猛地将我惊醒。


    “大师开门啊,不好啦,出事了!”


    是李洋的声音。


    老乞丐率先起身开门,而就在此时,我的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


    我记得他们家好像还有一个姑娘,死的是儿子,那为什么家里的事儿一直在有李洋操持着。


    感觉就好像李洋才是他们家儿子一样,这让我突然有些恍惚。


    而且我突然回忆起在车上的时候就有过疑问,按理来说,侄子应该和家里人同姓才对,但主家姓孙而他姓李。


    难道说李洋和这一家没有血缘关系?


    老乞丐猛地拉开门,风雨声瞬间变得更加喧嚣。


    李洋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脸色煞白,惊慌失措地抓着老乞丐的胳膊。


    “大师不好了!我大娘……她……她……”


    “慌什么,把舌头捋直了说!老太太怎么了?”


    老乞丐厉声喝道,试图稳住他的情绪。


    我紧跟出来,雨水被风斜吹进来,打湿了门廊。


    “渴……我大娘一直喊渴!嗓子都快喊劈了!”


    李洋语无伦次。


    “渴了喂她水,她喝下去就嗷嗷往外吐,一点都咽不下去。米汤也不行,只要是水,沾一点就吐!可她就是渴得发疯啊!那样子……那样子看着就像……像得了疯狗病似的!”


    一边疯狂口渴,一边又完全无法吞咽任何液体?


    这诡异的症状让我后背一阵发凉。


    老乞丐的眉头死死拧紧,脸上最后那点酒意也彻底没了。


    他低骂了一句脏话,也顾不上拿伞,一头就扎进了雨幕里。


    “带路!快!”


    我们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暴雨中,朝着老太太临时安置的邻居家跑去。


    雨水冰冷,但此刻更冷的是心里的不祥预感。


    刚冲进那户人家的院子,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嘶哑又疯狂的哀嚎。


    “水……给我水……渴死我了……水啊!”


    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完全不像一个老太太能发出的。


    我们冲进屋里,只见昏暗的灯光下,老太太正披头散发地坐在炕沿上。


    她身上的衣服几乎湿透,紧紧贴着瘦小的身躯,像是在水里泡过。


    但李洋说那其实是她之前挣扎出的冷汗和吐出来的水渍。


    她的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死灰白,嘴唇干裂得起皮,甚至能看到血丝。


    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双手在空中胡乱抓挠,眼神涣散狂乱,嘴里反复念叨着“水”。


    照顾她的几个妇人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脸上写满了恐惧。


    “大娘,大师来了……您再忍忍!”


    李洋带着哭腔喊道。


    老太太似乎完全听不见,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一种极致的干渴所占据。


    突然,她浑浊的眼睛猛地盯住了屋子角落里的水缸。


    她突然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嚎,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猛地推开身边的人,踉踉跄跄地就扑了过去。


    “拦住她!”


    老乞丐急喝。


    但已经晚了。老太太扑到水缸边,拿起水瓢,舀起冰冷的凉水就疯狂地往嘴里灌。


    水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流,打湿了前襟。


    然而,那水刚灌进去不到几秒钟,她的身体就猛地一僵,随即剧烈地抽搐干呕起来。


    “哇——噗——”


    她猛地弯下腰,将刚刚灌进去的清水混杂着胃液,甚至是一种带着难以形容的腥臭气的粘稠液体,全都吐在了地上。


    那黑水粘稠,散发着土腥和腐烂混合的怪味,根本不像人吐出来的东西。


    吐完之后,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


    但喉咙里依然发出干渴到极致的嗬嗬声。


    眼神绝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水,却又无法触碰。


    老乞丐的脸色变得铁青,他快步上前,和李洋一起将瘫软在地的老太太搀扶起来,重新安置到炕上。


    老太太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干裂的嘴唇翕动着,眼神空洞而绝望。


    “按住她,别让她再乱动!”


    老乞丐沉声吩咐,随即从他的破布袋里一阵摸索,竟然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土布针包。


    他麻利地将针包展开,里面别着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微光。


    只见他捻起三根细长的银针,精准地刺入老太太脸颊和额头的三个穴位。


    针刚入穴,老太太浑身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眼睛骤然瞪大!


    “哇——”


    又是一口粘稠腥臭的黑水从她嘴里喷涌而出,量比之前少,但颜色更深,气味也更令人作呕。


    吐完这口黑水,老太太像是被彻底抽空了力气。


    脑袋一歪,昏厥了过去,但脸色那死灰般的颜色似乎褪去了一点点。


    呼吸虽然微弱,却不再像刚才那样痛苦挣扎。


    老乞丐拔出银针,脸色没有丝毫放松,他突然转向惊魂未定的李洋。


    “快去,找一只打鸣最响的公鸡来!要快!”


    李洋虽然不明所以,但不敢怠慢,立刻冲进雨里。


    没多久,他就抱着一只羽毛被雨水打湿、不断扑腾挣扎的雄壮公鸡跑了回来。


    说来也怪,那公鸡一被抱进屋子,原本沉闷压抑的空气仿佛为之一荡。


    公鸡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安,“咯咯”地叫了两声,显得有些焦躁。


    而更神奇的是,就在公鸡进屋后片刻。


    炕上昏迷的老太太竟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悠悠转醒。


    她眼神里的狂乱和涣散消失了,虽然依旧虚弱,但明显恢复了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