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重丧
作品:《活人出殡》 这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两辆黑色的轿车就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我们那破旧大院的外面。
来接我们的人穿着朴素,神色恭敬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
车子驶出市区上了国道,一路疾驰,窗外的景色从城市逐渐变为田野。
开了小半天,进入了邻县地界,最终拐进了一个看起来规模不小的村庄。
村子确实很大,青砖瓦房排列得还算整齐,道路也宽敞。
时值中秋前夕,村里人来人往,显得有些热闹,但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压抑感。
来接我们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自称姓李叫李洋,是事主的外甥。
在路上,他忧心忡忡地向老乞丐周白说明了情况。
“老先生,这次真是摊上大事了,死的是我舅舅和我堂哥孙宇。”
老乞丐见他面色焦急便。刻意安慰了几句示意他慢慢说。
“我舅舅在村里包了个大鱼塘,前几天晚上,鱼塘那边老是传来奇怪的响动,像是有人扔石头又像是有什么东西扑腾水。我舅舅不放心,就自己拿着手电去看看……结果,第二天一早被人发现淹死在了鱼塘边上,半截身子还在水里……”
老乞丐闭着眼听着,手指微微掐算,问道。
“你舅舅的生辰八字,还有大概的死亡时辰,还记得吗?”
李姓汉子连忙报了上来。老乞丐听完,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戊寅年……癸亥月……庚戌日……还是子时落的水……”
他喃喃自语,猛地睁开眼睛?
“重丧日!还是‘大重’!这叫‘虎口吞羊’,煞气极重,死者不甘,必寻替身!”
李姓汉子脸色一白。
“先生您说得太对了!办白事的张先生也是这么说的!他说这叫‘重丧有人死,双棺立堂前’!果然……果然没出三天,我堂哥……就是我舅舅的亲儿子,也出事了!”
他声音带着哭腔。
“我堂哥是去鱼塘边给我舅舅烧头七纸钱的,回来的时候天黑了,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一块平时放在路边的界碑石绊倒了,脑袋正好磕在旁边一个老树砍掉后留下的尖桩子上……等发现的时候,人早就没气了……”
老乞丐脸色更加凝重。
“你堂哥的八字和死时也报给我。”
李姓汉子又报上一组生辰和大概的死亡时间。
老乞丐掐指一算,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又是重丧日!‘双金克木’,连环套!这是被盯上了,一个接一个,不肯罢休啊!”
他看向李姓汉子。
“你们之前请的先生没说错,这煞气没泄掉,十日内,必还有第三个人要遭殃!”
“是啊!”
李姓汉子都快哭出来了。
“那张先生一看这日子,直接摆手不敢管了,说这煞他扛不住,让我们另请高明。我们托了好多关系,才打听到您老……”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到了村中一户人家门口。
这户人家显然正在办丧事,门头上挂着白色的引魂幡,在微风中飘荡。
门口或坐或站聚集着不少村民,大多都是老人,低声交谈着。
脸上带着恐惧和忧虑,让原本热闹的村庄氛围在这里变得格外沉重。
隐隐的啜泣声从院子里传来。
我们下了车,走进院子。
一进门,就看到院子正中搭着一个黑色的灵棚,棚下并排摆放着两副厚重的黑漆棺材。
棺材前放着香案祭品,白色的蜡烛燃烧着,更添几分凄凉和诡异。
院子里还有一些帮忙的村民和戴孝的家属。
看到我们进来,尤其是看到邋里邋遢但气质不凡的老乞丐,都纷纷投来期盼又敬畏的目光。
老乞丐站在院中,目光扫过那两副棺材,又看了看这户人家的房屋格局和周围环境。
他鼻子轻轻抽动了一下,似乎在空气中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味道。
他沉声对那李姓汉子,也是对着所有在场的人说道。
“先把事情经过,尤其是他们爷俩死时的详细情形,还有那鱼塘和出事地点的具体情况,再仔细跟我说一遍。一点细节都不要漏!另外,准备三只三年以上的大公鸡,要嗓门洪亮、鸡冠鲜红的。再找九斤上好的糯米,要新米。”
“天黑之前,必须把事情捋清楚。今晚,咱们得去会会那‘重丧煞’!”
老乞丐周白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悲伤压抑的院子里激起层层涟漪。
雇主家的人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尤其是那死了丈夫和儿子的老母亲,更是挣扎着要起来磕头。
被众人搀住后,只能以泪洗面,呜咽着连连道谢。
而那位堂哥的媳妇,正如李洋所说。
早在堂哥死后第二天就收拾细软跑回了娘家,生怕被这“重丧”的厄运缠上。
李洋不敢怠慢,立刻发动亲戚邻里去找老乞丐要的东西。
村里办事效率高,没多久三只精神抖擞,鸡冠血红似火,一看就极其雄健的大公鸡,和一袋颗粒饱满散发着米香的新糯米就被送到了院子里。
老乞丐检查了一下公鸡和糯米,满意地点点头。
他让人用红绳分别拴住三只公鸡的一条腿,然后自己牵着绳头,对李洋说。
“走,带我去鱼塘和出事的地方看看。”
一行人簇拥着老乞丐来到村外的鱼塘。
这鱼塘面积不小,水色深沉,透着股凉意,四周长满了芦苇和水草,显得有几分荒僻。
虽然是大白天,但一想到接连两条人命折在这里,众人都觉得脊背发凉。
老乞丐牵着公鸡,开始沿着鱼塘边缓慢地绕行。
那三只公鸡起初还昂首挺胸,但走着走着,就变得有些焦躁不安。
时不时扑腾一下翅膀,发出低沉的“咕咕”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当绕到鱼塘另一侧,靠近李洋描述的他堂哥摔死的那个枯树桩时。
其中一只最强壮的公鸡突然毫无征兆地猛地扬起脖子,发出一声极其嘹亮啼鸣。
“咕喔喔——!”
此时远未到黄昏,这声不合时宜的鸡鸣显得异常突兀和刺耳,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老乞丐立刻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公鸡面对的方向。
正是那截露出地面一尺多高、还隐约能看到暗褐色污渍的枯树桩,以及树桩旁边那块半埋入土当做界碑的青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