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墙里的尸体
作品:《活人出殡》 “咋了?”
工头叼着烟,不耐烦地走过来。
“这……这墙里面……”
老张的声音有点抖,他用抹子的尖角,又刮开一点。
“刺啦——”
更多的湿水泥被刮落,露出里面更清晰的东西!
是衣服!
一件洗得发白、沾满水泥浆的旧工服。
那款式,那磨损程度……工棚里所有人都认得!
那工服被死死地嵌在砖墙里,水泥像裹尸布一样包裹着它。
而就在那工服领口的位置,水泥层被刮开更多,露出的是一截青灰色的、僵硬的脖子。
脖子上,沟壑纵横的皮肤,沾满了灰泥。
皮肤呈现出一种极其不自然的死灰色,透着一股冰冷的蜡质感!
“妈呀!”
老张怪叫一声,手里的抹子“哐当”掉在地上。
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一屁股瘫坐下去,裤裆瞬间湿了一片。
“啊——!”
周围的工人像炸了锅的蚂蚁,惊恐的尖叫此起彼伏。
他们呼啦一下全涌上来看,又像被火烧了一样猛地向后弹开,挤作一团,脸色煞白!
工头嘴里的烟掉在地上,火星溅开。
他死死盯着那截脖子,脸上的横肉抽搐着,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挖……挖开!快他妈挖开!”
终于,一声破了音的嘶吼从他喉咙里挤出来。
没人敢动。
那截脖子露在冰冷的空气里,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石灰和更深层腐败的怪味。
嗡嗡的苍蝇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开始围着那处打转。
“都他妈聋了吗?挖啊!”
工头眼珠子通红,猛地抄起旁边一把沉重的镐头,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扭曲变形。
在他的咆哮和镐头的威胁下,几个胆子稍大的工人,颤抖着手拿起铁锤和凿子,脸色惨白地靠近那面墙。
铁器撞击砖块和水泥的声音在死寂的毛坯房里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次敲击都像敲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砖块和水泥被一块块撬开。
那件熟悉的旧工服露出的部分越来越多。
然后是整个佝偻僵硬的躯干,最后是那张脸。
当覆盖在脸上的最后一块水泥碎块被小心翼翼地撬开时,周围的空间仿佛被抽干了空气。
老李!
他整个人被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硬生生地塞砌在了这面新砌的砖墙里。
身体被水泥和砖块死死包裹着,像一块被嵌进模具里的填充物。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球浑浊发灰,布满了血丝,死死地凸出眼眶。
嘴巴张成一个黑洞洞的“O”形,似乎想发出最后一声嘶喊,却被冰冷的水泥彻底封死。
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他的皮肤颜色——那是一种仿佛被漂洗过的死灰色,透着一股冰冷的蜡质光泽。
皮肤表面,尤其在脖颈和露出的手臂上,清晰地布满了大片大片紫红色的,好像蛛网般蔓延的斑块。
这是尸斑。
一股令人作呕的尸臭混合着石灰的刺鼻气味,如同实质般猛地爆发出来,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比昨夜闻到的土腥气浓烈百倍。
“呕——!”
有人再也忍不住,扶着墙剧烈地呕吐起来。
更多人捂着口鼻,惊恐地后退,看向墙里那具尸体的眼神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
工头手里的镐头“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踉跄着后退几步,背靠着冰冷的另一面墙,大口喘着粗气,眼神涣散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
这怎么可能?
前几日明明还看着他,而且是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但此时的情景已经远超出我们能理解的范畴,
工头在震惊中选择了报警,很快警察来了,封锁了现场。
戴着口罩和手套的法医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嵌在墙里的尸体。
我和工头,还有那几个亲眼目睹“老李”坠楼又“复活”的工人,被分别带到一旁问话。
每个人脸上都残留着惊魂未定和巨大的茫然。
“什么时候最后一次见到他?”
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警察盯着工头。
“昨……昨天,收工的时候,他还在蹲在那边抽烟!”
工头的声音嘶哑,手指颤抖地指向墙角。
“我……我还跟他说话了,他应了一声,怎么会……”
他无法理解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前天晚上呢?大前天晚上呢?”
警察追问。
“都在工棚,天天晚上都在!”
旁边一个工人抢着回答,脸上肌肉因为恐惧而扭曲。
“他……他就睡我旁边,昨天晚上……昨天晚上他还……”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警察严肃的表情,又把话咽了回去,眼神惊恐地瞟向我这边。
“警察同志,这不对啊!”
那个胸口有纹身的汉子急声道。
“他要是早就……早就这样了,那我们这几天看到的是谁?是鬼吗?”
中年警察眉头紧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示意旁边的年轻警员详细记录下每个人的证词。
法医走了过来,摘下了沾着灰泥的手套,脸色异常凝重。
“……初步判断,死亡时间至少超过一周。尸体全身出现大面积腐败静脉网,尸僵已经缓解,部分区域开始软化……体表有严重挤压伤,符合被砌入墙体时造成……死因初步判断是机械性窒息,但具体要等解剖……”
死亡时间至少超过一周!
这句话像一道炸雷,劈在我和工头,以及所有竖着耳朵听的工人头上!
一周?
可就在昨天,前天,甚至昨天晚上……我们都还看到“老李”在干活。
我更是亲眼看着他每晚走向烂尾楼,最后……钻进了那座土坟!
这时一股比昨夜更彻底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遍全身。
工头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眼白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被旁边的警察一把扶住。
工头被抬走了,工地被勒令停工。
警察带走了尸体和几个关键证人,留下我们这群惊弓之鸟缩在散发着恶臭的工棚里。
没人说话。没人抽烟。连打牌的都没了。
恐惧是会传染的,尤其是在这种绝对沉默的发酵下。
如果墙里那个死了超过一周的才是真的老李。
那这几天和他们一起扛水泥、蹲在墙角抽烟、夜里就睡在旁边的又是什么?
没人敢深想。
一想,那寒意就从骨头缝里往外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