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城猛的僵住。


    他垂下眼睫，哑声：“娇娇……”


    “我不奢求你现在就能原谅我，我只乞求你能够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让我们重新开始，一起迈向新的明天，好吗？”


    顾凌城意识到，他只在原地等林娇娇，她是永远都不会回头的。


    他们都要向前看。


    她要往前走，那他就陪她一起往前走，以一副洗心革面的全新姿态。


    林娇娇垂眸看着苦苦挣扎着扒在窗边的男人。


    锋锐的碎玻璃渣割破他的手掌、手臂，鲜血流满衣服，触目惊心的猩红。


    他英俊的脸庞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从林娇娇的角度，她不难看出顾凌城在经历着巨大的痛苦。


    他的视线模糊，耳朵因为失血都有些听不清，周围是呼啸的寒风。


    顾凌城死死咬牙，唇瓣冻得青紫，他修长的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仿佛随时都支撑不住。


    林娇娇垂眸，良久的看他，抿唇不语。


    鬼使神差的。


    她又莫名其妙想到曾经困扰自己一个月的梦魇。


    时至今日，林娇娇也分辨不清。


    那究竟只是一场噩梦，还是未来真实发生的事情，跨越万水千山的时空，投影到过去，投影到她的梦里。


    但有一件事情，林娇娇很肯定。


    她唇瓣轻颤，忽然问道：“听说你向警方举报白楚若，把她抓进去了？”


    顾凌城修长的指尖缩紧，幽深的狭长凤眸紧盯向她：“娇娇，她需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他也一样。


    他们都需要为自己曾经做错的事情，去忏悔，去赎罪。


    一个都逃不了。


    林娇娇唇角缓缓漾起一抹笑意：“那如果我不离开你，你还会找证据去向警方举报她，把她抓起来审问吗？”


    “你是不是还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拿她当妹妹照顾，从而忽略我。”


    顾凌城怔住，没想到林娇娇会这么问。


    但很快，他咬住唇角，清冷如雪的嗓音，喑哑说道：“娇娇，我承认过去种种，是我对不起你。”


    “我伤害过你，我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就是个混蛋，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再次重蹈覆辙。”


    “娇娇……算我求你，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林娇娇轻轻眨了眨眼，鼻尖莫名涌上一抹酸涩，红了眼眶：“那你相信过我吗？”


    “你相信过我们的爱情吗？”


    林娇娇定定看向他，眸底慢慢涌上雾气。


    她吸了吸鼻子，颤抖着哑声说道。


    “我以为你是信的，就像过去的十几年里，不管面对怎样的境遇，我都无数次坚定的选择你一样。”


    “我以为，你也是一样的。”


    林娇娇话落一顿，唇角漾起一抹笑意，淡淡嘲讽说道：“可是我错了，我刚刚才发现。”


    “你说你自卑也好，自负也罢，你有你的苦衷，你在背地里为了我们的爱情做了许多事。”


    “你说顾家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东西，你要花费精力去处理，你说害怕仇人盯上我让我受牵连，所以要和我保持距离。”


    “你说觉得自己脏，怕配不上我，你害怕，没有安全感，需要靠我一次又一次对你的顺从与讨好来确定我对你坚定不移的爱意……”


    “这些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你的借口，顾凌城，你还没发现吗？”


    林娇娇语气变得失落起来，带着淡淡的惆怅。


    她娇软清浅的嗓音，轻飘飘的飘在空中，飘到顾凌城的耳边。


    然后化作巨锤，重重敲响他的耳膜，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


    “我们之间的感情……问题的本质，是你从来都不相信我。”


    “如果你相信我，你会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不会选择隐瞒。”


    “如果你相信我，你会从一开始就和你的养妹保持距离，而不是对她一次又一次的纵容。”


    “如果你相信我……”


    “算了，我能举的例子太多，多到数不清，我是那样坚定不移的相信你，你却生性多疑，我们的感情，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顾凌城闻言，死死咬住唇角，他幽深的漆黑眼瞳中，露出无法承受的莫大痛苦。


    顾凌城唇瓣轻颤，破碎的低沉嗓音似乎是从喉咙中挤出来般，哑声问。


    “那你呢。”


    “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在我和宋绍庭中，你选择了我，而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更好的宋家长子。”


    林娇娇垂下眼睫：“你也知道，他是在所有人眼中更好的人。”


    “可是顾凌城，别人是别人，不是我。”


    “在我的眼中，最好的人，一直都是你，也只是你。”


    林娇娇再也忍不住，红着眼，鼻尖酸涩的哑声颤抖道：“我……我从小时候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非你不可。”


    “你是冷漠的，却也是张扬的，你是沉静的，却也是炙热的，你就像天上的明月，清冷的光辉落入我的眼眸。”


    “你很强大，也很聪明，你的意志坚定，你的果敢决绝……你一直都是我学习的榜样，我从你身上学到许多高贵的优秀品质，并一直为此感到骄傲。”


    “可现在，你告诉我，你是自卑的，你是肮脏的，你觉得自己太早见到这个世界阴暗残酷的一面，你置身其中，并为此感到痛苦，觉得脏了的自己配不上我。”


    “那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你说的这些，我从来都不曾在意呢？”


    林娇娇深吸一口气。


    她越说越觉得心里酸涩，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嗓音颤抖着轻声说道。


    “你有没有想过，一直以来，我看到的都是你身上的优点，你灵魂深处的闪光点，那些照亮我人生道路的光芒，是连你自己都不曾发现的东西。”


    “我的眼睛里，我的灵魂深处，一直以来看到的都只有你，你的眼睛，你的灵魂，和其他的任何都无半点关系。”


    林娇娇话落，垂下眼睫看着窗边沉默不语的男人，突然轻轻笑了出来，带着些许淡淡的怅然若失。


    “顾凌城，我还是感谢你的。”


    “感谢你曾经带给我的美好。”


    “感谢你教会我的优秀品质。”


    “感谢你曾经照亮我迷茫的人生道路。”


    “但是……”


    林娇娇顿了下，唇角的笑意越发释然。


    “这么多年，我们一路走到这里，好像……也就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