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娇不想听他废话，直接转身去睡觉。


    他爱爬就爬，摔死了也跟她没关系。


    ……癫公。


    顾凌城嘴唇哆嗦着，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高烧没退，身上也没太多力气，迷迷糊糊勉强睁开眼。


    顾凌城执拗的抓着栏杆，尽量贴到窗边，让林娇娇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碎玻璃渣划破他的衣服，又划破他的手臂，流出的血与雪融在一起，蜿蜒而下，触目惊心。


    “娇娇……”


    顾凌城喉结微涩，红着眼，垂下眼睫，耗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开口解释。


    “我以前，不是故意冷落你，我不想找借口说是我有难处，但是有些事情，我一直害怕你知道以后，会抛弃我。”


    林娇娇背对着窗户，轻轻闭着眼，长睫微颤。


    顾凌城声音很轻，却还是拼尽全力，努力想让林娇娇听到。


    “顾家……曾经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产业，我从十二岁开始就被顾长生带去接触这些。”


    “我太早见过这个世界最阴暗残忍的一面，并对此深恶痛绝，我为自己身上流淌着那个男人的血感到耻辱自卑，娇娇，我觉得我是脏的，我根本就配不上你。”


    尤其是有宋绍庭的对比。


    那样光风霁月的一个人，在他面前，顾凌城总是自残形愧。


    其实有的时候，顾凌城也想不明白。


    他们三个，从小就相识，周围的人都说宋家温文尔雅的长子与林家明媚张扬的小公主更般配。


    所有人都看好他们。


    甚至就连顾凌城都觉得，自己这样肮脏不堪的人，凭什么有资格与林娇娇站在一起。


    可是，林娇娇却选择了他。


    顾凌城受宠若惊。


    但他依然是自卑的，自卑的同时，又很自负。


    顾凌城自认为他始终比不上宋绍庭，他想不明白林娇娇究竟看上他哪点，并对此感到终日惶恐。


    他很害怕。


    害怕林娇娇对他只是一时兴起，害怕林娇娇迟早有一天会玩腻他然后抛弃他，转身爱上另一个人。


    比如宋绍庭这样温柔又明媚的人。


    顾凌城的惶恐不安，导致他极度的没有安全感，在这段感情里，他需要不停去反复确认。


    确认林娇娇是爱他的，确认她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顾凌城垂下眼睫，他承认自己的卑劣，并为此感到悔恨不已。


    “娇娇……”


    顾凌城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声音也很轻。


    他不确定林娇娇能不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但他固执的想要解释清楚他们的误会。


    “我不是故意冷落你，顾长生的仇人太多，我总担心会连累到你，我怕他们盯上你，只能被迫和你保持距离。”


    顾凌城说着，虚弱无力的手指松了松，眼皮似灌了浓铅，几乎要睁不开。


    他感到有些绝望。


    因为他此刻很清晰的认识到，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他对林娇娇造成的伤害都是无法弥补的。


    他做错了太多事。


    自以为是为了林娇娇好，自以为是为了他们的感情能够长久，却从没问过林娇娇，她需不需要。


    他总是在小姑娘伤心难过的时候做出错误的选择，一次又一次，明明是想离她更近一些，却总把她推得更远。


    他在本末倒置的这条路上，错误的行走了太远太远。


    因为怕仇家报复连累到林娇娇，所以不敢在外人面前与她表现的太亲密也好。


    因为恐惧自己如果没有出生，无法遇到林娇娇所以感恩白楚若的父母，照顾他们的遗孤也好。


    他心里装了太多事，却忘了最根本的那一件事。


    他自认为对林娇娇好而所做的一切。


    如果是建立在会伤害到林娇娇的基础上，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样是不对的。


    他错的太过离谱，如今落到这样的结局，也都是咎由自取。


    顾凌城绝望的闭上眼，湿润的长睫轻颤，下颌用力绷紧，死死咬牙。


    突然。


    窗户的另一边，响起林娇娇疏离淡漠的声音。


    “那你放任自己的朋友肆意嘲笑我呢？”


    顾凌城倏地睁开眼。


    他漆黑眼瞳深处骤然迸发出一抹希冀的光亮，哑声卑微说道。


    “娇娇，有太多人为了利益靠近我，我从未拿他们当过朋友，这么多年，和我真正交心的朋友，只有宋绍庭一个人。”


    他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从十二岁开始被顾长生带入那个黑色的世界开始，他的身边就聚集太多居心叵测的人。


    第一次被所谓的“朋友”背叛，是他上初中的时候，遭到绑架。


    这件事顾凌城没敢和林娇娇说，周围的人也都瞒着她。


    他九死一生的逃出来，为了安慰哭个不停的小姑娘，就只哄她自己消失那段时间，是出去旅游。


    林娇娇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世界是单纯而干净的，也不该被这些浑浊肮脏的黑暗玷污。


    从那场绑架以后，顾凌城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所谓的朋友，也不过是京城上流圈子里一些无法避免的人情世故，他从未放在心上，就以为林娇娇也不会。


    这是他的错。


    林娇娇站在窗前，垂眸看着苦苦挣扎的男人，淡声说道。


    “不管你有什么苦衷，当我在你面前被人肆意嘲笑侮辱的时候，你都该站出来为我说话，不是吗？”


    顾凌城指尖攥紧，哑声说：“娇娇，我怕那些仇人会盯上你，在外面与你保持距离……”


    “但是那些嘲讽欺负过你的人，我后来也都让他们付出代价。”


    所有明面上、背地里嘲讽过林娇娇的人，顾凌城其实都一直把他们的相貌和名字，记在心里。


    都说会咬人的狗不会叫。


    顾凌城就属于这种不会叫的狗。


    他把那些仇人都处理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曾经欺负过林娇娇的人一一算账。


    “娇娇……”


    “你知道萧老太太的孙子……萧宇泉，他现在在哪儿吗？”


    林娇娇心尖一动：“在哪儿？”


    顾凌城长睫微垂，哑声：“我后来把他送到非洲挖石油。”


    “……”林娇娇微微惊讶的睁大眼。


    她还奇怪，后来在京城怎么再没见过萧宇泉。


    原来是被送去非洲挖石油。


    ……有点意思哦。


    林娇娇轻轻抿起唇角：“顾凌城。”


    “你该不会觉得，现在跟我解释这些……”


    “我就会原谅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