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娇一下就懵了。


    她没反应过来。


    好半晌。


    林娇娇唇瓣微启，轻声唤：“师兄……”


    严清笑了笑，语气温柔的哄她：“行了，师兄不逼你，就是逗逗你。”


    “你别往心里去，安心养胎吧，小脑袋瓜一天天少瞎想，照顾好自己。”


    严清如山间清泉般温润好听的嗓音，仿佛带着能够舒缓人心的魔力。


    他从来不逼林娇娇，只逼他自己。


    逼自己隐忍，逼自己退让，逼自己等待。


    他尊重林娇娇的一切决定，也不舍得小姑娘受一点委屈。


    严清缓缓垂下眼睫，挂断电话后，长长叹息一声。


    果然。


    纵使内心已经压抑到惊涛骇浪。


    他还是无法做到，去强迫她面对自己不想面对的事情。


    林娇娇心情更复杂了。


    她能感觉到，师兄不是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林娇娇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有些玄幻。


    就跟开了十倍加速器一样，快到让她措手不及。


    先是宋邵言摊牌跟她告白。


    再是顾凌城举报白楚若涉嫌故意谋杀罪，给她送进警局接受调查审问。


    现在，和平相处多年的师兄又突然这个样子。


    林娇娇有些手足无措。


    她的生活一下变化的太快也变化的太大。


    她都还没有做好面对上一个问题的心理准备，下一个问题就接踵而至，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林娇娇缓缓垂下眼睫。


    她有些颓丧的把自己窝在两米高的巨大玩具熊上。


    林娇娇整个娇小的身子蜷缩起来，脑袋下意识蹭了蹭玩具熊毛茸茸的肚子。


    她垂下眼睫，神色复杂的小声呢喃：“还好……还有你陪我。”


    人们常常会把自己的情感寄托在玩偶上。


    现在这只陪伴林娇娇许久的巨大毛绒玩具熊，就起到这样一个安慰她心灵的作用。


    林娇娇紧紧抱住玩具熊，将头埋在它软乎乎的肚子上，忍不住想。


    她其实一直都不是一个很喜欢周围发生变化的人。


    林娇娇喜欢安稳，平平淡淡的安稳。


    只有生活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她才能感受到安心，不会觉得孤寂或是恐惧。


    她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改变。


    但要她接受改变，往往需要比别人更多的时间。


    林娇娇当初决定要和顾凌城分开就是这样。


    之所以会犹豫那么久，勉强自己忍受那么多年委屈。


    除了对他舍不得的爱以外，就是她无法说服自己接受改变。


    沉没成本也好，戒断反应也罢。


    她会对做出改变后的陌生环境感到惶恐不安。


    她会觉得害怕，害怕要面临的适应，然后犹豫着不敢迈出那一步。


    好不容易试探着伸出半只脚后，又很快缩回自己的龟壳里。


    可林娇娇最终还是迈出那一步。


    即便这几乎耗费尽她全部的勇气。


    哪怕做出这个决定的过程，会让她的心脏被撕扯着几欲窒息。


    但她也还是说服自己，鼓起勇气，迈出那一步，转身拥抱新的未来。


    林娇娇在往前走。


    顾凌城被她丢在过去。


    他孤零零一个人，独自停留在原地等她，卑微乞求着她的回头。


    顾凌城永远都不会明白。


    他选择停留在原地，守着过去，苦苦等待着的——


    是一个，永远都不会再回头的人。


    ……


    林娇娇的生活好像又再次恢复平静，逐步走上正轨。


    她抛开烦恼，一门心思只有好好养胎，顺顺利利的把宝宝生下来。


    这一次，她不要像梦境里那样，一个人凄惨的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抑郁难产而死。


    她要带着宝宝一起，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生活。


    活的比任何人都要好，活的比任何人都要精彩。


    当林娇娇怀孕五个月的时候。


    顾凌城再次出现了。


    他们相遇在国外的街头。


    彼时大雪纷纷，白色的雪花洋洋洒洒落满两人发顶，宛如一夜之间白了头。


    顾凌城穿黑色尼绒大衣，长身玉立，面容冷峻。


    他依然给人一种矜贵冷傲的上位者气息，宛如一朵高岭之花般，却又多了几分成熟沉稳，五官深邃的眉眼锋锐凌厉。


    顾凌城幽深的狭长凤眸，紧紧盯着面前有些惊讶的小姑娘。


    林娇娇还是明媚张扬的长相，只是曾经娇俏活泼的眉眼，也多了几分温柔恬淡。


    他们在短暂分别的两个月里，都褪去年少时青涩稚嫩的模样。


    林娇娇挺着已经隆起的肚子，她长睫落满雪花，精致小巧的鼻尖冻的通红，神色平静的看着他。


    意料之外的偶遇，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林娇娇一下有些没回过神。


    她潋滟好看的杏眼微微睁圆，神情有一瞬的怔松。


    顾凌城垂下眼睫看她。


    他幽深的眼瞳里完完整整的倒映出小姑娘温柔恬静的怔愣模样，薄唇微抿，漾起一抹弧度。


    不知道为什么。


    顾凌城深邃的眸光微动，瞧着林娇娇乌黑细发落满皑皑白雪的动人模样。


    他性感的喉结缓缓滚动一瞬，喉咙发涩，眼眶发酸，脑海里突然不受控制的想起一句话——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


    顾凌城淡淡敛起眼睑，攥紧指尖，哑声说：“娇娇……”


    林娇娇回过神来。


    她现在心情意外的还挺平静。


    不像最开始和顾凌城闹退婚时，情绪总是不受控制的激动。


    林娇娇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抚着隆起的肚子。


    沉默半晌。


    她冷淡的收回视线，没有说话，直接转身打算离开。


    林娇娇连看都不曾看向顾凌城一眼。


    仿佛面前的男人是空气，并不存在，疏离淡漠的可怕。


    他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起码陌生人，还能得到她无意中的半分眼神。


    顾凌城喉结一紧。


    他眼里划过一抹慌乱，急忙大步迈上去，死死抓住林娇娇纤细的手腕。


    他想要抱住她，将人紧紧拥入怀里，来缓解自己分别两月的汹涌思念。


    但顾凌城不敢。


    他甚至不敢多碰面前的小姑娘一下，就怕把人推得更远。


    顾凌城终于低下高傲的头颅，眼尾泛红，语气几乎卑微的苦苦哀求：“娇娇……”


    “不要走，回头看我一眼，好不好？”


    “算我求你。”


    林娇娇落雪的长睫扑簌。


    她并没有转身，只是挣脱了下手腕的桎梏，然后继续往前走。


    “娇娇！”


    顾凌城眼眸一痛，好像疼的整颗心都要碎掉。


    他大步上前，高挑瘦削的身影固执的拦在林娇娇面前。


    然后在小姑娘眸光平静又疏离的注视下，薄唇紧抿，随后——


    顾凌城缓缓曲起长腿，弯下腰。


    “噗通”一声。


    他低着头，双膝重重跪地。


    曾经京城里高高在上的清冷太子爷。


    如今跟路边的一条贱.狗般，卑微的跪在林娇娇面前。


    跪在他亲手弄丢的小姑娘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