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娇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巴掌大的小脸苍白，秀眉紧蹙。


    她似乎在睡梦里不安极了。


    林娇娇又做了曾经做过的梦，那场导致她看清现实的梦魇。


    她依旧躺在医院冷冰冰的手术台上，医生在她耳旁焦急的喊。


    林娇娇头疼的厉害，浑身上下都冷，她好像还是孤单一人，但又好像不是。


    梦境稍稍变了。


    她感觉，自己冰冷的手，似乎被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死死握住。


    那双手握的很紧，在颤抖，似乎很恐惧。


    林娇娇睁不开眼，她只能模模糊糊的感觉到，好像有人跪在她的手术台前，在苦苦向上天乞求。


    乞求什么？


    林娇娇听不清。


    她狠狠皱眉，想要睁眼去看，视线却始终模糊。


    她挣扎着，最后也只能勉强听清一句，带着颤抖与恐惧的死死哀求。


    “娇娇……”


    “求你……”


    “不要离开我……”


    林娇娇倏地睁开眼。


    她怔愣一瞬，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顾凌城那张帅气逼人的英俊脸庞。


    林娇娇：“……”


    林娇娇眼皮狠狠一跳。


    她又立马嫌弃的紧紧闭上眼，转过头去，压根不想看他。


    ……糟心玩意儿！


    林娇娇颇有几分破罐破摔的赌气，知道有些事肯定是瞒不住，但她不想面对。


    “娇娇……”


    顾凌城温声唤她，熟悉的清冷喑哑嗓音带着关切与着急，更多是小心翼翼的紧张。


    “你……”


    顾凌城欲言又止。


    他幽深的狭长凤眸直勾勾盯着林娇娇尚且平坦的小腹，脑袋嗡嗡直响，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顾凌城跪在病床前，红着眼紧握住她微凉的小手，忍不住开始傻笑。


    他看到林娇娇紧闭的双眼，又急忙俯身去摸她苍白虚弱的小脸，幽暗的眸色深情眷恋，关心的哑声问。


    “娇娇，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你跟我说，我帮你找大夫。”


    林娇娇唇瓣微颤，张了张，欲言又止。


    沉默半晌。


    她无奈轻叹口气。


    林娇娇认命的睁开眼看向医院陌生的天花板，面无表情的淡声说：“你都知道了。”


    顾凌城僵住。


    他垂下密长眼睫，也静默半晌，才轻轻点头：“嗯……”


    顾凌城眼里一急，又慌忙攥住她的手说：“娇娇，我……”


    “孩子是我的。”


    林娇娇淡漠出声打断他，强调。


    “和你没关系。”


    顾凌城怔愣住，眼眶瞬间泛起红意。


    他唇角勉强勾起一抹苍白无力的笑，俯身低头姿态亲昵的蹭了蹭她的额头，语气卑微的轻声哄：“娇娇，你别说气话。”


    “孩子怎么会和我没关系呢？”


    “我知道的，这个孩子，分明就是你跟我的孩子，我知道的，娇娇，你欺骗不了我。”


    林娇娇轻轻皱眉，有些厌烦的撇开头，不去看他，哑声坚持说。


    “孩子在我肚子里，它是属于我的宝宝。”


    “我说和你没关系，就是没关系！”


    顾凌城瞳孔瞬间溢出一抹痛楚。


    他稍稍喘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压抑着从心脏深处传来的针扎般的疼痛，勉强笑着哄她。


    “娇娇，你说什么傻话呢。”


    “宝宝是你的，我不跟你抢，也没想跟你抢，但是它需要父亲，需要一个完整的家。”


    林娇娇蓦地睁开眼，又转头看向他，唇角勾起一抹淡漠疏离的弧度。


    “你说得对，宝宝需要父亲，需要一个完整的家。”


    顾凌城幽深的眼眸倏地一亮，俊朗英气的脸庞染上一抹窃喜。


    但很快。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


    林娇娇又笑着淡声说道：“宝宝如果需要，我可以再给孩子找个父亲。”


    “世界上男人千千万，可比四条腿的畜生好找，我总能找到个比你更好的，来当我孩子的父亲。”


    “娇娇！”


    顾凌城脸上表情蓦地一变。


    他脸色倏地苍白，浑身颤抖着伸手捂住她的嘴，小心翼翼的哀求：“你别这样说，会让宝宝听到误会的……”


    “它才两个月大，还没成型，就是个胚胎。”


    林娇娇面无表情提醒他说：“你就是它生理学上的父亲而已，别误会，也别多想。”


    “宝宝不属于你，他未来就是有一百个爹，也没你的半点名分。”


    顾凌城幽深的眼瞳骤然变得痛苦。


    他胸口跟压着一块巨石似的，疼的喘不过气，唇瓣颤抖着，哑声说。


    “娇娇……”


    “算我求你，你别这样说，好吗……”


    林娇娇仰起脑袋，看着顾凌城神色痛苦的模样，眸光微闪，忽然就笑了。


    她笑容明媚又灿烂，眉眼弯成月牙儿似的，漂亮极了。


    她的眸底，却冰冷一片，如淬了寒霜般锋锐凌厉。


    林娇娇笑着看他，眸光温柔似水的轻声问：“顾凌城，你现在疼吗？”


    顾凌城薄唇紧抿，跪在地上紧握住她的手，垂下密长眼睫，半天没说话。


    可他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宽厚的大手冷的宛如血液都凝固住。


    林娇娇面无表情瞥了眼他，然后淡淡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陌生的天花板，若有所思的轻声呢喃。


    “你疼，那就对了。”


    “我以前也疼。”


    林娇娇蓦地红了眼圈。


    她还是忍不住觉得委屈，也为过去的自己感到不值。


    她真的，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了。


    因为一个男人，把自己搞成这样。


    值得吗？


    不值得的。


    林娇娇唇角缓缓扬起一抹自嘲的笑，面无表情的盯着天花板，哑声又问。


    “你现在身上的疼、心里的疼，有我过去二十多年疼的万分之一吗？”


    “……没有。”


    林娇娇垂下眼睫，自问自答。


    她躺在床上，一点一点，从顾凌城冰冷的手掌里，抽回自己的手。


    她没有看向顾凌城，眼眶微红，眼角不受控制的缓缓落下一滴泪。


    林娇娇闭了闭眼，清冽如泉的悦耳嗓音，声音很轻很轻。


    “没有，那你就受着。”


    顾凌城僵在原地，仿若石化般，动弹不得。


    他苍白的唇瓣止不住颤抖着，痛苦的皱起眉头，第一次深刻意识到。


    原来，他的小姑娘，是这么的疼。


    他从小就捧在手心里，心心念念哄着长大的小姑娘，居然是这么的疼。


    林娇娇从小就是个娇气的孩子。


    她最怕疼，平常磕着碰着一点，都要红着眼圈撒娇的依偎在他怀里，吵着闹着要他来哄。


    顾凌城以前最怕的，就是林娇娇不小心摔着碰到哪里，给娇气的小姑娘弄哭弄疼。


    可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他的小姑娘，居然默默忍受着，疼了这么久……


    二十多年。


    他的小姑娘，究竟是怎样一边忍着疼，一边每天当做没事人一样，笑意盈盈的握住他的手呢？


    顾凌城不敢想。


    他下颌用力咬紧，额角青筋绷起，他觉得自己真是个畜生，猪狗不如的畜生。


    他根本就没有照顾好林娇娇，没有照顾好他的小姑娘。


    “啪”的一声脆响。


    顾凌城抬手，神色痛苦的闭上眼，直接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