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娇倏地睁开眼看他，觉得莫名其妙。


    “你要发神经，可以出去发。”


    “别在我面前发癫，好吗？”


    她都不心疼他。


    顾凌城红着眼，唇角扬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只觉得自己是活该。


    换成以前，他的小姑娘肯定舍不得他扇自己。


    不过没关系。


    他这巴掌，本来也不是为了让她心疼。


    他只是恨自己。


    恨自己无能，没有保护好心爱的女孩。


    恨自己愚蠢，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对她的伤害。


    顾凌城曾经单纯的以为。


    他和林娇娇的问题，是中间横着的秦墨温与白楚若两个人造成的。


    但现在他总算看明白了。


    她们确实是爆发的导火索，但真正亲手深埋下隐患的，是他自己。


    他曾经的不在意与忽视，他曾经高高在上的漠不关心，才是真正压垮林娇娇的稻草。


    顾凌城以前也想过。


    是不是只要把他妈妈和养妹的问题解决好，林娇娇就会回心转意的跟他和好。


    现在看来，是他想错了，错的愚蠢，错的离谱。


    顾凌城缓缓垂下密长眼睫，眸底涌现出一抹深入骨髓的痛楚。


    林娇娇讨厌的其实不是秦墨温和白楚若，而是他。


    他以前那样待她，哪怕没有秦墨温和白楚若横在中间当搅屎棍，也会有无数个张楚若、赵楚若、李楚若。


    ……


    都是一样的。


    问题的根本，在他自己。


    爷爷说的没错。


    他就是自己，亲手把自己作死了。


    “娇娇……”


    顾凌城红着眼，跪在地上尝试去握住林娇娇微凉的小手。


    “我……”


    “闭嘴。”


    林娇娇面无表情闭上眼，看都不想看他，冷冷说：“我不想听你废话。”


    “顾凌城，你现在只有一种选择，送我回家。”


    “我要回京城，我要回林家。”


    顾凌城呼吸一滞。


    他下意识看向林娇娇右手的手背。


    她还输着液。


    林娇娇以前最怕扎针。


    每次生病或是体检，需要打针输液的时候。


    她都会害怕的躲到他怀里，把毛茸茸的小脑袋埋入他宽阔的胸膛，抱着他的腰跟他撒娇，皱起小脸，闹着要他哄。


    顾凌城从来不觉得麻烦，他还挺乐在其中的。


    可是这次林娇娇输液，针头刺入她雪白细腻的肌肤，她没哭没闹，表情平静的可怕，冷漠的可怕。


    顾凌城跪在地上，苍白的唇瓣颤抖着，晃了晃神。


    他心里没由来一慌。


    比大脑保持理智思考先到一步的，是本能。


    顾凌城几乎出于本能的意识到一个非常恐怖，恐怖到让他毛骨悚然的问题。


    林娇娇真的不需要他了。


    他的小姑娘，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已经痛苦到独自变得坚强，再也不需要他。


    顾凌城倏地死死咬住唇角。


    他下颌用力绷紧，意识到这点，几乎让他痛苦的目眦欲裂。


    “娇娇……”


    顾凌城红着眼看她，唇瓣张了又张，最后即便再不甘心，也只能死死咬住嘴唇，哑声说。


    “我答应你。”


    “我会送你回国，送你回林家，但你也要答应我。”


    “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把这瓶药输完，等你胎象稳定以后，我们再走，好吗？算我求你。”


    林娇娇闻言，抬眸看了眼吊着的输液瓶。


    里面已经输了一大半的液体。


    她下意识伸手抚向自己还算平坦的小腹，沉默半晌，几不可见的轻轻点了下头。


    “嗯……”


    顾凌城蓦地笑了出来。


    他目光灼灼的垂眸看向林娇娇平坦的小腹，薄唇抿紧，俊朗英气的脸庞，表情变得有些晦涩复杂，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顾凌城竭力按捺住心里的激动与不安，小心翼翼的探出手，刚想去触碰一下属于他和林娇娇的孩子。


    “叮铃”一声响。


    顾凌城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他探出的手顿住，转而去拿手机，温声哄着林娇娇说。


    “娇娇，你在这里躺着，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林娇娇始终闭着眼，没有看他，也没回答。


    她就当他是个空气，压根不存在。


    林娇娇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叫做顾凌城的人。


    顾凌城胸口一窒，他唇瓣颤抖了瞬，咬咬牙，起身拿着手机出去。


    病房又重新归于平静。


    林娇娇慢慢睁开眼。


    她怔怔的望着天花板，手指抚着小腹。


    老实说，她并没有做好告诉顾凌城，她怀孕的打算。


    不，准确来说。


    如果不是这次意外。


    自己被顾凌城惹到动了胎气进医院，那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告诉顾凌城真相。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


    林娇娇缓缓垂下纤长浓密的眼睫，转头看向顾凌城离开的方向，盈盈的眸光微闪。


    他知道了，但仍同意放手。


    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过激，也许，等着再过几年，大家慢慢被时间抚平伤口，真正放下释怀的时候。


    他们还能心平气和的相处，就像朋友一样。


    到那时，她可能也不介意，让他偶尔来看看孩子。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


    林娇娇再次缓缓闭上眼，抿紧唇角。


    前提是。


    他能痛快的放手，不再纠缠。


    彼此大路朝天，都开始各自的新生活。


    顾凌城电话打了很长时间。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林娇娇也正好输完液。


    她按铃叫来护士帮自己拔针。


    顾凌城沉着脸大步走到她的病床前，也不知道是谁给他打的电话、说了什么。


    他锋锐的眉头紧皱，看起来表情不太好，英俊贵气的脸庞，带着山雨欲来的阴沉压抑。


    “娇娇。”


    顾凌城缓缓蹲下身，握住她的手，眸光蓦地柔和下来：“走吧，我送你回家。”


    林娇娇忍不住抬眸看向他。


    顾凌城温柔的语气太过平静，平静到让她感到诡异。


    林娇娇紧盯着他，问：“你还记得刚刚答应过我什么吧。”


    顾凌城垂下眼睫，轻轻点头，笑：“记得。”


    “护照在家里，我带你回去取。”


    顾凌城帮她穿好衣服，贴心的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低眉顺眼的帮她系好扣子。


    确认林娇娇不会被夜里的凉风吹到，他才缓缓起身，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眸色温柔的轻声说道。


    “娇娇。”


    “今晚没有回京城的机票，我买明天最早的一班飞机，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