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城浑身一僵。


    他唇瓣颤抖着，脸色苍白没有血色，脑袋震的嗡嗡响，视线都变得有些模糊。


    顾凌城身体微微摇晃了下，他站不稳，想要开口拒绝，却又没有勇气。


    他怎么可以说不呢？


    他有什么资格说不。


    沉默半晌。


    顾凌城痛苦的闭了闭眼，清冷的嗓音，沙哑撕裂，有种整颗心都死了的哀默悲凉。


    “……好。”


    林娇娇眸光微闪。


    她真心实意的看向他，说：“顾大哥。”


    “……谢谢你。”


    林娇娇不是一开始就想和顾凌城老死不相往来。


    她想过两人毕竟是青梅竹马，哪怕分开也没必要闹那么僵。


    那样太不体面。


    但林娇娇这两天突然发现。


    自己对顾凌城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了解。


    他对她，掩藏了太多她从未见过的阴暗面，让她心惊胆战。


    林娇娇垂下眼睫，心情有些复杂。


    ……算了。


    她放弃思考，抬起眼眸。


    这样挺好的。


    老死不相往来，就当是一场梦，以后谁也不欠谁。


    林娇娇激动又压抑的情绪终于稍稍平复了些，她觉得呼吸舒服多了。


    但顾凌城还是坚持要带她去医院看看，不然他不放心。


    就当是他最后一次照顾她。


    顾凌城沉默着帮她从衣柜里取出衣服。


    林娇娇抬眸看过去。


    满满一衣柜的衣服首饰，都是当季新出的高端奢侈品牌，完全符合林娇娇的审美，每样都很适合她。


    可以看出来，顾凌城很用心的准备这些，就为了讨好她。


    林娇娇淡淡收回视线，抿抿唇，没说话。


    顾凌城帮她准备衣服，垂着头，也没说话。


    卧室里长久保持着死寂。


    他们彼此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再互相对视过一眼，各自保持沉默，房间寂静的可怕。


    等都准备好。


    顾凌城又曲起长腿，单膝跪地，充满耐心的帮她穿外套。


    小洋楼靠海边，哪怕是夏月，夜风也有些凉。


    顾凌城帮她准备了一件暖和的薄款米色针织衫外套，动作温柔又小心翼翼的给她穿上。


    他垂着眼眸，长睫轻颤，等穿好，又沉默半晌，才哑声说：“……走吧。”


    “我开车带你去。”


    林娇娇唇瓣微张，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觉得没必要。


    顾凌城蹲下身，弯腰帮她穿好鞋，然后扶着她起来。


    他抱着林娇娇，顺势将她整个拥入怀里。


    娇俏的小人靠在男人高大宽阔的怀抱里，他们身形契合的是那么完美，不差一丝一毫，仿若天生一对。


    可惜……


    却早已变了味。


    顾凌城忽然伸手，紧紧抓住林娇娇微凉的小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与她纤细雪白的手指纠缠相扣。


    林娇娇蹙眉，手指挣扎一下，尝试挣脱。


    顾凌城眼眶通红，眸底泛起血丝，薄唇紧抿，有些执拗的大手用力，不愿让她离开自己。


    林娇娇潋滟好看的桃花眼里溢出一抹愠怒，抬头紧盯向他，盈盈美眸瞪圆，无声的控诉。


    顾凌城撇嘴，也紧紧盯向她，清冷的嗓音沙哑：“你都要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了，我还不能最后握一次你的手？”


    林娇娇：“……”


    林娇娇都要气笑了。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无耻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她欠他的？


    林娇娇懒得理他，反正他能点头同意不再纠缠就成。


    其他小问题，她暂时都忍了。


    林娇娇被顾凌城抱着走了几步，两人刚要出卧室的门。


    突然。


    林娇娇巴掌大的小脸倏地一白，眉头痛苦的皱起来，额角冷汗直冒。


    她痛的拧起脸，弯下腰，捂住肚子，乌黑的眼瞳骤然凝聚出一抹恐惧。


    “顾凌城……”


    林娇娇唇瓣轻颤，害怕的抓住他的大手，眸色痛苦的哑声说道：“送我去医院……快！”


    顾凌城一惊。


    他以为林娇娇是又开始犯病，吓得赶紧拦腰抱住她，抬脚就要跑下楼。


    顾凌城神色焦急的安慰她：“娇娇，你别怕，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找心理医生！”


    “不是心理医院！”


    林娇娇咬了咬唇。


    人命关天，她眼睛一闭，干脆破罐子破摔。


    林娇娇脸色苍白着，颇有些自暴自弃的闭眼颤声说道：“去……去普通医院，挂妇科，找妇产科大夫！”


    顾凌城漆黑的瞳孔骤然缩紧。


    他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她，怔愣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沉着脸把人抱下楼。


    顾凌城几乎是飙车往最近的医院跑。


    林娇娇被他放到车后座上，小脸疼的煞白，冷汗浸湿衣衫，早就疼晕过去，双眸紧闭，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顾凌城眸光微沉，死死咬住唇，握住方向盘的手指控制不住发颤。


    他心里某种猜测被不断放大，俊朗英气的脸庞，表情晦涩不明，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复杂情绪。


    车很快开到医院。


    顾凌城抱着疼晕过去的林娇娇，挂了急诊号，又一路狂奔到急诊室。


    妇产科大夫表情严肃的把他赶出去，让他到外面等着。


    顾凌城怔怔的看着紧闭上的急诊室大门。


    他微微喘着气，攥紧指尖，浑身颤抖着，乌黑幽暗的眼瞳里，充斥着激动与不可置信的复杂情绪。


    顾凌城不敢相信。


    他捂住嘴，垂下密长眼睫，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一贯冷静理智的大脑此刻空白一片，完全丧失思考能力。


    他不敢想，不敢猜，不敢思考，不敢揣测，只能焦急的等在门外，来回踱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一个小时过去。


    急诊室的门终于打开。


    医生从里面走出来，表情严肃着，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训斥。


    “先生，请你好好对待自己的妻子，她怀有身孕，胎儿不到三个月还不稳定，很容易就会流产。”


    “孕妇不能动气，要好好照顾情绪，这次还好送医及时，只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动了胎气，要是再晚一点，这个孩子可能就保不住了！”


    顾凌城幽深的眼瞳骤然缩紧。


    他大脑被震的嗡嗡响，短暂的空白停滞过后，脑海里似有烟花轰然绽放，眼里溢出一抹激动的狂喜。


    顾凌城红着眼，清冷的嗓音颤抖着，哑声问：“医生，你刚刚说什么？”


    “娇娇她……怀孕了？”


    顾凌城不敢相信，唇瓣颤抖着喃喃重复，眼里倏地绽放出兴奋的光亮。


    “娇娇怀孕了……我们、我们真的有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