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扎根
作品:《假死后,我与他再无瓜葛》 “芳姐,晚晚有一条蓝宝石项链,是‘海洋之心’,设计礼服的时候,要重点考虑和那条项链的搭配。”
黎夏的声音清脆,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直接对这家顶级定制店的经理定了调。
芳姐四十来岁,见惯了名媛贵妇,一双眼睛毒辣得很,闻言立刻笑了起来,目光落在苏晚清瘦却依旧难掩绝色的脸上,不住地点头:“黎小姐放心,苏小姐这气质,清冷中带着疏离,和蓝宝石最是相配。我们店里的首席设计师最擅长这种风格。”
一旁的助理也跟着帮腔,眼神里是纯粹的惊艳:“苏小姐的骨相太优越了,肩颈线条堪称完美。到时候穿上我们量身定制的礼服,往那一站,什么都不用做,就是全场的焦点。”
这些话,苏晚听在耳朵里,却没往心里去。
她像个精致的木偶,任由她们摆布、测量。目光穿透面前巨大的落地镜,看到的却不是镜中那个被众人吹捧的自己,而是医院ICU里,那个被各种管线束缚住的、了无生气的母亲。
焦点?她要成为焦点做什么?
给陆沉渊看吗?
他现在眼里,除了白言,还能看到谁?
“这家店是出了名的贵,设计师都是国际上拿过奖的,预约都得排到半年后。”黎夏凑到苏晚耳边,压低声音,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兴奋,“能插队进来,还是我托了好几层关系。全京市有头有脸的女人,都以能穿上这里的设计为荣。”
苏晚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黎夏看她这无精打采的样子,就知道她又在想那些糟心事,心里又气又疼。她伸手捏了捏苏晚的胳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你给我打起精神来!”黎夏恨铁不成钢,“这次的慈善拍卖会,白言肯定会去。她现在顶着陆沉渊‘心上人’的名头,风头正盛,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你的笑话。你难道就想这么窝窝囊囊地让她踩在头上?”
“我不想。”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她不想。
可她又能怎么样?
“不想就对了!”黎夏一拍手,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所以我们不仅要去,还要去得风风光光!你才是陆太太,是名正言顺的。我们就要用陆沉渊的钱,买最贵的礼服,戴最贵的珠宝,把那个小三衬得像个上不了台面的丫鬟!让她知道,正宫和野鸡,是有壁的!”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芳姐和助理在一旁听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所有流程走完,芳姐拿着单子过来,笑得得体:“苏小姐,一共是....,您看是刷卡还是……”
苏晚正准备从自己的包里拿卡,黎夏的动作比她更快。
黎夏直接拉开苏晚随身带的那个铂金包的拉链,精准地从夹层里抽出了一张纯黑色的卡,递给了芳姐。
“刷这张。”
苏晚的瞳孔骤然一缩,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拦:“夏夏,别……”
但已经晚了。
黎夏已经把卡抽走了。苏晚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冰凉,最后只能无力地垂下。
那张卡,她太熟悉了。
卡身是纯粹的黑,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在角落里烫着一个低调的“陆”字。
这是她和陆沉渊结婚那天,陆老爷子亲手交给她的。老爷子说,这是陆家主母的象征,额度无限,是她身为陆太太的底气。
三年来,这张卡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她的包里,一次也未曾用过。
她固执地认为,不花陆家一分钱,是她在这段不对等的婚姻里,留给自己最后的尊严。
“刷个卡而已,你拦什么?”黎夏瞪了她一眼,然后理直气壮地对着芳姐,“密码六个八。”
芳姐双手接过卡,姿态越发恭敬。这张卡,她认识。整个京市,拥有这张副卡的女性,不超过三个。
看着芳姐转身去刷卡,苏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她拉住黎夏的胳膊,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你别这么看着我。”黎夏把她的手掰开,眼神比她更坚定,“苏晚,你给我听清楚了。你现在花的每一分钱,都是你应得的!你替他陆沉渊孝敬长辈,操持家业,挡了多少明枪暗箭,这三年你过的是什么日子?别说几百万,就是三千万,三个亿,都买不回你的青春和付出!”
黎夏越说越气,声音都扬高了些:“他陆沉渊的钱,不花白不花!就该这么花!你当他是什么好东西?他现在拿着钱给那个小三买东西,你怎么不说?轮到你自己穿件好衣服,你倒心疼起他的钱了?你是不是傻!”
最后一句话,骂得又狠又重。
苏晚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知道,黎夏不是在骂她,是在心疼她。
是啊,她花的,是她应得的。
她只是……习惯了在陆沉渊面前卑微,习惯了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以至于,连花他一点钱,都觉得是一种奢侈和罪过。
芳姐很快拿着单据和卡回来,黎夏办完所有手续,拉着苏晚离开了这家金碧辉煌的店。
两人在商场门口分别。
“礼服做好了会送到陆宅,到时候我再过来帮你参考。这几天你好好吃饭,把气色养一养。”黎夏不放心地叮嘱。
“知道了。”苏晚点点头。
看着黎夏的车汇入车流,苏晚在原地站了很久。初秋的风带着凉意,吹得她单薄的裙摆阵阵晃动。
她没有回陆宅,而是打了车,径直去了医院。
ICU的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浓烈,让人闻之欲呕。
隔着厚重的玻璃,苏晚看着病床上的母亲杨梦。
各种仪器滴滴答答地响着,屏幕上的波形线平稳地起伏。医生说,母亲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不会再有生命危险,剩下的,就只能靠她自己的意志,和那虚无缥缈的奇迹了。
可维持这份“稳定”的代价是什么?
是每天数以万计的医疗费用,是全球顶尖的医疗专家团队,是那些有钱都买不到的进口药物。
这一切,都建立在“陆太太”这个身份之上。
苏晚将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贪婪地看着母亲安静的睡颜。
几百万的礼服。
家里出事过后,她就没再想过。
可黎夏说得对,这都是她应得的。她这三年付出的,何止三百万?
可是,拿了他的钱,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和他之间的牵扯,又深了一分?
不。
苏晚闭上眼,脑海里闪过陆沉渊为了白言,对自己说的那些诛心的话,闪过白言那张得意又恶毒的脸。
不该是这样的。
一个念头,像是黑暗中破土而出的种子,带着决绝的、毁灭一切的姿态,在她的心底疯狂滋长。
离婚。
这两个字,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不是以前那种一闪而过的委屈念头,不是吵架后的气话,而是一种经过了千刀万剐、心如死灰后,唯一通往光明的路径。
她要离婚。
她要离开陆沉渊,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牢笼,彻彻底底,再无瓜葛。
可是……
苏晚的视线缓缓落回病床上,看着母亲身上插着的那些维持生命的管子。
离婚?
她拿什么去维持母亲的生命?
离开了陆家,她连这间ICU的门都进不来,那些天价的药物会立刻停掉,专家团队会立刻撤走。
离婚这个念头刚一生根,就被现实的土壤死死扼住。
原来,她连选择离开的资格都没有。
陆沉渊早就用母亲的命,给她上了一把最坚固的锁。
苏晚的身体顺着冰冷的玻璃墙缓缓滑落,最终无力地蹲在地上。她把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却哭不出一丝声音。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不是没有希望。
而是给了你希望,再让你亲眼看着它,被碾得粉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