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人心

作品:《大乾逍遥王:靠剧本杀富可敌国

    一个小小的身影便如出巢的麻雀,连蹦带跳地穿过庭院,正是小豆子。


    他一头冲进萧北辰的书房,跑得太急,脚下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好容易扶着门框站稳,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气都快喘不匀了。


    “殿……殿下!”


    萧北辰刚练完一套拳,额上覆着薄汗,闻声转过头,见他这副模样,眼神温和下来:“慢点说,不急。”


    小豆子用力喘了几口气,这才把话说明白:“昨夜我回家,瞧见李瘸子叔……他就蹲在新屋的门槛上,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一耸一耸的,哭了。我喊他,他抬头飞快抹了把脸,就笑着说沙子迷了眼。”孩子学着李瘸子抹眼的样子,又补充道,“可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书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余下窗外清脆的鸟鸣。


    萧北辰沉默了片刻,他缓缓走到案前,取过一张雪白的宣纸,饱蘸浓墨,提笔在纸上写下八个字——功业可传,信诺如山。


    字迹苍劲有力,铁画银钩,仿佛每一个笔画都承载着千钧之重。


    他将笔搁下,对仍在一旁好奇探头的小豆子说:“去,把这张纸拿去给府里的拓印师傅。再把拓好的‘功业墙’拓本,送到每一户参与过工坊和盐饼坊修建的人家去。告诉他们,我萧北辰,记着他们每一个人。”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再去请李瘸子来见我。”


    小豆子似懂非懂地接过那张墨迹未干的纸,只觉得那上面的字沉甸甸的,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飞奔而去。


    没过多久,李瘸子就来了。


    他依旧穿着那身打了补丁的旧衣,手里紧紧攥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木拐,每走一步,木拐在青石板上都发出一声沉闷的“笃”响。


    他低着头,佝偻着背,仿佛要把自己缩进影子里,连萧北辰的靴尖都不敢多看一眼。


    “草民李大壮,拜见殿下。”他的声音沙哑干涩,透着一股长久压抑下的卑微。


    萧北辰没有让他跪,反而走上前,将一本崭新的薄册子递到他面前。


    “这是‘匠作司’的账目。”


    李瘸子的手猛地一抖,惊愕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萧北辰的声音平稳而清晰:“从今天起,你就是匠作司的大匠头。这本册子交给你,每日记工、管料、排活,月底我亲自来核对。若出了错,扣你全家三天的盐饼;若做得好,我给你记十分,攒够一百分,换一头小猪崽回家养着。”


    李瘸子看着那本册子,就像看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手伸出去又缩回来,抖得几乎不成样子。


    “殿下……我……我一个瘸子,大字不识几个……我……我真的能行吗?”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常年被生活磋磨的脊梁,在这一刻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信任压得更弯了。


    萧北辰没有收回手,反而上前一步,另一只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上。


    那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肯定,不带丝毫怜悯,只有纯粹的看重。


    “你能一砖一石地砌起工坊的墙,就能撑起匠作司这片天。北凉缺的不是卖力气的壮汉,缺的是一个能让弯着腰的人,重新站直身子的机会。”


    李瘸子的眼眶瞬间红了,他死死咬着嘴唇,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他颤抖着,终于接过了那本薄册,那重量仿佛不是几页纸,而是他失去已久的尊严和下半辈子的人生。


    王爷任命一个瘸子当大匠头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北凉城的大街小巷。


    一时间,议论纷纷。


    茶馆酒肆里,多的是看笑话的人:“王爷这是没人用了吗?让一个瘸子管事,怕不是瞎了眼!”“是啊,他连路都走不稳,还能管好上百号人?等着看吧,不出三天就得乱套。”


    然而,三天过去了,五天过去了,匠作司的工地上非但没乱,反而前所未有的井井有条。


    众人惊奇地发现,那个拄着拐的李瘸子,每天天不亮就到工地,将砖石物料清点得一清二楚;他记性极好,谁家有事,谁的力气大,谁的手艺巧,他都记在心里,将活计安排得明明白白。


    就连赵德全派来暗中窥探的衙役,回去复命时都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那瘸子……脑子真好使,条理比县衙的师爷还清楚。”


    质疑声渐渐变成了惊叹和佩服。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几个曾在战场上负伤、被遣散回乡,平日里只能靠人接济度日的老兵,竟主动找上了王府,说愿意加入匠作司修渠补路,不求工钱,只求将来事成之后,自己的名字也能被刻上那面“功业墙”。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百姓心中那团被压抑已久的火苗。


    萧北辰看准时机,趁热打铁,在王府门口当众推出了“平民契约制”。


    他宣布,凡是愿意为王府效力的北凉百姓,不论身份贵贱、男女老少,哪怕是身有残疾,都可以来签一份盖着王府红印的文书。


    文书上会清清楚楚写明工种、每日工分如何计算、以及未来可以兑换的权益。


    这文书一式两份,百姓自己留一份,王府存档一份,白纸黑字,谁也不能抵赖。


    人群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颤巍巍地举起手,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期盼和更多的怀疑:“殿下……这……这东西,官府会认吗?万一哪天您走了……”


    这个问题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他们被官府的文书、朝廷的律令欺骗了太多次。


    萧北辰环视众人,没有直接回答。


    他拿起一张空白的契约纸,在众目睽睽之下,点燃了火折子,将那张纸烧成了灰烬。


    火光映着他坚毅的脸庞,他的声音响彻长街:“这契约,不靠官府认,不靠朝廷认,就靠我萧北辰三个字来认!只要我萧北辰还在北凉一日,这份约定就比天上的太阳还真!”


    话音落下,人群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刻,不知是谁先开始,低低的抽泣声响起,很快便连成了一片。


    那哭声里,有太多的辛酸、委屈,和一丝绝处逢生的希望。


    是夜,月华如水。


    书房里,陈伯就着油灯,悄悄翻看那本新立的《效力名册》。


    名册上已经密密麻麻地签下了一个个名字,有的字迹工整,有的歪歪扭扭,更多的,只是一个沾着红泥的指印。


    他仔细数了数,一共四十七人。


    而在这四十七人中,竟有三十六人是如李瘸子一般的老弱或是残疾士兵。


    陈伯心中百感交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殿下将希望寄托在这样一群人身上,真的能行吗?


    他正要合上名册,手指却在最后一页停住了。


    只见册子的末尾,添上了一行清秀的小字——“陈福,原先妃乳母之夫,现王府守门人,自愿效力。每日清扫庭院三遍,记工一分。”


    陈伯愣住了,这正是他自己的名字。他什么时候……


    他猛地抬头,只见萧北辰不知何时已站在廊下,背着手,正仰望着满天星斗。


    夜风吹动他宽大的衣袍,让他看起来有些孤单,却又无比坚定。


    “种田要先种人心,筑城得先筑信义。”萧北辰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对陈伯说,“如今,这些被旁人视作废土的‘人心’,总算开始松动了。这才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