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困倦的一天。


    清晨。


    小小的早餐店，噼里啪啦一阵动静后，冒出热气腾腾的肉饼香，店前人来人去终归于平静。


    早，九点零三分。


    褪去身上的厨衣帽与透明口罩，又到了顾星河下早班的时候，一旦结束手上的忙碌，这人本就年轻的脸色瞬间更精神好几岁。


    “哎！”赤英杰一把叫住他，同时发射两枚残次品食物攻击，“今天小谢宝会来！你可得装好了。”


    对每天的早餐，顾星河虽然不想也不很喜欢吃，但秉持着不浪费原则，无论她的投掷手法如何偏离导航，他也会努力精准接下。


    今天要解决包子有俩，看一眼裂纹成色就知道，一个鲜肉香菇馅儿，一个白糖黑芝麻口味。


    咽口水，不是馋了它。


    纯属为难。


    顾星河叹气一声。


    埋汰道：“听我一句劝，你根本就不适合卖包子，应该去做汉堡，一个包子裂好几个口子。”


    又是为他无语的一早。


    每天一句吐槽，吐了大半年了，吃毒药长大的咩？


    赤英杰：“滚好嘛。”


    好咧。


    顾星河爽快退离，不停留给人情绪发酵的灭口机会。


    *


    台球室平静如往常。


    直至午后，赤英杰午休结束，到点上班打破了枯燥。


    问前台：


    “哎，谢宝还没到吗？”


    顾星河冷漠，甚至有点无语，像是在为这点破事开口说话浪费的精气神，感到不值价。


    “没呢，可能不来了吧。”


    生意人最讲究一个吉利。


    也最不喜欢听到这种不顺心的、触霉头的话。


    赤英杰心梗语塞。


    会不会聊天呐你。


    谢宝虽不像往常一样准时，也可能只是有点什么事耽搁迟到，不至于乌鸦嘴他不来了吧。


    赤英杰：“怎么可能，他没发消息跟我说不来，那就肯定会来的，又不是你这个缺德货。”


    听这话味不对。


    顾星河为自己鸣不平。“我也从没有爽过你约吧？”


    呃……


    好像确实没有。


    可，那是一种感觉，他给人一种会这么做的感觉。


    赤英杰：“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反正，我相信小谢宝……”


    恶心让人打冷战。


    顾星河如果不是因为高冷人设，肯定会摆出不顾形象、起鸡皮疙瘩的嫌弃脸色给她看。


    “谢宝已经够恶心的了，你还加小；关了早餐店，改蟹堡王吧，都说了你手艺更适合烤汉堡。”


    冷幽默。


    一点也不好笑。


    白了他一眼。


    赤英杰身为被调侃当事人，严肃得一点也笑不出来。


    一点不能吃亏。


    赤英杰伸手打开饮料柜，随机挑选一罐可口可乐。


    放到前台桌上。


    “这个给你，一会儿他来，你找机会假装因为对我有意思，免费送，硬塞给我，晓得不？”


    看一眼饮料。


    顾星河神色意味深长，表面好似在沉思什么了不得大事。


    其实一开口。“付款了吗你。”


    还能不能友好合作了！


    啧了他一声。


    赤英杰：“别小气嘛，就当送我的，一瓶可乐而已。”


    对无赖。


    程老板一言难尽。


    每周总有那么几天，赤英杰看上的男人会来练球，她就喜欢围着他一个人转，啥事也不干了。


    针对于她为私事偷懒的行径，老板已经不计较了，没想到更过分，还得往里再搭点。


    正当时，风铃声响。


    赤英杰反应毫不迟疑回头，看到了自己的期待。


    脸色一下乐呵很多。


    来了来了。


    赤英杰迎上去打招呼，将谢伯山引到了更远离前台的靠边位置，不想受到多余打扰。


    对她的所作所为感到不齿。


    但无话可说。


    顾星河节奏不乱，继续搞清洁。


    不多会儿。


    一位单身男客来到前台。


    “老板，来罐可乐。”


    看到现成货，随手扔了张现金在桌上，顾客拿起饮料撬开，甚至没给人插句话的时间。


    哪怕嘴溜如毒舌老板。


    顾星河：“……”


    事已至此，老板放弃挣扎。


    渴了几百年似的。


    男客一大口水咕咕下肚，吃喝解决闲聊起了别的。


    “老板，你们这能点助教？”


    不算有。


    也不是一点没有。


    顾客有需要，无论老板服务员可以适当指导帮助，但没有付费点人长时间服务的项目。


    可男顾客一直眼巴巴看着，赤英杰所在方向。


    不，就是看她！


    怕不是她热情得，让人以为有专门这类服务了……


    有时候老板也感觉挺无助的。


    顾星河：


    “那是员工个人行为。”


    ……


    赤英杰：“哇！好厉害。”


    当谢伯山最尽职尽责的气氛组，赤英杰扮猪吃老虎，装小迷妹也是有一套得心应手的。


    眼里是满心满意。


    在不影响其他顾客的情况下，给他低声鼓掌赞许，给足了情绪价值，哪怕稍显白痴。


    “你太客气了。”谢伯山一边笑笑。


    一边给她让位。


    他的球技与她实力相比。


    逊色太多。


    赤英杰出手前。


    观察球局。


    既然两人打一球局清台，自己球技比他略强一筹，应该挑个难点球打掉，为他清除障碍铺好路，才能显出自己的价值装一把。


    又考虑为了不在他面前丢脸失误，不该一开始硬刚太高难度，每个击球的选择控制在一个不出错求稳区间，才能有效出杆……


    “美女，喝点东西吗？”


    搭讪的话，中断球局。


    虽然声音语气态度，充满了意料之外的不合理，可听开场白还是很像自己预约的戏码。


    赤英杰回头。


    哎？


    两模两样，演戏的人完全不对。


    但他又确确实实。


    为了自己来的，这开演得也和戏约近乎一模一样。


    试图寻找了一下顾星河所在，好不容易有一次对上视线，只被看了一眼又见他自顾自路另走一边，根本及时反馈不了情况。


    啥意思？


    看他的样子像在意料之中，虽然不知道本人为什么罢工，但他愿意安排人已经很不错了。


    将就演吧。


    “谢谢，不用。”赤英杰婉拒。


    有这场戏走流程就行了，饮料肯定不能收的。


    自己态度客气。


    男顾客也并不无礼，只是说话做事有些直接。


    “总是那么两个人会很枯燥吧，也陪我玩一局怎么样？”


    演戏这么认真？


    有前途。


    既表达了对自己的兴趣，又礼貌中带点小坏的控制欲。


    赤英杰礼貌加倍。


    “谢谢，我没觉枯燥；有需要你其实可以去找老板的，他球技更好更专业，不会拒绝……”


    男顾客不仅性子直。


    还很急。


    “老板闷骚骚的，没意思，哪有你会说话逗人开心。”


    这话，有点难听啊……


    这么形容老板，就不可能是顾星河安排的人。


    难道真是个纯搭讪的？


    问题是，我也不会提供情绪价值，只为专门的人捧场而已；想这么答复，又怕给谢伯山太大压力，吓到他以后会不好意思接受自己主动陪伴，反而保持距离起反效果。


    “你觉得呢？”自己决定不来，赤英杰扭头问同伴。


    谢伯山客气：“我没问题。”


    没意见吗？


    可是我有问题啊！现在这是什么奇怪的发展。


    赤英杰：“……”


    本来只想让顾星河随便演一演的，结果真碰上个搭讪的，没撮合成，反而棒打鸳鸯了不是。


    说到底。


    都怪他！顾星河，不仅没按照要求来，还不及时通知情况有变，害得自己没有防备。


    而他之所以这样，一定又是偷懒！


    故意的！


    嗐，自己虽然告白被拒绝过一回，可是他也不能不重视啊！要不是真喜欢这样气场干净纯真的人，谁会厚脸皮换办法重来。


    可他的表现。


    根本就没有喜欢我的感觉嘛！怎么给人危机感。


    *


    有碍于与他合作。


    牵扯甚多。


    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赤英杰对盟友生气的方式，无非是到了饭点不知会他一声就走。


    “市里那么多好吃的，你每次练球晚了都着急回去，还没在我们这认真吃过一次正餐呢；既然今天在这用晚饭，一定要试试这家牛肉面，虽然配菜用料简单，但汤底一绝……”


    带着谢伯山出了台球厅，熟门熟路来到临街对面的小馆，赤英杰对他就是这么没脾气。


    挑位置，拉开椅子。


    请坐。


    “谢谢。”谢伯山也不负她邀请，不挑地方愿意坐下，“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是因为没什么胃口，所以在这顺便吃点，不想麻烦你。”


    嘴上说着不怕麻烦，赤英杰包揽一切地将他安顿好后，点了餐，才又在他对面落坐。


    “小意思，应该的。”


    面面相觑。


    只要有那份心，身边来往多少人也是过二人世界。


    谢伯山就是有这种魔力，就算示爱被拒阻断了恋爱关系，也觉得只要能靠近他便会欢喜。


    虽然赤英杰眼神纯洁。


    气质干净正派。


    但也是个端正美人，这么直勾勾地盯人属实情感热烈，很难不给对方看得有些腼腆。


    谢伯山：“看你每天忙，那么辛苦，精神压力肯定也很大，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看个电影？”


    比答应先来的是沉思。


    看电影？


    那可是情侣必备活动项目之一，其意义不言而喻……


    “别误会，单纯看电影，还是说你有未婚夫不方便？”


    谢伯山补充又解释。


    虽然他也觉得，拒绝了她应该保持距离才正常，但又无奈被她缠着很紧，无法强制分开。


    至少，还算朋友。


    一起上街走走，看个电影什么的也不会很不正常。


    赤英杰：“怎么可能，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和他就是表面功夫、没有感情的嘛，家里人喜欢那一款我也没办法。看电影没问题。”


    其实，也没有很误会。


    自己只是想，他一会儿胃口，又一会儿表示想看电影的，不是好事发生，就是霉运触头。


    说不定遇上了什么事情。


    心情不佳。


    而人在脆弱时刻，最好拿下！


    所以，自己必须不能缺席，表现的机会来了！


    “来，小心烫。”


    一大碗汤面呈上，根根分明的面上盖着几大块牛肉片，还有香菜、蒜末、黄豆等配料。


    主打一个色香味俱全。


    赤英杰眼神对服务员示意，将第一碗面给了他。


    放置于谢伯山前桌面。


    第二碗紧接着上。


    轻落在她桌前热气腾腾，香喷喷，她也伸手拿筷。


    抬头只见。


    店门外就是人行道，来往人中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过。


    不，是两个。


    顾星河？


    身边人梁雨茹，学员他小姨？


    看方向，往区外走的。


    观言行举止。


    表情自然，洽谈轻松，没有急急忙忙的表现，证明他们没在讨论什么严肃焦急的正经事。


    靠！


    他就是这么“仗义”的吗，对朋友的事扭扭捏捏，有空陪人散步吃饭，就没空演戏送饮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