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派人监视我啊

作品:《扶金枝

    宋墨沉默看着她,修长的手指点在桌上,面色如水:“公主难道不该给我说说,你这出戏要唱什么?”


    姜缪在他的视线里默默放下筷子,托腮乖乖坐好。


    “好吧,我没提前告诉你是我不对,但是我也不能保证太子一定会在今日回京。”


    她不知道太子身边会跟着谁。


    事态如何发展。


    不过是把自己当成了诱饵,等着猎物上钩。


    宋墨神色稍缓,推动轮椅缓缓上前:“以身入局,要是今日我没来,公主要如何?”


    “夫君这不是来的么?”


    她本想浑水摸鱼糊弄过去,在宋墨浓重的视线里缓缓坐直了身子,乖巧从袖中扔出一柄发簪。


    簪子那头早就磨得锋利无比。


    堪比匕首。


    姜缪突然一顿,放下筷子扭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宋墨垂下眸子,指着那簪子不问反答:“自尽?还是杀人?”


    只要能自保是自尽还是杀人并无区别。


    姜缪指腹习惯性地摩挲簪子上面的蝴蝶。


    “我很惜命,最多划破脸。”


    只不过,不是她的脸。


    如果宋墨晚进来一会,这簪子已经扎在曹奇的身上了。


    这簪子,不过是最简单的铜渡金,上面的金箔早就被剥离,泛着岁月的绿沁。


    这是她从南楚带回来和母亲的唯一一件东西。


    也是母亲留给她的仅剩的遗物。


    从她懂事后,就一直藏在身上,以防她遇到危险,母亲来不及救她,能拿出来自保。


    上面的金箔被拿去换了吃食。


    其他值钱的,连普通的银簪子都被人瓜分,或是偷走抢走。


    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她就会拿出来重新打磨一遍,早就是她最趁手的防身武器。


    “我也没传信回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你派人监视我?”


    姜缪总觉得不对。


    连赖嬷嬷都不知道她今日的打算,被她用借口留在宋府。


    宋墨刚才分明是直奔着她来的。


    “原来公主也知道,今日若出了事,寻尸都找不到头绪。”


    宋墨目光似箭般凌厉,姜缪被看得愈发心虚,缓缓敛目,声音不自觉变小。“呸呸呸,什么寻尸,不吉利不吉利。我想传信回去来着,姜昱不让嘛。”


    她娇嗔地嘟起唇,撒着娇。


    面前的男人根本不吃这套,脸色比屋檐下垂落的冰凌还要冷。


    见美人计对宋墨没用,姜缪收敛起笑,正色起来。


    她走到窗前,一把推开了窗,带着寒意的风进来,冷的让人越发清醒,也吹散了屋子里淡淡的异香。


    “来的时候我看过的,这里是三楼,退无可退时跳下,下面搭着棚子还有积雪死不了人。”


    大不了多躺些日子养养伤。


    连腰上那根月事带也是她提前备下的,她随身带着让人困倦安神的熏香,曹奇就算不被他扎伤,再有片刻也会晕过去。


    就算没宋墨,她也能保证计划就万无一失。


    “哦,看来公主还是惜命的。”


    宋墨面色泛着冷,“公主就不怕,太子强行行事?”


    “我就怕他没带人来。”


    她要是就是把事情闹大。


    修建太后皇陵,本该沐浴静心,不近女色,


    可姜昱荒唐,日日都会让属下带着各式各样的女子去皇陵和他欢愉。


    还会从附近山脉找猎户的女儿,妇人掳走,只为了刺激。


    事后随便给些银钱打发了事,或是用身份威胁。


    再有甚者,直接灭口。


    她在云机庙里,已经见过好几次绝望无助的女子,被逼之下寻死。


    这样的人,怎堪做太子。


    至于曹奇。


    就是当年陪着姜昱下药的人。


    姜昱和姜迟如出一辙的性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当年对她下药没能得手,姜昱绝不甘心,若不是他突然被罚去督建太后陵墓一年未归,只怕再就下手无数次。


    如今回京,寻上她,撞个照面不过是早晚的事。


    还不如她主动出击。


    刚才宋墨不进来,那簪子就已经刺伤曹奇。


    只要把事闹大,姜迟定然会掩盖丑事,处理曹家。


    “不过夫君你来了还真是帮了我大忙。姜昱本来计划就是派人捉奸,让我百口莫辩,这捉奸由你亲自来,岂不是更有趣?”


    “身为太子,纵容心腹强掳表妹。行不轨之事。只要夫君你去御前告一状,姜迟看到宋家的面子上,也会发落太子。”


    退一万步讲,就算发落不了太子。


    让曹家或是今日跟着他的李家,徐家,任何一家被发落,也是断了他的臂弯。


    只要太子痛,就是皇后痛。


    姜缪越想越满意。


    她夹起一块糕点,放在盘子里,用手托着呈在宋墨面前。


    眸光似点点繁星。


    “夫君,台子我都搭好了,你来都来了,是不是该继续把戏唱下去呢。”


    宋墨看着,久久不动。


    姜缪突然面露痛苦,轻吟一声:“妾身的胳膊好酸,刚被他们拿钱砸了好几下,怕是皮肉已经青紫了,实在端不动这盘子了。”


    放在膝上的指腹微微一动,宋墨反应过来时,手已经伸出过接过那糕点。


    “好了,我已经迫不及待夫君怎么把这出‘捉奸’大戏唱下去了,后面全要仰仗你啦。”


    姜缪见状,欢喜地站起身。又想起自己此时不该是这样的表情。


    揉着头发,眸子很快积出一窝眼泪。


    又不知从哪拿出帕子捂在脸上。


    冲着宋墨眨了眨眼,哭着跑了出去。


    等她跑远,宋墨看着那糕,唇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个无奈至极的微笑。


    突然从旁边伸过来一双手,先他一步拿了糕塞进嘴里。


    十五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发牢骚:“求人也不知道去查查主子你的口味,都知道你最讨厌吃糕点了,这人就会添乱。而且,谁家女子天天把抓奸挂在嘴上。就算她不顾忌自己的名声,也得想想主子您啊。”


    看着空盘,宋墨一时气血翻涌捂着唇,咳嗽起来。


    十五胡乱擦了擦最,从怀里掏出丹药,就要喂给他吃下。


    又拿起暖炉塞进他怀里,大大咧咧拍着宋墨的后背顺气。


    “看看,她把您气的都咳嗽了。真是个丧门星,您的身子最怕寒气,这么多年都在府中,就算犯病也没这几日频繁,前日为了去接她回来染了风寒,今日又为了她出府操劳,连药都没顾上吃。你干嘛要理会她,她死了也省得咱们操心了。”


    “十五。我生的不是她的气。”


    十五把桌上好吃的都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回头:“那还能有谁?曹奇啊。”


    宋墨指腹攥紧帕子,眸色无奈摇头。


    驱着轮椅到了窗前,楼下姜缪身影渐渐消失在皇城的方向。


    直到看不见他才收回视线。


    他本想冷下脸拒绝姜缪,让她今日涨涨教训,心肠却根本硬不起来。


    打开门的那一幕,他当真怕……


    转身带着十五回到马车上。


    宋墨沉吟片刻,转头下令:“准备一下,晚些我要入宫。至于曹家小公子,你用上咱们的手段,不许受伤,但得让他知道入宫后,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话音落下,久久没等来十五开口。


    宋墨转过头,这才发现十五不仅闭上了眼睛,还把耳朵堵起来。


    无奈缓缓摇头,语气沉了沉。


    “十五。”


    “主子,那边有新的信送来。”


    十五从怀里拿出个什么,扔进宋墨面前的小榻上。


    便直接掀开帘子从马车里跳出去。


    没过一会,又伸出手抓起躺在地上将要转醒的曹奇,拉出马车外。


    宋墨淡笑着摇头。


    打开信,看着上面的内容后,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


    久久发出一声叹息。


    ……


    宫内。


    大殿。


    姜缪在跪了多久,就哭了多久。


    低垂着眉眼,好不可怜。


    等皇后姗姗来迟,恍惚间好似看到十几年前,同样也是一个女子就那样跪在当年还是太子的姜迟面前。


    如同破碎的雪山白莲,只跪在那落泪,就能让全天下的男子不忍。


    拳头缓缓收紧。


    “陛下。”


    姜缪听见脚步声,抬头,浩浩荡荡的宫人簇拥着一个头戴凤冠,面色清冷的女子入殿。


    她目不斜视站在姜缪身侧,仪态如同尺子丈量过的一般。


    这就是姜国百姓人人称赞,人人眼里开国以来最受人恭敬,最慈心,最端庄的皇后沈佳珠。


    姜缪眸子猛地一缩,宛如受惊的小兔,忙福身行礼:“皇后娘娘万安。”


    “你长的,还真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