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不能是干净的
作品:《扶金枝》 不愧是个自小淫乱低贱的。
这就主动求药了。
虽心里鄙夷,到底放弃了验身的念头。
这里毕竟是宋府,来时陛下就交代了,莫要闹得乱哄哄的,反而让宋墨对姜缪产生防备。
教习嬷嬷摇了摇头,转而替姜缪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满眼和气的笑。
好似刚才凶神恶煞的人不过是幻觉。
“陛下果然没看错公主,就是个铁树,遇着公主这样的妙人,也成了绕指柔。既如此,老奴就回宫复命,想来陛下也定会为公主欢喜。”
姜缪柔顺低头:“是。”
紧紧抓住披风,一副任人宰割的可怜样。
等教习嬷嬷走远。
姜缪抬起头,唇瓣几乎被咬出血,她快步冲到避人处,拿起地上的积雪不住擦拭被碰过的地方。
“公主,公主!”
赖嬷嬷快步追上前,一把抱紧姜缪,想要止住她的动作。
“好脏,好脏……”
姜缪却好似没听见,空洞洞的一双眼,找不到焦距。
粗暴的用雪想要洗净肌肤上残留的触感。
刺骨的雪擦在皮肤上很快化成了水,她不知疲惫一把把抓着,洗着。
直到肌肤被冻得僵硬,通红,这才颤抖着扔下手里的雪团。
渐渐冷静。
赖嬷嬷早就哭红了眼,忙把披风牢牢裹住她的全身:“公主,这么冷的天,冻坏了身体可怎么好。”
“嬷嬷,你可知他们想对我用的验身的法子,在南楚母亲经受过多少次?”
南楚不同于姜国四季分明,那里常年如春,温暖的气候更容易爆发疫病。
她被扔入羊圈时还不足月,能活到十四岁没有病死,除了母亲耗尽心血,也有南楚宫里定时派人来检查她和母亲的原因。
那些欺负她们的人心里都明白。羞辱是羞辱,但不能让她和母亲死了。
毕竟姜国明面上没有旨意不认长公主,南楚也怕她们母女染了脏病,或病死被打死,姜国会趁机讨要说法。
只要闭上眼睛,她就能回想起那些器皿从身上划过,丈量时冷冰冰的触角。
每一次检查都要被人捏着身子一处,像一个物件,像一个牲畜般一寸寸审视。
她还年幼,都要检查得格外仔细。
从头到脚,连手指的长短都会被一一记录下。
每次检查完母亲总是浑身汗淋淋像大病一场,她原以为是母亲更高大,手脚也长一些自然耗费的时间也要多一些。
直到一次,她躲在暗处,瞧见南楚那些身强力壮的宫女狠狠按住母亲,压着她的头进到装满消毒药酒的浴桶里。
那些粗粝的毛刷子,闪着寒光冰冷怪异的器皿,通通用在了母亲身上。
是残暴的,更加彻底的,也更毫无人性的清洁。
好几次母亲都痛晕过去,又被下一轮的检查折磨清醒。
“公主,公主。别忘了你的目标,别忘了长公主还等着您带她回来呢。”
“刚才最难的一关已经过去了,如今,也算过了小军候的测试了吧。”
姜缪心狠狠一揪,缓缓站起身,游离的目光渐渐安定。
是。
她母亲的尸首还在南楚。
母亲的泪水无人心疼。
母亲的污名还未洗净。
她,不该轻易乱了心神。
姜缪低头整理衣裙,看向掌心时突然顿住。
昨日绕在那的帕子不知何时换成了绷带,伤口也被重新包过。
她皱着眉,缓缓从怀里拿出沾染一抹鲜红的手帕。
赖嬷嬷咦了一声:“这不是大婚用来检验女子清白的元帕么?”
元帕?
姜缪不由的愣神。
在马车上,宋墨替她包扎伤口时,故意用元帕沾了血。
那时他竟算到了今日宫里会派人来。
不管昨夜她去不去勾引,脱身解围的办法,他早就给了她。
姜缪揉着心口,那里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外面关于她的传言那般不堪。
宋墨偏选了证明女子清白的法子,去堵教习嬷嬷的嘴。
在他眼里,她居然还是干净的。
可惜。
她用不上。
姜缪把帕子塞进赖嬷嬷手里:“烧了吧。”
她越是不堪,越是肮脏,在姜迟眼里,她才更有用,羞辱的意味更重。
当初回京,姜迟派来几个嬷嬷来检查她的身子,多亏来的人和赖嬷嬷是手帕交,跪地恳求才让人瞒住了此事。
要是让姜迟知道她还是完璧,只怕要出大事。
回到房间,宋墨早已不在里面。
姜缪抚平乱掉的碎发,轻笑回眸:“嬷嬷,我丑了吗?”
见她恢复了冷静,赖嬷嬷放下心,揉着姜缪的脸颊逗笑:“公主是天下最美的女子。”
母亲说过,若身无长物,女子的柔弱就是最好的武器。
能勾住男人的魂,让男人怜,甘愿做你手里的刀。
铁打的将军,也会有为了心上人化为绕指柔的那日,可她总觉得这话对宋墨来说,毫无用处。
在他那种眸子面前,她的小心思无处遁形。
姜缪不打算把对宋墨的不安告诉赖嬷嬷,她是母亲当年留在宫里的乳娘,一心只想她能平安顺遂度日。
说这些,只恐吓坏了她。
但有一人,她或许可以商量对策。
想起过几日要去云机庙,姜缪还未回那人的信。
姜缪心再次跳得飞快,匆匆翻出信筏,写了成亲后这几日的种种,思索再三,还好写上了相见的邀约。
准备封好蜡就交给赖嬷嬷。
一转身,宋墨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前。也不知来了有多久了。
姜缪忙将信筏收进袖口。
拧眉看着他,之前几日都见不到人,怎么从昨日开始这人阴魂不散,总跟着她。
宋墨眸光若有所思地扫过她袖口,微微一笑。
“公主。”
他侧身,做了邀请姿态。
姜缪不明所以。
还是很给面子跟在他身后,刚走出屋子就被院子里的景象惊得眼眸骤然睁大。
红绸裹着的一双大雁,白玉红豆梳,鸳鸯交颈杯,赤金琉璃镯……一抬抬摆得满满当当陈列在院子里。
“这是?”
姜缪随手捧起一把花生桂圆,随后拨开一个塞进嘴里。
嗯,挺甜。
“这些都是民间成亲下聘纳彩的礼节。”
姜缪一愣,低头看向手里的桂圆。
这才想起母亲说过,成亲时会有撒帐的习俗,会睡在花生桂圆红枣铺满的床榻上,象征以后的日子都能甜甜蜜蜜。
那时她趴在母亲怀里,还天真地问母亲成亲时,是不是也是如此都没察觉母亲忽然僵硬的身体,和不自然躲避擦去眼泪的动作。
只摸着姜缪的头,但笑不语。
可惜,她也辜负的母亲祈愿。
大婚那日,姜缪直接被一顶小轿抬进来,盖头遮住眼。
赖嬷嬷牵着她下了车,宋府满府安静,既无宾客,也没张贴喜字,更无悬挂一根红绸。
姜迟本就为了羞辱,更不会为她准备这些。
她连拜堂都没有,就被十五领着到住处,告诉她日后这就是她的屋子。
还告诉她,若无事莫要打扰宋墨,宋墨也避之不见她。
其实姜缪并不在意这些仪式。
也根本没把这婚事放在心上,不,是她根本就没想过能过上正常女子的生活。
她要的。
从来都是复仇。
可挺直腰,再看向这满院子一抬抬箱子。
不知为何,姜缪喉间发紧,桂圆的甜意突然化作酸涩漫上眼眶。
指节捏着那枚带壳的桂圆,微微泛白。
“这些本该成亲前就给公主的。公主瞧瞧可都喜欢?若是缺了什么。我再着人去补上。”
“宋墨……”
她声音发颤,刚要开口,却见他指尖拾起白玉红豆梳,在他掌心泛着温润的光泽:“公主可知,红豆在民间有个别称?”
他抬眸,目光灼灼如星,“唤作‘相思’。”
风卷着院中红绸,白雪飘洒裹胁着宋墨身上熟悉的冷香。
姜缪的呼吸骤然停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