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身子这么差,还能行么
作品:《扶金枝》 姜缪不由自主拧了眉:“你要帮我弑君?”
宋墨拨弄开她垂下脸颊上的发丝。
“公主就当是宋墨无聊。”
姜缪心里一松:“无聊?”
宋墨错开眼,藏在袖子下的指腹微微搓动。
刚才被她头发浮动拨弄出的痒,不知为何这会不减反增。
“我宋家百般退让,他依旧算计折辱,有人要杀他我为何不帮?”
姜缪垂眸。
她听到的传言不少,比起她的臭名昭著,大多都是惋惜奚落宋墨,从少年春风得意,到受伤后陨落。
从那年受伤后,他再不露面,便连上朝都推了。
无数人想要见上他一面,最多能见到他的轮椅压过的痕迹,人不在朝堂,却总先一步洞察天下事,几次姜国危机,都是他一纸计策送进御书房化险为夷。
宋墨,在满京人的眼里愈发神秘,从少年将军的红缨长枪,成了那高山雪不得瞻仰。
以宋家的功勋,娶她的确是最大的折辱。
宋墨也不催她。
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抚平攥着的,姜缪那只受伤的掌心倒出些药在上面,温凉的液体渐渐揉出些温热,也止住了疼。
又用帕子慢条斯理替她包扎好这才把药瓶塞进她没伤的那只手上。
整个人如谪仙又好似一幅画卷,眉目分明浅淡什么情绪都没有,却随时拨弄旁人的心。
姜缪长睫微颤,呼吸乱了一拍,正好马车稳稳停在宋家大门,忙拨开帘帐就要下车。
“夫君咱们该下车了。”
微凉的指腹再次搭上她的袖。
“你可以不信我,也可以仔细考虑我话的真假。但有我配合,岂不是事半功倍?公主难道不想替母亲洗刷那些污名?”
“更何况,既公主喊我一声夫君,你我从此夫妻一体,帮你就是在帮我自己。”
低沉的嗓音,漆黑的眼眸带着极端的引力,编织成一张网把姜缪的心牢牢套住。
这人,属实危险。
姜缪逃一般挣脱开手,带着赖嬷嬷走远。
转到没人处,落荒而逃的主仆脚步渐渐放缓。
“公主,宋墨的话,能不能信?”
宋墨说话没刻意遮掩声音。
赖嬷嬷也听见了刚才那句。
“信,也不能全信。他若有心,怎会今日我受辱出宫才露面。”
姜缪目光冷淡,既没在宋墨面前的慌张,也没面对姜迟时的楚楚可怜。
天寒地冻,她让赖嬷嬷等她时,定要在车厢里免得惹了风寒,赖嬷嬷总说不合规矩,但架不住她强硬。
今日那样等在车外,她一眼便知道车里有旁人。
马车上的慌乱和马脚,就连伤口都是她故意让宋墨瞧见的。
她本就要利用宋墨,在他面前示弱,露着马脚和不易,勾着他的心软。
想要复仇,就要培养自己的势力亲信。
京中人人看不起她,寸步难行。
但宋家不同,虽家主战死,宋墨身残,但多年积累的人脉和民心悍然不动。
不问朝政多年,还掌管军机,有无数亲信。
是能做她手中刀的最好选择。
可宋墨这么直接送上来,倒让她不敢相信。
刚才在大殿上,她的确只差一点想要拼死一试,和昏君同归于尽!
可她恨不得扒皮抽筋的人又岂止他一人。
当年提议送她母亲为质的皇后。
南楚。
那些埋伏在朝中,掏空姜国毫无作为的蛀虫……
就连宋墨,也在其中。
若不是当年宋家目空一切。
若不是宋墨年少轻狂,胜了几场就轻率浮躁,战前醉酒摔下马,导致军心涣散。
那三十万大军对战南楚区区五万军力,岂会大败!
她母亲岂会被送出去经受十几年的凌辱!
这些人,这十多年的种种她都会一个个讨回来!
胸前剧烈起伏,姜缪攥紧腕上的坠子平息着呼吸。
赖嬷嬷轻叹一声。
从怀里拿出蜜蜡封好的信。
“公主,云机寺那边的回信送来了。”
姜缪迫不及待拆开,信筏上一个苍劲有力的忍字。
下面的小篆写着,缓缓图之,一击必中。
浮躁的心缓缓平复。
抚着那墨痕,脸颊不由飞出几分红。
赖嬷嬷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公主,这人和你通信两年,既不知年龄,也不知是否成婚。您莫要……”
“我知道,嬷嬷放心,我不会和母亲一样。”
当年接她回来,姜迟嫌恶她是羊圈所生不知生父的野种,直接以替长公主守孝的名头,把她送去了云机寺两年,那两年她比南楚羊圈的日子更加难熬,她几近疯掉。
浮躁的心缓缓平复。
看着心悦之人四字,脸颊不由飞出几分红。
赖嬷嬷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公主,如今您已成婚,莫要……”
“嬷嬷,我有分寸。”
当年接她回来,姜迟嫌恶她是羊圈所生不知生父的野种,直接以替长公主守孝的名头,把她关在云机寺两年。
一日,她中了脏药,泡在冰水里许久药力依旧来势汹汹吞噬着理智,只能认命从香客里随手拉了人躲在寺庙偏殿,求他帮自己。
那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解了她的毒。
并没有碰她。
许是怜她,又或是责任。
在她手中留了一枚刻着九字的玉佩和一封信。
让她有任何事都可写信放在后山石莲下,自会有人去取。
一来二去。
她在这人的指点下快速成快速成长,两人亦师亦友。
可惜,没等到再见,她就被一顶小轿送进京城,嫁入宋家。
也是那时她才知道,为了掌控宋家,姜迟数次给宋墨赐婚都被他挡了回去。
直到有人提起先太后一早留过一道不算口谕的遗照。
若长公主生下女孩,就嫁给宋家做媳妇,这话本被当成先太后脑子糊涂的戏言。
却让姜迟终于想起在南楚为质多年,她和母亲这对臭名昭著的母女。
既能达到目的,又能羞辱宋墨,这便是如今这番光景的缘由。
指尖抚摸着信封上的一击必中。
姜缪不知怎么,又想起宋墨刚刚也说过这话。
忙拍着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
好端端的怎么把这么不相干的两人联系在一起。
她对着镜子抚摸着眉眼。
纤眉朱唇,眼尾上挑,明明是娇艳的芙蓉,但眸中深沉如寒潭,笑意只浮在表面,像莲子入喉,清甜之下是深深的苦涩。
“嬷嬷替我梳洗更衣,衣服就穿,为了洞房备下的那件。”
赖嬷嬷大惊,“公主,您……”
姜缪只摆手让她去准备,自己盯着院子里的积雪发呆。
这院子看着平静,藏起来的眼线日日都将她的一举一动报给姜迟。
她若再不主动过几日姜迟那,定还有一顿折辱。
夜里姜缪独自前往宋墨的住处,从入了府她被分到单独的院子,只知道宋墨的住处,除了早上见过的黑脸小厮,再无旁人能随意出入。
姜缪扣了许久的门,身上沐浴后的水汽都险些冻的凝成冰,终于看到门打开了一条缝。
还是白日那个叫十五的黑脸小厮拧眉不耐:“属下说了,军侯没空见你。”
姜缪不甘就这么被打发,强行用脚插进门缝,挤了进来。
十五没想到她这般无赖:“你这女子这般不要脸……”
“十五!”
宋墨的声音传来,带着轻飘飘的呵斥:“不许无礼。”
姜缪无辜的模样冲十五挑眉一笑。
见他被气得咬紧了牙关,这才收敛神色踏进来。
一进门就被迎面的热气烘得浑身舒畅。
这屋子里通着地龙,炭火烧得足足的,地上用毛毯铺开,一屋子药香伴随着今日在宋墨身上嗅到的冷香,放眼望去,除了满柜子的书,就是一柄弯弓挂在墙上。
姜缪只站了会,就热得想要流汗,但宋墨还裹着外衫,修长的指节拢着一个汤婆子,可见身子极畏寒。
姜缪将手里端着的酒壶放下时,被桌上那碗热气滚滚的汤药吸去了目光,只闻着,她的喉咙就开始泛着苦。
宋墨随手拿起,一口喝下,又拿出帕子擦净唇角,整个动作优雅淡然,没有一丝皱眉,好似那不是苦药,而是一杯琼浆玉液。
“让公主见笑了。”
姜缪拧眉。
目光落下,停在他腰间。
宋墨身子这么差,还能行么?
说起来,宋墨三十而立之年,旁人早就妻妾成群,孩子满地跑的年纪,唯独他满府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姜缪目光落在他被盖住的腿上。
当年只说宋墨伤了腿,从此便只能坐着轮椅。
莫不是……
那年受伤一并伤了男人的根本。
不能人道?
若当真如此,那就麻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