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临时抱佛脚显然行不通

作品:《梦华录:从拒绝高家联姻开始

    深夜。


    江南东路安抚使司衙门后堂,烛火摇曳不定,将几张焦虑且阴沉的面孔映照得影影绰绰。


    柳甫、周斌、庄安顺三人屏退左右,于此处秘密会晤,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愤怒交织的气息。


    一封来自京城、经由特殊渠道传递的密信,此刻正被柳甫紧紧攥在手中,信纸边缘已被他捏得满是皱褶。


    “砰!”


    柳甫终究没能按捺住内心的愤懑,一拳重重砸在紫檀木茶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好一个欧阳旭!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收了我们厚礼,满口应承不再追究,转手却将那些小辈的罪证呈到了官家御前!真是阴险狡诈,欺人太甚!”


    他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如墨。


    原本以为已用低姿态和财物将此事摆平,未曾想对方竟如此不留情面,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辱与危机。


    周斌亦是咬牙切齿:“谁能料到这小子如此不守官场规矩,我们当真是看走了眼。”


    “如今官家震怒,已决议派遣钦差南下专查此案,据说所选之人乃是那个油盐不进的吏部侍郎班朋兴!”


    “班朋兴?”庄安顺眉头紧锁,他出身武行,性子更为直爽,“此人名声在外,确是个硬骨头,不结党营私,只认死理。他若来了,只怕……”


    “只怕我们那些不成器的子侄,一个都逃脱不了!”柳甫打断他的话,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更要紧的是,怕就怕班朋兴顺着线索查上来,查到我们头上!”


    “这些年,为了给他们收拾烂摊子,为了维持这江南的局面,我们谁手里没沾点见不得光的事?”


    这话一出,堂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三人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他们深知,子侄的罪行或许还能推脱为管教不严,但若他们自己贪墨、渎职,或是包庇纵容的证据被坐实,那便是万劫不复之境。


    沉默良久,周斌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事已至此,埋怨已是无用。”


    “为今之计,只能断尾求生,尽快将一些首尾处理干净!绝不能让班朋兴,更不能让欧阳旭那小子,抓到我们切实的把柄!”


    “如何处置?”庄安顺急忙问道。


    柳甫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吩咐道:


    “首先,所有涉及田产强占、商铺巧取豪夺的契约、账目,凡是不经查的,立刻销毁!”


    “相关经手人,能送走的立刻送走,送不走的也要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切莫多言!”


    “其次,周知府,你府衙里关于那几个命案的卷宗,尤其是被我们压下或篡改过的,立刻处理掉!做成意外或悬案,务必死无对证!”


    “另外,庄都司,你手下那些参与过‘脏活’的兵痞,立刻调防至偏远之地,或者找个由头让他们‘消失’!绝不能让他们被钦差找到!”


    “最后,我们各自府上,所有来路不明的金银、古玩、地契等物,立刻转移到绝对安全的地方,或者想办法将其洗白!”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就是约束各家子侄,不能让他们再出去浪了,最起码要等班朋兴回京后再说!”


    他一条条吩咐下去,思路虽清晰,却透着穷途末路的仓皇。


    这分明是临时抱佛脚,企图在钦差抵达前,匆忙掩盖一切痕迹。


    “时间紧迫,必须尽快!”柳甫最后着重强调,眼神阴鸷如鹰。


    “在班朋兴抵达金陵之前,我们必须把该擦的屁股都擦干净!”


    “只要找不到实证,仅凭欧阳旭送去的那些关于小辈的罪证,最多让我们丢官罢职,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周斌和庄安顺重重颔首,他们都明白,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灭证行动。


    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这番“断尾求生”的仓促举动,在早已暗中布下眼线的欧阳旭看来,无异于主动将更多的破绽暴露无遗。


    ……


    欧阳旭下榻的会馆。


    表面上,他依旧每日陪着赵盼儿等人游山玩水,或是悠然流连于书肆茶楼,尽显闲云野鹤之态。


    暗地里,他派出的精干人手,恰似最耐心的猎手,紧紧盯梢着柳甫等人及其核心党羽的一举一动。


    “大人,有发现!”一名属官于深夜匆匆回报,语气中满是兴奋。


    “柳甫府上的管家,昨夜子时,鬼鬼祟祟地运了两大箱东西出城,往城西乱葬岗方向去了。”


    “我们的人悄悄跟上去,发现他们正在焚烧大量文书账册!”


    “周斌府上的幕僚,今日频繁出入几家钱庄和当铺,似乎在紧急处理一些珠宝古玩和地契。”


    “庄安顺麾下的一名都头,昨日被突然调往了与福建交界的一处偏僻哨所,此人曾多次带兵为赵天佑‘平事’。”


    一条条情报如流水般汇聚到欧阳旭手中。


    柳甫等人越是慌乱地掩盖罪行,留下的蛛丝马迹便越多。


    欧阳旭冷静地分析着这些信息,有条不紊地指挥属下顺藤摸瓜,固定证据。


    短短几天下来,他竟真的拿到了不少指向柳甫、周斌、庄安顺本人贪渎、枉法、滥用职权的有力旁证和部分物证。


    虽然这些证据尚不足以构成完整的证据链将他们彻底钉死,但足以让那位来此的钦差高度重视,并以此为突破口,深入挖掘下去。


    大局已然在握。


    是夜,金陵会馆的上房内。


    屋中烛光温馨而柔和。


    欧阳旭与赵盼儿对坐窗前,一同望着窗外依旧璀璨夺目的灯火。


    “盼儿,”欧阳旭轻轻执起赵盼儿的手,脸上带着一丝卸下重担后的轻松,“我们或许不日便可启程,离开这金陵是非之地了。”


    赵盼儿闻言,美眸瞬间一亮,脸上绽放出由衷的笑容:“真的?旭郎,江南东路的事情,算是了结了吗?”


    这些日子,虽然欧阳旭从未在她面前表露过多压力,但她心思细腻如发,如何感觉不到那平静水面下涌动的暗流?


    如今听到可以离开的消息,她自是满心欢喜。


    欧阳旭微微颔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笑道:“柳甫等人的罪证,我已收集得七七八八,更重要的是,朝廷派遣的钦差不日便将抵达。”


    “这位班钦差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有他接手此案,后续事宜已无需我再操心。”


    “我等巡察御史的本分,是发现问题,奏报朝廷,如今既已奏报,且钦差已派,我的职责便算完成大半。”


    “待班钦差一到,我将手中掌握的新线索移交于他,便可抽身而退,按原计划,前往最后一站,江南西路巡查。”


    他顿了顿,看着赵盼儿如释重负的俏脸,温声道:“这些日子,让你们跟着我在此虚耗时光,还要配合我演戏,辛苦你们了。”


    赵盼儿轻轻摇摇头,反手握紧他的手,眼中满是柔情与信任:


    “只要能帮到旭郎,陪在旭郎身边,妾不觉得辛苦,只是此地官场污浊不堪,那些纨绔衙内终究让人心中难安,能早日离开,自是再好不过。”


    说话间,她轻轻靠入欧阳旭怀中,低声道:“江南西路听说风景与东路大不相同,山清水秀,别有一番风貌,我很是期待呢。”


    欧阳旭揽住她,感受着怀中的温软,目光却再次投向窗外那看似繁华似锦、实则暗藏污浊的金陵夜景,心中一片清明。


    江南东路的风暴将由班朋兴继续掀起,而他,则将带着收集到的证据和一身轻松,继续他未完的巡察之路,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金陵的这一页,似乎可以翻过去了。


    ……


    又过了数日。


    在一个平常无奇的午后,一位身着半旧青灰色直裰,头戴方巾,扮作寻常文人模样的中年男人。


    携着两名同样衣着简朴、宛如老仆长随般的随从,悄无声息地乘坐马车从金陵城东门缓缓而入。


    这中年男人面白削瘦,目光沉静如渊,眉宇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肃然之气,正是奉旨南下的钦差,吏部侍郎班朋兴。


    他刻意避开官驿,径直前往城内一家并不起眼的清静客栈落脚,整个过程未引起任何官面上的关注。


    刚在客房中安然坐定,还未及喝上一口热茶,门外便传来了约定好的暗号叩门声。


    班朋兴微微颔首,一名随从当即上前开门,只见四条精干汉子迅速闪身而入,随即敏捷地掩上房门,齐齐向班朋兴躬身行礼。


    这四人,正是班朋兴离京之前,精心挑选并提前数日派来金陵暗中查访的忠心下属。


    “如何?”


    班朋兴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问道,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为首的一名汉子,代号“甲三”,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禀报道:


    “回禀大人,欧阳御史密奏中所言柳文轩、周茂、赵天佑等人之恶行,经我等数日查访,基本属实,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另一人接口道,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慨:


    “属下亲眼所见,就在三日前,那赵天佑在城南集市,为强夺一摊主祖传的玉扳指,竟指使豪奴将其摊位掀翻。”


    “摊主苦苦哀求,反被其随从踹倒在地,吐血不止,周围百姓皆敢怒而不敢言!”


    “还有那柳文轩,”第三人补充道,“虽近日似乎被约束在家,但其名下的一处别院,前夜仍有强掳的民女被送入,哭声凄厉,我等暗中记下了位置和时间。”


    最后一人则道:“周茂虽未直接露面,但其管家前日仍在暗中逼迫城西几家绸缎庄,以远低于市价的价格‘转让’铺面,态度嚣张,扬言若不从,便让其在这金陵城无立锥之地!”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将这几日暗中目睹的、查访到的,关于那几个纨绔及其爪牙依旧未曾完全收敛的恶行一一详尽禀明。


    他们虽未能触及柳甫等官员的核心罪证,但这些发生在眼皮底下的欺压良善、横行霸道之事,已足以印证欧阳旭奏章的真实性。


    柳甫等人虽然早已下令约束柳文轩、周茂、赵天佑等纨绔,可他们并未预料到,班朋兴同样也会提前安排人来摸底!


    班朋兴静静地听着,脸上神色平静如水,看不出什么明显的表情,只是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待四人禀报完毕,他沉默片刻,才淡淡地反问了一句,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哦?这么说,那位欧阳旭欧阳御史,倒真是一位明察秋毫、为国为民的好官了?”


    甲三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由甲三谨慎地回答道:


    “大人,单就柳文轩、赵天佑等人欺压百姓、横行无忌之事而言,欧阳御史所奏确无虚言。”


    “至于欧阳御史本人是否堪称好官,属下等只负责查证事实,不敢妄下断语。”


    班朋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似有思索,又似有审视。


    他沉吟了一会儿,摆了摆手,吩咐道:


    “继续去查,不仅要盯紧柳甫、周斌那边,看看他们最近还有什么动作。”


    “也要分些人手,去查探一下有关这位欧阳御史的消息。”


    “他在金陵这些时日,私下还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风评如何,本官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是!属下明白!”四人毫不迟疑,齐声领命,随即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脚步轻盈而敏捷。


    待房门再次关上,一直侍立在班朋兴身侧的一名属官方才低声询问道:


    “大人,我们是否现在就去安抚使司衙门亮明身份?也好震慑宵小之徒,方便后续查案。”


    班朋兴却缓缓摇了摇头,眯起的眼睛里透出老吏特有的精明与谨慎,那目光仿佛能洞察一切隐秘。


    他端起桌上微凉的茶水,轻呷了一口,语气带着一丝冷意:


    “不急,安抚使司就在那里,跑不了。”


    “柳甫他们,想必此刻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打探本官的行踪,忙着销毁证据呢。”


    “让他们先忙活一阵,慌乱之中露出的马脚反而更多。”


    他放下茶杯,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望向了某个方向,眼神深邃而意味深长。


    “在这之前,本官要先会一会这个欧阳旭!”


    “看看他究竟是真如奏章中所言,是个铁面无私、心系黎民百姓的栋梁之材,还是一个善于揣摩上意,精于构陷,沽名钓誉的投机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