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州衙对峙 博弈大戏
作品:《梦华录:从拒绝高家联姻开始》 杭州城,州衙之内。
当欧阳旭与杨知远押解着形容狼狈、不堪入目的郑青田,径直闯入州衙之时,整个州衙上下皆为之震动,如平静湖面投入巨石,泛起层层波澜。
衙差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议论之声此起彼伏,却无一人敢贸然上前阻拦这位面色冷峻、不怒自威的巡察御史。
后堂之中,知州宗琛正悠然自得地品着香茗,心中暗自盘算着郑青田事成之后,该如何进一步巧妙地抹平首尾,不留丝毫痕迹。
然而,他的幕僚孔兴平神色慌张、连滚带爬地冲入后堂,带来的消息如惊雷炸响,让他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重重摔落在地,碎成无数残片。
“东…东翁,不好了,宁海军现身,将郑青田安排的海盗都剿灭了,而且郑青田也被欧阳旭和杨知远抓回来了,正往大堂而来!”
孔兴平声音颤抖,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恐。
“什么?!”
宗琛闻言,猛地站起身来,脸色瞬间煞白如纸,一股寒意如毒蛇般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千算万算,却未曾料到郑青田如此不济事,非但没能达成灭口之目的,反而成了别人的阶下囚,沦为待宰羔羊。
一种大祸临头的强烈预感,如铁箍般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强自镇定,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官袍,迈开大步,匆匆走向大堂。
无论如何,他必须稳住阵脚,绝不能自乱方寸!
州衙大堂之上,气氛肃杀凝重,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
欧阳旭早已命人摆开巡察御史的全副仪仗,属官手持文书、印信,分立两侧,威严赫赫,令人不敢直视。
郑青田被两名军士紧紧押着,跪在堂下,垂头丧气,如丧家之犬,再无往日威风。
杨知远则站在欧阳旭身侧,目光如刀,锋利无比,死死盯着随后赶来的宗琛。
“欧阳御史,杨运判,这…这是何故啊?”宗琛强挤出一丝惊讶之色,目光扫过郑青田,带着询问之意,更隐隐透着警告之色。
“郑知县乃是朝廷命官,何以如此对待?”
欧阳旭端坐主位,面容冷峻如霜,根本不接宗琛的话茬,直接看向堂下的郑青田,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郑青田,你勾结海盗鲨鱼帮,于牛庄湾设伏,意图杀害本官与转运判官杨知远,人赃并获,无可抵赖!”
“此外,你贪赃枉法,操纵市舶司走私牟利,为掩盖罪行,更指使县尉魏为纵火焚烧杨府,杀人灭口,桩桩件件,铁证如山,不容狡辩。”
“你,可知罪?!”
郑青田感受到身后宗琛冰冷的视线,如芒在背,把心一横,抬起头来,嘶声道:
“下官不知欧阳御史在说什么,下官是接到线报去牛庄湾缉拿纵火案疑犯,遭遇海盗纯属意外,至于什么走私、纵火,更是无稽之谈,下官冤枉!”
“冤枉?”欧阳旭冷笑一声,目光如炬,“那你为何在海盗出现之前,借故脱离?又为何在事败之后,不返城禀报,反而仓皇欲乘船出海?”
“下官……下官是去巡查其他线索!出海是为了追捕逃犯!”郑青田咬紧牙关,抵死不认,似要拼个鱼死网破。
宗琛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打着圆场,试图缓和气氛:“欧阳御史,是否其中有什么误会?郑知县在钱塘任上,一向勤勉尽职,或许只是办案心切,有所疏忽……”
欧阳旭目光如电,猛地转向宗琛,打断了他的话:
“宗知州,本官尚未问你,你倒先为他开脱起来?莫非,你对此事早已知情,与他是同谋?”
宗琛心头一跳,面上却佯装愠怒,义正言辞道:“欧阳御史,此话从何说起?本官只是就事论事,不愿看到同僚蒙受不白之冤,还望欧阳御史明察!”
“不白之冤?”欧阳旭不再与他们虚与委蛇、周旋应付,神色冷峻,对身旁属官沉声道:
“将证据呈上!”
属官应诺,立刻双手捧上数本账册以及几封书信,账册与书信皆封装齐整,透着不容置疑的正式感。
欧阳旭拿起一本账册,声若洪钟,朗声道:
“此乃从郑青田心腹处查抄的私账,详细记录了近三年来,通过市舶司走私犀角、象牙、香料等禁榷物资的数目与分红情况!”
“其中,明确记载了支付给‘宗公’的份额,每年不下五万贯,时间、数额,与市舶司的出货记录完全吻合,分毫不差!”
说着,他又拿起一封书信,目光如炬:“此乃鲨鱼帮帮主给郑青田的回信,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已按县尊吩咐,集结人手,于牛庄湾等候’,并与郑青田约定事成之后,付予‘上次劫掠所得三成’为酬劳!”
“这‘上次劫掠’,指的便是月前他们劫杀的一支南洋商队,赃物正是通过你郑青田的渠道销赃,铁证如山!”
欧阳旭每说一句,郑青田的脸色就灰败一分,待到证据一一亮出,他已是面无人色,浑身瘫软如泥,再也无力狡辩,似被抽去了脊梁骨。
而一旁的宗琛,更是惊骇得无以复加,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他原本以为欧阳旭只是个凭着一点小聪明和御史身份横冲直撞的愣头青,却万万没想到,对方在短短数日内,竟暗中收集了如此详实、如此致命的证据。
连他与郑青田之间的金钱往来都查得一清二楚,毫无遗漏!
“宗知州!”欧阳旭目光锐利如剑,寒光闪闪,直刺宗琛,“账册中的‘宗公’,指的可是你?郑青田区区一个知县,若无上官庇护,岂敢如此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你还有何话说!”
宗琛额头冷汗直冒,如豆般滚落,浸湿了衣衫。
他知道绝不能认,一旦认了,就是万劫不复、坠入深渊!
只能猛地挺直腰板,色厉内荏地喝道:
“欧阳旭,你休要血口喷人、恶意中伤!仅凭这来历不明的账册和海盗的片面之词,就想构陷一州长官吗?”
“谁知是不是你屈打成招,或是伪造证据,意图排除异己、铲除政敌!”
这时候,宗琛也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恼羞成怒,指着欧阳旭:
“本官看你这个巡察御史,才是心怀叵测、居心不良,意图不轨、祸乱朝纲!”
欧阳旭面对宗琛的反咬,毫无惧色,反而站起身来,气势逼人,如一座巍峨高山,令人不敢直视:
“宗琛!证据确凿,岂容你狡辩抵赖、强词夺理,本官身为官家钦点的巡察御史,有权监察江南百官、整肃吏治!”
“现你涉嫌贪墨、包庇、乃至谋害朝廷命官,在本官查清此案之前,你需即刻停职,于府邸听参,不得干预任何公务,静候处置!”
“你敢!”宗琛也豁出去了,脸上青筋暴露,如蚯蚓般蠕动,狰狞可怖,“没有朝廷明旨,你无权停本官的职,欧阳旭,本官劝你别欺人太甚、肆意妄为!”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极点,似一根紧绷的弦,随时可能断裂之际,堂外忽然传来一声通传,带着几分急切与威严:
“两浙路转运使,博大人到!”
话音未落,只见一位身着绯色官袍,面容沉肃,不怒自威的中年官员,在一群属官和精锐护卫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入堂内,步伐坚定有力,尽显威严。
正是执掌两浙路财赋、行政大权的转运使博朔。
博朔目光一扫堂内情形,见被绳索紧紧捆绑、狼狈不堪的郑青田,以及面色铁青、怒目圆睁的宗琛,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
他收到风声后,便即刻马不停蹄地赶来,其目的便是要保住宗琛,以免这把火蔓延到自己身上,引火烧身。
“此地为何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博朔声音低沉,如闷雷滚动,带着久居上位者独有的压迫感,目光最终稳稳落在欧阳旭身上:
“欧阳御史,你虽是巡察御史,肩负监察之责,但如此兴师动众,捆绑知县,威逼知州,是否太过僭越、有失体统了?”
欧阳旭心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当即拱手行礼,不卑不亢,神色坦然道:
“博漕帅,下官正在审理郑青田勾结海盗、贪墨走私、杀人灭口一案。”
“现有确凿证据表明,杭州知州宗琛与此案有重大牵连,下官依律令其停职待参,此乃按章办事。”
“牵连?”博朔冷哼一声,目光扫过那些证据,却似未见一般,“仅凭一些尚未核实、真假难辨的账目书信,就要停一州知州的职?”
“欧阳御史,你年少气盛,急于立功,本官可以理解,但朝廷法度森严,岂容你这般儿戏、肆意妄为!”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突然转厉,如寒风凛冽:
“宗知州乃本地大员,位高权重,未经圣谕或三省决议,岂是你说停职就能停职的?”
“你此举将朝廷体制置于何地?将朝廷威严置于何地?!”
欧阳旭据理力争,毫不退缩:“博漕帅,下官身为御史,风闻奏事,察劾百官乃是职责所在、天经地义!”
“如今人证物证俱全,案情重大,涉及州县长官,若让其继续在位,恐有串供、毁灭证据之虞,下官要求宗琛停职,合情合理、于法有据!”
“合情合理?”博朔上前一步,强大的官威如排山倒海般扑面而来,“在本官看来,是你欧阳旭滥用职权,扰乱地方、祸乱朝纲!”
“本官以两浙路转运使之名,命令你,立即释放郑知县,此事容后详查,宗知州,照常视事、处理公务!”
“博漕帅!你这是要包庇下属,罔顾国法、徇私枉法吗?”欧阳旭寸步不让,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义正言辞。
博朔眼神一眯,寒光乍现,如利刃出鞘,他猛地一挥手!
“呼啦啦!”
堂外瞬间涌入大批手持棍棒的州衙衙差以及博朔带来的转运司护卫,人数远超欧阳旭带来的宁海军士,将整个大堂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似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博朔冷冷地盯着欧阳旭,话语中的威胁毫不掩饰、直白露骨:
“欧阳旭,本官再说一次,立即放人,此事暂缓,否则…就别怪本官以扰乱公务、冲击衙署之罪,将你就地拿下、绳之以法!”
一时间,大堂之内,空气凝固,如寒冬腊月,冰冷刺骨。
欧阳旭面对位高权重的转运使和重重包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局,如置身悬崖边缘,进退维谷。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气氛紧绷得似要断裂之时,堂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
紧接着,两道身影几乎同时迈入大堂。
为首一人,身着青色官袍,头戴进贤冠,面容刚毅,眼神中透着睿智与果决,正是两浙路提点刑狱使陆明渊。
他身后跟着的,是身着绿色官袍、气质儒雅的两浙路常平使赵文昌。
陆明渊一入大堂,目光便迅速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欧阳旭身上,微微点头示意,随即转向博朔,拱手行礼道:
“博漕帅,本官听闻此处有要案在审,且牵扯重大,特来一观。”
这陆明渊自然是欧阳旭提前通知而来的,欧阳旭这些天已经将两浙路高层官员都给探查一番,发现陆明渊还算是个公正的官员,可以联合。
博朔看到陆明渊出现,眉头一皱,心中暗道不妙,却仍强装镇定,冷冷回应:
“陆提刑,此乃本官与欧阳御史之间的公务,你莫要多管闲事。”
陆明渊神色不变,正色道:“博漕帅此言差矣,提点刑狱司本就有监察刑狱、纠察百官之责,此案涉及勾结海盗、贪墨走私等重罪,本官岂能坐视不管?”
说罢,他目光转向欧阳旭,问道:“欧阳御史,不知你手中证据可都确凿?”
欧阳旭精神一振,连忙上前,将账册与书信一一呈上,详细说道:
“陆提刑,此乃从郑青田心腹处查抄的私账,以及鲨鱼帮帮主给郑青田的回信,证据确凿,足以证明郑青田与海盗勾结、贪墨走私、杀人灭口之罪,且杭州知州宗琛也牵涉其中。”
陆明渊仔细翻阅证据,面色愈发凝重,随后抬头看向博朔,严肃道:
“博漕帅,人证物证俱全,案情清晰明了,若依你所言,暂缓查案,放任宗琛继续视事,恐有串供、毁灭证据之嫌,届时案情更难查清,于朝廷、于百姓皆无益处。”
博朔尚未开口,一旁的赵文昌却抢先说道:
“陆提刑,话可不能这么说,仅凭这些证据,就认定宗知州有罪,未免太过草率。”
“宗知州在杭州多年,政绩卓著,岂会轻易涉入此等大案?依我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陆明渊目光如炬,直视赵文昌,冷冷道:“赵常平,此案证据确凿,容不得半点含糊,若因宗琛过往政绩就忽视眼前罪证,那朝廷法度何在?公正何在?”
赵文昌被陆明渊问得一时语塞,却仍强辩道:“陆提刑,我并非说要忽视证据,只是觉得此事关系重大,需谨慎处理,若贸然停职宗知州,引起地方动荡,谁来负责?”
欧阳旭在一旁冷眼旁观,并不插嘴,心想着,幸好陆明渊这个提点刑狱使还算正派,不然,他恐怕要面对这三人一起发难了。
又陆明渊冷哼一声:“谨慎处理固然重要,但绝不能成为包庇罪犯的借口,若因害怕动荡就放任罪犯逍遥法外,那才是对地方、对朝廷最大的不负责!”
博朔见赵文昌落于下风,心中恼怒,上前一步,厉声道:
“陆明渊,你莫要在此逞强!本官以两浙路转运使之名,命你不得插手此事,否则,休怪本官不客气!”
陆明渊毫不畏惧,挺直腰板,大声道:“博漕帅,本官身为提点刑狱使,有权监察刑狱、纠察百官,今日此案,本官管定了!”
“若你执意阻拦,本官定会上奏朝廷,请圣上裁断!”
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大堂内气氛愈发紧张,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之时,堂外忽然传来一阵悠长的铜锣声响。
紧接着,一名衙差匆匆跑入,高声喊道:
“萧相公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