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溪流在夕阳余晖下泛着粼粼金光,蜿蜒着穿过山谷,水声清越,洗涤着连日来的紧张与疲惫。


    两人在河边找了块平整的巨石坐下,望着那轮巨大的、正缓缓沉入远处山坳的夕阳。


    一时无言,唯有风声、水声与远处隐约的虫鸣。


    最终还是墨玄舟打破了沉默。


    他的声音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平静:“你对云梦州,似乎异常熟悉。你过去……是云梦州的修士?还是曾在此游历过许久?”


    叶清虞的目光依旧追随着天边那最后一抹绚烂的晚霞,语气带着一种悠远的怀念,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云梦州……曾经是我的故乡。”


    她顿了顿,补充道,“但现在,不是了。”


    她转过头,看向墨玄舟被夕阳光晕勾勒出的侧脸轮廓,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墨师兄,直到此刻,你依旧在怀疑我么?”


    墨玄舟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流淌的溪水上,仿佛在斟酌词句。


    片刻后,他才缓缓道:“怀疑……或许曾经有过。但到了现在,怀疑本身,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转过头,与叶清虞对视,眼神坦诚而直接:“你并非魔道中人,这一点,我几乎可以确定。你也并非是其他宗门派来清衡派的卧底。你的来历确实充满了谜团,如同笼罩着层层迷雾。但这么多时日的生死与共,并肩而行,我自然看得出,你对势力争斗没有任何兴趣,也非依附任何势力,你只是想为自己而活,走自己的路。”


    叶清虞闻言,微微怔了一下,随即释然一笑,将目光重新投向远方逐渐被墨蓝色浸染的天空:“不错。正魔大战势必又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我只想远远躲开,寻一处清净之地,安心修炼,提升实力。那些纷争,与我何干?”


    “这就是你在玄虚境中,明明对我心存忌惮,却始终没有真正与我动手的原因吗?”


    墨玄舟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


    叶清虞笑了,那笑容在暮色中显得有些狡黠:“玄虚境中?或许……我确实想过,进去之后就找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时机,解决掉你这个最大的隐患。”


    她毫不避讳地说出曾经的杀意,语气却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可这不是蔡荣一直在么?你故意将蔡荣带在身边,有他在场,我还怎么好意思动手?”


    墨玄舟也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被看穿的了然。


    这确实是他当初的一点小心机。


    只要性格淳厚、并且明显倾向于叶清虞的蔡荣在场,他们两人之间无论有多少猜忌和试探,都很难真正撕破脸皮,生死相搏。


    他承认,自己也曾动过类似的念头,一个不知底细、却身怀玄冥焰这等魔道之物的人留在身边,如同怀抱利刃而眠,怎能不防?


    他甚至也考虑过寻机除去这个潜在的威胁。


    但不知从何时起,或许是看到她面对强敌时的坚韧,或许是察觉到她同样只想避开漩涡的决心,他改变了主意。


    她既然并非魔道,也无心卷入任何势力的争斗,那么,这样一个实力不俗、心性坚定的同行者,又何尝不能成为他漫长修炼路上,一个可以相互较量、彼此砥砺的对手呢?


    如今他们流落云梦州,举目无亲,前有魔道封锁,后有未知险境,更需要彼此照应,通力合作。


    只要她不威胁到他的根本利益和安全,他确实没有必要再有多余的、充满敌意的举动。


    此刻,溪流边,夕阳下,两人之间的气氛是难得的平和。


    没有试探,没有猜忌,只有一种历经生死险境后,暂时达成的微妙平衡与理解。


    叶清虞放松地倚靠着身后的岩石,目光柔和地欣赏着谷中渐渐被星月光辉笼罩的静谧景色。


    墨玄舟看着她难得松弛的侧影,忽然开口,问出了一个关乎未来的问题:“那么,今后……你有什么打算?你想……留在云梦州吗?”


    叶清虞原本柔和的眼神,在听到这个问题后,微微一暗。


    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目光投向潺潺溪流,仿佛能透过水流看到遥远的过去。


    “难得有这般闲暇,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飘渺的怀念,缓缓响起,“从前呢,有个小女孩,她出生在云梦州一个最寻常不过的凡人村落。爹娘是寻常农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她那时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能和爹娘一起住上遮风挡雨的大房子,吃上比隔壁狗娃家还要香的红薯饭。”


    她竟然主动向他说起她的过往……


    墨玄舟神情变得专注。


    “这女孩出生就能模糊感受到天地间的灵气,从小就向往那些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仙人。


    她最喜欢跟着爹爹去附近的灵矿做零工,即使每天累得浑身像散了架,但矿脉间那些流光溢彩的灵石散发出的气息,让她无比迷恋,忍不住不去。


    后来,她偶然看到东家少爷小姐们修炼,偷偷跟着学了片刻,竟……


    无师自通,引气入体了。”


    叶清虞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遥望向逐渐被星子点缀的天空,继续道:“偷学到几手粗浅的五行法术后,她欣喜若狂,用这微末本事教训了总是欺负她家的地痞恶霸,还大胆地向矿上管事申请了更高级的杂活。


    那些人都嘲笑她只是一个丫头片子,她当时心气也高,小露身手,隔空就震碎了一块需要几个壮汉合力才能敲碎的丈许山石。


    自那以后,再没人敢多说一句。她可以去赚更多的工钱了,爹娘不用再起早贪黑挣那点辛苦钱,更不用担心受人欺凌。


    除了在矿上干活,她还会接些悬赏,去猎杀危害乡里的野兽,驱赶偶尔流窜的低阶妖兽。


    有一回,被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爷颤巍巍地称为‘仙师’,她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她以为,美好的生活正在向她招手,家里那个攒钱换房子用的大瓦罐,也变得越来越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