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玄舟静静地听着，从她逐渐低沉的语气和脸上转为凝重的神色中，他大概猜到后来发生什么了。


    “说实话，几十年过去，很多细节已经模糊了。”叶清虞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寒意，“只记得，那天回到家，爹娘倒在血泊之中，早已没了气息。


    我想报仇，可左邻右舍都说，那是个来头很大的魔修，倏忽而来，飘然而去。


    我不明白，我怎会招惹到魔修？我爹娘只是本分耕作的凡人，又怎会惹上这等存在？


    对方不谋财，不为宝，仿佛只是随手碾死了两只蚂蚁。


    于是，我开始疯了一样四处寻找那魔修的踪迹……”


    “后来，外城动乱，兵荒马乱，魔修肆意屠戮。就在我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一位元婴大能出现了。”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灭杀那些屠村的魔修，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那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那种令人窒息的、如同苍穹倾覆的威压。他说看中我身负极品灵根，要收我为徒，嘱我勤加修炼，待我结丹巅峰，便将至高剑道传承于我。”


    她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里只剩下彻骨的冰寒：“呵……真是没想到啊。


    我苦修几十年，将修为提升至结丹巅峰，等来的不是他承诺的传承，而是一场从头至尾的欺瞒、背叛、骗局！


    我寻觅了几十年杀我父母的魔修，其实就是他派去的大徒弟、我那位好师兄；他收我为徒，只不过是为了将我炼成一具承载他白月光残魂的、最完美的复活容器；他悉心教导我修炼变强，则是为了让他的那位心上人，能顺利继承我这身结婴在望的修为！”


    “当然，”叶清虞的神情陡然凌厉，“我绝不可能让他如愿以偿！他们精心布局，施展复生夺舍的邪术，我便，自爆金丹，毁掉他那位堂堂剑尊师尊，耗费百年心血布下的筹谋！”


    墨玄舟的心脏几乎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她没有明说那个“她”是谁，但他已经猜到了。关于前凌霜剑派天才叶清虞的陨落，他曾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或是历练遇险，或是宗门内斗……


    却从未想过，真相竟是如此惨烈，如此令人发指！


    凌虚子！林修远！你们……不得好死！！！


    墨玄舟紧攥的双拳指节发白，青筋暴起，胸中翻涌着滔天的怒火与杀意。


    “啧，故事讲完了，你怎么还沉浸其中了？”叶清虞忽然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然，甚至带着一丝调侃，“为故事里那个女孩鸣不平？”


    墨玄舟喉头滚动了一下，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有些沙哑：“……嗯。”


    叶清虞却像是早已看开，淡淡道：“不必可惜。那女孩的结局，其实早就注定了。她的天赋太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她不懂收敛藏匿，刚会点小法术，就随意在凡人面前大显身手，到处招摇。连修仙界最基本的弱肉强食规则都不懂，就凭着一腔热血到处寻仇，每天都在吃一堑长一智。


    当了人家几十年的徒弟，连对方的另有所图都后知后觉，竟天真地以为这吃人的修仙界真会有什么师徒情分。最后的自爆，不过是咽气前，最后一丝不甘心的反抗罢了。”


    她望向墨玄舟，眼神平静得可怕：“若有轮回，对她而言，一切只不过是从头开始。至于寻仇……呵，活命，才是最要紧的。


    天天记挂着寻仇，修炼时一个不慎走火入魔，岂不是得不偿失？更何况，她的那位师尊，历经百年搜集的天材地宝因她自爆而尽毁，道途受阻，道心蒙尘，他又岂能真正快意潇洒？”


    墨玄舟沉默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说得对。活命，才是最要紧的。”


    他看着眼前重活一世，却背负着伪灵根艰难前行的叶清虞，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敬佩。


    这一路，她走得定然无比艰难。


    叶清虞心中也蓦然想起了这具身体的原主，那个在外门苦苦挣扎、最终落水身亡的少女叶轻卿。


    她同样在艰难求生，期待着熬出头的那一天。


    只可惜……暗藏玄冥焰的寒潭，并非凡人神魂所能承受。


    寻仇，对她而言，自然不是眼前最要紧的事。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个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叶轻卿，才是她当下唯一的道。


    两人各怀心事，看着太阳彻底沉入山脊，暮色四合，便不再多言，在夜色完全降临前，快速返回了栖身的山洞。


    接下来的日子，三人齐心协力，炼丹计划顺利开展。


    叶清虞除了炼制冰心丹、静念丹、明心丹这类在云梦州极为畅销的心境类丹药，还炼制了凝神丹、聚神丹、清神丹等辅助神识修炼与恢复的丹药，外加驻颜丹这种特殊丹药。


    筑基丹的主药在玄虚境中已然凑齐，她也顺手炼制了几炉，以备不时之需。


    经由蔡荣的聚灵木牌强化药草药性后，叶清虞炼制出的丹药，品相极佳，几乎颗颗都是萦绕着紫色丹蕴的高阶品质，药力纯净充沛。


    墨玄舟则专注于制符。他本就精于此道，加之玄虚境中获得的妖兽精血、皮毛品质上乘，制作出的破障符、醒神符等，灵力充盈，符文流畅，基本都达到了上品层次，威力不凡。


    剩下的那些边角料，也没有浪费，被叶清虞顺手炼制成了几柄低阶修士常用的灵剑、灵盾，虽不珍贵，但在低阶坊市也能换些灵石。


    一晃眼，一个多月过去。


    所需的丹药、符箓、法器皆已备齐，种类数量都颇为可观。


    是时候出发了。三人略作商议，决定一齐前往望泽城。


    望泽城，作为云梦州十二外城之一，规模不算顶尖，但城池规整，灵气浓度对于炼气期修士而言已算充裕。


    最重要的是，此地因有洛家坐镇，律法相对严明，魔修活动踪迹罕见，对叶清虞三人来说，是目前最理想的安全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