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纸扎索命

作品:《她有一双阴阳瞳

    张氏的腹部被完全掏空,赫然是一个已经发黑的血窟窿。


    清宴不着痕迹的将篾刀藏到背后。


    张氏,已经死了。


    跟花朝一样。


    松香味儿更浓了,像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混合着腐烂的恶臭,似是沤了半个月的泔水,倒进了猪圈里,难闻至极。


    清宴鼻尖微皱。


    “快到娘这里来。”


    张氏大声催促着,倏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朝着清宴逼近。


    清宴迅速退后,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张氏拖着一条瘸腿,作势扑向她。


    哗啦啦的铁链摩擦声响起,限制了她的行动。


    她只能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理顺乱糟糟的白发,哀切地说。


    “娘变丑了,你也嫌弃娘了,是不是?”


    张氏说完,弯腰捡起一个绿衣纸人抱在怀里,又坐了回去,低着头,一动不动。


    清宴没有同她纠缠,点亮了火折子,围着小院转了一圈。


    墙角处摆放着一个木梯,她眼神一亮,爬上房顶,放眼看去。


    前街一片热闹的景象,与死寂的百花巷相比,如同另一个世界。


    本朝不设宵禁,夜市更是繁荣,酒肆茶楼内灯火通明,街边的小摊比比皆是,小吃饮子,首饰簪环,花灯假面,琳琅满目,看都看不过来。


    就连布坊当铺也不到打烊的时候。


    清宴将视线转到隔壁小院,凝神看去。


    水缸空空,井上的辘轳都快烂掉了,蛛网遍布,一看就是荒废了许久。


    她伸出手去,不出所料,触感坚硬,眼前的景象模糊了一瞬。


    如同石子落进平静的湖面,荡开圈圈涟漪。


    清宴大概明白了。


    张氏,花朝,她们死后,怨念化作牢笼,既困住了他们自己,也能困住生人。


    清宴从墙头跃下,注视着张氏。


    “林明义那个畜生在哪儿,是不是他杀了你,还有你的孩子?”


    话音未落,满地的纸扎像是回应他一般,稀稀拉拉地站了起来。


    一个,两个.....一大片。


    就连那个被砸坏的,都扶着张氏的腿爬了起来。


    纸人转头的动作十分僵硬,一齐看向清宴。


    这事情的走向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阴物的脾性也不一样啊,眼前这个,不讲道理。


    她将手里的火折子往前送了送。


    这些玩意儿再是能耐,也是纸做的,说不定怕火。


    .......才怪。


    它们不仅不怕,反而将她围在中间。


    包围圈越来越小,几十只黑眼珠子,红嘴唇,渐渐放大。


    左右,上下,不管往哪个方向看,都躲不掉。


    只见一道绿影闪过,清宴来不及反应,手里的火折子被打掉,灭了。


    冲撞之间,她手腕吃痛,篾刀掉在地上。


    刚要躬身去捡,脖子上却传来一阵压迫感,眼前只剩了一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和半张上扬的红唇。


    耳边蓦地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


    “恩人,坚持住。”


    是桓隐。


    清宴挥出一拳,那纸童竟然歪头躲开了。


    她蓄力撕开扣在脖颈处的纸手,蹬地跃起,踩着纸人头顶,过梅花桩似的,跳入正房,关紧了房门。


    “快点,老娘要死了。”


    她不知道桓隐能否听得到。


    只能用尽全力顶住门板,却还是被撞得摇摇欲坠。


    窗纸上的每一个破洞里,都有一只黑乎乎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这个猎物。


    清宴暗道不妙。


    要是找不到这些东西的死穴,只怕是要被困死累死。


    数量太多了,力气还都不小,前仆后继,附骨之蛆似的,没完没了。


    半晌,才听到桓隐喘着粗气的回应。


    “张氏已死,一尸两命,尸骨钉在地上,篾刀有蹊跷。”


    清宴被困在房里,咬牙道。


    “我知道她死了,几十个纸扎在攻击我,不怕火,力大无穷。”


    篾刀掉在院中,她心里盘算着此时冲出去,能成功拿到篾刀的可能性有几成。


    那边桓隐身处同样的小院里,正与一具女尸“拔河”。


    女子尸骨已经腐烂了大半,腹部被剖开,里头那小小的婴孩,死时已经有了人形。


    一柄细长的篾刀扎在她的心口处,穿透肋骨,钉入地底。


    桓隐能看得出来,这篾刀阴气缭绕,定然不寻常。


    他还没完全恢复,攥住刀柄的手,青筋暴起,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而肖不言躺在门边,紧闭双眼,张牙舞爪的跟空气搏斗。


    桓隐紧握篾刀,高声道。


    “篾刀......”


    清宴只听到这两个字,破门承受不住了。


    纸人瞬间涌入。


    清宴的胳膊和大腿都被禁锢住,脖子上传来粗糙的触感。


    眼前的纸人脸不停变换,一会儿是花朝,一会儿是张氏,到最后,变成了师父老金。


    浑身的血液奔涌激荡,她怒吼一声,接连挥出重拳,挣脱了桎梏。


    紧接着飞身扑到院中,迅速拾起篾刀,回身便砍。


    刀光闪过,砍碎了一个纸扎的头,它倒在地上,痛苦地呜咽着。


    其他的纷纷后退,让她有了喘息之机。


    清宴横刀退到张氏身旁,深吸一口气,翻滚的血气渐渐平息。


    刚刚张氏的篾刀的也砸烂了纸扎的半张脸,但后来,她哼起了小曲,那纸扎又生龙活虎起来。


    篾刀只能暂时压制。


    脱困的关键,并不是篾刀。


    她将所有的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遍。


    回头看向双唇翕动的张氏。


    张氏似笑非笑地回望着清宴。


    “孩子,为娘不会再放你走了。”


    她颧骨高耸,脸颊的肉抽动着,本就骇人的五官,愈发狰狞。


    清宴冷静了下来,闻言笑道。


    “娘,咱有话好好说,你歇歇嗓子,我歇歇脚。”


    她只觉得荒唐。


    爹娘不要她,祖屋都舍弃了,逃荒似的,躲得远远的。


    如今,竟然沦落到认鬼做母的地步。


    这卑鄙的命数。


    这一声娘,让张氏的脸色慈祥起来。


    她无措地整理衣襟,盖住骇人的伤口。


    再抬头的时候,眼神飘忽,双手都在颤抖。


    她贪婪地看了清宴半晌,神情一滞,语调凄切。


    “娘没用,娘没用.......”


    她低下头,慌乱地拉扯着裤脚,想要盖住脚腕上的铁环。


    清宴叹了口气,趁张氏低头的功夫,举起了篾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