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晴天霹雳

作品:《她有一双阴阳瞳

    肖不言将糙米粥舀了出来,分成三碗,回身又拿出一小瓶盐巴,倒在小碟子里。


    然后也夹了鱼片去锅里涮,蘸着盐巴,吃的津津有味。


    清宴唇角微扬,露出一个嘲弄的笑来,反问道。


    “我没听清,你说谁是好人?”


    桓隐不答话,手中不停,将涮好的鱼片都放进清宴的碗里,动作又轻又柔又虔诚。


    让清宴情不自禁的想到了结草衔环也要报恩的燕,脸上的笑意不再嘲讽,多了点真挚,也没有不依不饶的追问。


    只在心里琢磨,吃过饭,就得跟他聊点正事。


    “谢了。”


    肖不言眼看着桓隐将大半的鱼片都放在清宴碗里,啧了两声。


    桓隐将竹筷放下,眸色湛然。


    “恩人莫要跟我客气,我听这位不言兄唤你清宴,敢问是哪两个字?”


    清宴喝了一口粥,咽下之后才说。


    “河清海晏。”


    桓隐微微颔首,脊背挺得笔直。


    哪怕是在这四面漏风,破旧逼仄的草屋里,身穿粗布麻衣,也丝毫没影响他的矜贵端方。


    清宴吃起饭来又快又安静,这是多年奔波养成的习惯。


    肖不言也差不多,狼吞虎咽,看着杆瘦,但架不住长啊,消耗大,吃的也多。


    他一边风卷残云,还不忘抽空殃及桓隐。


    “快吃啊,别客气,你刚从土里爬出来,得好好养养。”


    清宴也说。


    “话糙理不糙,一会儿进城,先给你置件好衣裳。”


    肖不言撇着嘴,争宠似的小声说。


    “那我呢?”


    清宴头也不抬。


    “滚一边去,你个铁公鸡,穿什么衣裳都白瞎。”


    肖不言一副吃了瘪的模样,无话可说。


    他也还有点自知之明,清宴不止说过一次,叫他扔了那身破布头。


    但他就是不舍得,坚信缝缝补补还能穿三年。


    瞧见桓隐那一身补丁摞补丁,确实有点不好。


    他换下来的衣裳,属实跟抹布没什么两样。


    肖不言挠了挠头,哂笑道。


    “确实该扔了。”


    雾气缭绕之间,桓隐一边默默咀嚼着糙米,一边听着二人的交谈,陡然生出了从未有过的异样情绪。


    他生于门第显赫,钟鸣鼎食之家,从来不缺什么。


    穿的是锦衣华服,住的是高堂雅室,出门就是香车宝马,什么山珍海味,美酒佳肴,都不用他发话,自有人端到他桌上。


    而眼下,身处破落道观,披着粗布,却觉得手里这碗稀粥香的醉人。


    耳边又听肖不言继续说道。


    “我们家姑娘心地善良,你可得记着她的好,老话说了,知恩图报,方为丈夫。”


    “不言兄所言甚是。”


    桓隐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又见清宴已经将碗中的糙米和鱼吃的干干净净,于是开门见山的说道。


    “清宴姑娘,你双瞳生于左眼,阴气太盛,压的肩头阳火羸弱,即将枯竭,若没有宝器相助,还能再活上三年就已是上天保佑了。”


    他说的十分平淡,却惊得肖不言差点把碗扔出去。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看出来的?”


    这话与清宴的师父老金说的大差不差,但他也听清宴说过,老金是闭关三天,净身起卦才算出来的。


    而这人醒来后,什么都没做,竟能一语道破。


    桓隐笑笑,眸中无波无澜。


    “我不是什么神圣,只是能看到些旁人看不到的东西罢了,桓家人天生如此,各有各的天赋,要不然如何能执掌钦天监,更枉费清宴姑娘一番苦苦追寻了。”


    清宴倒是不吃惊,就算他不提,她也是要说的。


    再者,贵人自得有贵人的神通,要真是个凡夫俗子,又如何能救她于水火。


    她放下陶碗,褪去了笑意,问道。


    “什么宝器?”


    桓隐抬手示意她先别急,不疾不徐的开口。


    “爝火虽微,卒能燎野,你身负玄机,本就无需太盛的阳火,那样会适得其反,只要保住这点微火,不让它熄灭即可。”


    肖不言听得一愣一愣的,清宴也是十分专注。


    桓隐继续说。


    “我们桓家人不论男女,百岁宴时都会抓周,把祖辈流传下来的宝贝法器围成一圈,任我们挑选,说来也巧,我选的是一个玳瑁龟甲。”


    肖不言也顾不上喝粥了,插嘴道。


    “这玳瑁龟甲有何用?”


    “玳瑁传承玄武血脉,极其长寿,它的甲壳携带着数百年寿命积攒下的纯阳之气,辟邪镇煞不在话下,对于清宴姑娘来说,正是对症的良药。”


    桓隐说的详细,听上去还真有几分道理,也圆上了老金的测算。


    肖不言紧跟着催促道。


    “那还等什么呢,你把那龟壳放在哪儿了,咱们赶紧去找回来,好歹我们姑娘救了你的性命,这大恩得报啊。”


    虽然刚刚清宴要将他送给女鬼花朝做郎君,但若不是清宴把他从坍塌的盗洞里挖出来,他也碰不上这出人鬼情未了。


    退一万步来说,真金白银,陪葬的宝贝,人家是眼也不眨,真给啊。


    那厢肖不言目光灼灼,只等桓隐说出玳瑁的下落,到时候也让他开开眼。


    但清宴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桓隐被活埋在青州,十分蹊跷,很难不让她往坏处想。


    果不其然,桓隐又开口,头两个字就是“然而”。


    “然而,那玳瑁龟甲被我兄长桓瑾借去,不在我手中,此来青州,也是他的命令,两月前,他拨给我十几个护卫,要我来寻一个渔家女,可多番打听也没有任何线索,如今想来,恐怕寻人是假,他真正的目的是要置我于死地。”


    听完这一席话,肖不言直接埋头喝粥,时不时抬眼,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清宴的表情。


    还在心里感叹,福祸相依,刚高兴没一会儿,晴天霹雳喀嚓就下来了。


    这哪是找到了贵人,分明是两个难兄难弟啊。


    清宴却没什么失望的神色。


    虽然不能立时达成目的,但好歹知道了能真正救她命的是什么。


    也不算一无所获。


    “你大哥要那玳瑁有何用?”


    桓隐望向外头那片绿意盎然,语调沉沉。


    “他神通广大,自然是用不上的,但他的心上人需要。”


    清宴脱口问道。


    “心上人?”


    为了自己钟情的女子,就对骨肉胞弟下死手,清宴十分不理解。


    毕竟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真有人能如此狠心?


    还是说,情爱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疯魔到无所顾忌的程度。


    转念一想,不对,桓隐的大哥桓瑾心狠手辣,从花朝的经历中就可以窥见一斑。


    这其中定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