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准奏

作品:《敛骨吹

    顾原被放出来后没回家,直接去了大理寺。


    正值下工的时辰,大家或结伴或单独向着外面走去,和顾原正好走个对向。


    和先前刚来的时候不同,之前大理寺每个人都对他客气有佳,恭恭敬敬的唤他,现在几乎是唯恐避之不及,有的人直接装瞎看不见他。


    大理寺里,他办公的地方是个大书房,他的位置靠窗,占了大半个位置,余下有几人在距离他不远处坐着。


    他发现多了两个位置,坐着两个熟悉又年轻的面孔。


    这是今年新考上来的,却一直未曾任职的两人。


    “谢安,周回?”顾原又惊又喜,“怎会是你们?”


    谢安是个五大三粗,从地里做惯了活的农家人,偏偏就有个读书的天赋,这会儿激动的差点跳起来,“顾兄!哈哈哈哈!顾兄!咱们又见面了!天老子的!”


    和他相比,周回就端正多了,他家里是做粮食生意的,开了很多店,在这个纷乱的时代算是富庶的,个子不高,但生的白净乖巧,倒像个十五六的小少年。“顾少卿安好。”


    顾原心头莫名感动,“你们与我之间不必客气。”


    三人叙旧一番,谢安笑道:“当日在琼林宴上我就看顾兄,哦不,顾大人是有本事的,果然这才多久就受了镇国公的青睐,为了顾兄你在朝堂上硬刚太子啊哈哈哈哈!”


    周回拿胳膊肘怼了他一下,侧头看了眼,幸好已经下工,屋里就他们三人,他瞪着谢安道:“你这张嘴,能不能管管自己。”


    谢安捂了捂嘴,不好意思的笑笑。


    顾原却疑惑。他问:“镇国公?”


    周回答:“就是战王,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他身披铠甲上朝,力荐顾少卿,要求咱们大理寺在年前把陆家以及其党羽铲除瓦解,战王也被封为镇国公了。这不大理寺人手不够,就把我二人调来顾少卿麾下了!”


    谢安:“镇国公因为这事还被禁卫司打了二十棍呢,现在长安都传开了,说镇国公十分欣赏大人您!”


    顾原:“......”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顾原愣愣地坐在椅子上,拼凑了一下两人在坊间听的不算全也不算太准的传闻,越来越觉得糊涂。


    到最后得出个结论:战王这人真的很难让人琢磨。


    琼林宴上,薄屹寒出手相救,那时候他以为这位战王起码是个好人,可在禁卫司牢狱中时,这人忽然变得像个野兽一样,说话阴晴不定,做事阴狠毒辣。他现在还心有余悸。


    这次又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他救出来了。


    还封了镇国公?


    谢安又道:“对了顾大人,内阁长史王琦,今早病故在家中,皇帝念他为官数十载,夙夜在公,一生辛劳,特赐了苏州园林,准他们举家搬迁,估计现在已经搬的差不多了。”


    “什么!?”


    顾原宛如雷劈,心道不好。


    他琢磨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即在自己桌案上那堆杂乱的文书翻找起来。


    周回问:“顾少卿找什么?”


    终于,快翻到最底下,一本烫金黄色的折子出现。


    即便已经知道了结局,顾原仍是不服,拿起折子打开。


    原先那本上万字,足有两个指头厚的罪证书和名单如今只剩下薄薄一层,他列得条条罪证也只剩下寥寥,人名也少了太多太多。


    最后皇帝还写了两个字。


    准奏。


    顾原脑子嗡的一下,他的指尖一麻,像是拿了什么毒物,忽然把那奏折扔的老高。


    纸张翻动在空中,声音簌簌,却是顾原愤慨的怒吼。天上地下敢扔皇帝批阅过奏折的人,也就他了。


    谢安和周回吓了一跳,争相去强那折子。


    “顾大人你你这是干什么!这是圣上批阅过的!欺君啊!这是欺君啊!”


    顾原却好似没有听见,站起来就向外跑,“我要回禁卫司!我宁愿在禁卫司!不是这样的!折子错了!全错了!”


    周回接住那奏折,小心翼翼的折好。


    谢安则是去拦着顾原,“顾大人!祖宗哎!我的老天奶你要干甚去!”


    顾原道:“别拦着我,我要见圣上!我要见圣上!这折子错了!朝堂错了!”


    谢安拼了命的去捂他的嘴,“俺娘哎你比我还能口出狂言!别说了别说了!”


    这三人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一身穿墨绿色官袍陡然出现在书房门口,来人头戴五品官帽,看样子约莫四十岁的样子。


    三人停住。


    来人恭敬行礼,“下官鸿胪寺典客刘远山。奉三殿下之命,特来助大理寺了清陆家之事。”


    顾原双臂无力落下,愣愣的看着来人。


    刘远山道:“顾大人,三殿下邀您酒楼叙事,您若是得空,下官的马车就在大理寺门口。”


    ——


    这马车不大,四个男人坐着十分拥挤。


    刘远山面无表情,十分冷峻。


    顾原从刚才上车就开始抽噎着抹眼泪,这会儿哭的稀里哗啦,嘴里嘟囔着什么“安国完了”“朝廷完了”。


    刘远山听着烦,拿出早上自家媳妇给自己烙的糖饼塞到顾原嘴里了。


    顾原呜呜咽咽,边嚼边咽边哭,这下听不出来说的什么了。


    谢安和周回还不明所以,两人正襟危坐,把头深深埋着。


    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马车驶入一处隐蔽的酒楼,只有两层,地方不大,但是地处风雅,有人弹着筝,随着院中流水,涓涓入耳。


    别枝带着他们上楼。


    谢安哪里来过这地方,瞪着眼睛四处张望。


    顾原走在最后,糖饼已经嚼完了,他不断用袖口拭泪,哽咽问道:“刘大人,还有糖饼吗?”


    刘远山额角一抽,对着引路的别枝一拜,“姑娘,劳烦一会儿给我们上份糖饼。”


    别枝笑着点头,“好。”


    二楼十分安静,别枝敲了敲门,随即里面有人打开门。


    先是看了下薄砚尘的神情,别枝才道:“各位大人请。”


    薄砚尘这人长得仙风道骨,眼角微红微微上挑,手上轻摇折扇,靠在主座上,正半眯着眼睛面带笑意看着门口依次进来的这几个人。


    齐声:“臣,见过三殿下,三殿下安好。”


    顾原:“臣,见过呜呜呜~三殿下呜呜呜~~”


    薄砚尘强忍着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顾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顾原深吸了两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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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让殿下见笑了。下官无事......”


    薄砚尘指了指椅子,“那先坐吧,还要再等个人。”


    来了几个姑娘给各位摆上碗筷,倒上茶水,便退了出去。


    薄屹寒姗姗来迟,他黑色帷帽遮面,也是从隐蔽的小路上来的,应当是怕被人认出来。


    一进屋,就被这一屋子尴尬气氛扑了个满面。


    本来还坐着的众人站起,所有人或大或小向他行礼。


    “见过镇国公!”


    薄屹寒十分受用,他脱了斗篷,“诸位久等了,本王方才换药换了久了些。”


    他径直坐到主座上,给了齐涑一个眼神,于是齐涑和别枝相顾退了出去。


    他自然也是注意到顾原通红肿胀的双眼。


    于是问:“顾大人上火了?”


    顾原抿着唇没说话。


    不是说战王受刑,身受重伤了吗?


    他为何要闹出这么大动静救自己?


    既然身受重伤,为何不在府中修养,还来赴三皇子的宴?难道战王和三皇子是一伙的?


    顾原心里明白,他代表的是安国最有血气和学识的一众人,和常年扎根朝堂的人相比,他们虽无势力,却有才能。


    太子根基颇深,想要撼动确实很难。若是三皇子想争上一争,那就只能另辟蹊径。而他顾原,和谢安周回一众,若是以三皇子为首,假以时日,说不定还真能与太子斗上一斗。


    顾原赶紧站起,“回镇国公,臣,臣有感而发,情绪激动,一时没收住。”


    薄屹寒眸中有笑意,漫不经心道:“哦。本王还道是顾大人在禁卫司受了欺负,哭的如此伤心。”


    顾原吸了口气,低着头摇了摇。


    刘远山见人都到齐了,得到了薄屹寒眼神的指示,便道:“距离除夕夜宴、南夏使者入京时间不多了,鸿胪寺那边事宜安排妥当,接下来这几天下官会助顾大人与其他大理寺同僚将陆家之事解决。顾大人的名单还未公示,知道的人不多,所以我们抓紧些,这个月应当能解决。”


    顾原想说那不是他写的名单。


    刘远山继续道:“下官已将各位大人要负责的人名编好,”说着,他从胸口掏出几封信,信上分别写着顾原三人姓名,“各位大人有何需要协调的,尽管开口。”


    谢安和周回一人拿了一封信,眼神犹豫,未打开。


    而顾原甚至连拿都没拿,还是那副神情耷拉着脑袋。


    薄砚尘挑眉,提醒道:“顾大人?”


    顾原突然激动,再次站起来,语气带着怒意,“三殿下,恕下官无礼,这名单不对,下官不能接。”


    薄砚尘有些意外,挑眉道:“你当如何?”


    顾原激愤道:“下官要重拟罪状,登高台,敲登闻鼓,上达天庭!请圣上明示!还我朝清白!”


    薄砚尘嘴角笑意未减,眼神却冷了下来。


    薄屹寒道:“顾原,你今年几岁,读了这么些年圣贤书,怎的这么,幼稚。”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加重最后两个字,眼睛紧紧盯着顾原。


    “你从中状元那一刻就该明白,若是想清清白白不沾染朝廷官气,除了死,没别的路。”


    他神情变得阴冷,从腰间拔出一把闪着银光冷冽的匕首,重重地扔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