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苏砚拜师
作品:《寒门文圣》 苏砚接过管事递来的狼毫笔,指尖触及宣纸的刹那,一阵清风徐来,卷起他额前的长发。
他微微闭目,脑海中万千诗篇流转。
突然睁开双眼,笔锋轻蘸浓墨,悬腕提笔
与此同时,徐府内院。
徐谦正与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对坐品茗。老者一袭素雅青衫,虽无华饰,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
他正是徐举人从京城请来的贵客——曾官至礼部侍郎、因直言进谏而遭排挤致仕的大学士,程颐。
“程夫子,这是家父珍藏的碧螺春,您尝尝。”徐谦恭敬奉茶。
程颐轻啜一口,颔首道:“茶汤清洌,回甘绵长,确是佳品。”他放下茶盏,忽而笑道:“益之此番邀我前来,怕不止是为品茶吧?”
徐谦正要应答,忽见管家匆匆而来,在阶下低声道:“老爷,府门外来了个七岁孩童,自称能作诗。”
“府外前来参加考核的人正逼他当场赋诗,闹得沸沸扬扬……”
“哦?”程颐白眉微挑
徐谦品了品茶:“不过是七岁稚子……”
他话音未落,程颐已拂袖起身:
“走,去看看。”
“看看到底是如前朝神童王石那般天纵奇才,还是沽名钓誉之辈!”
府门前
苏砚笔走龙蛇,墨迹如行云流水:
"碧玉妆成一树高"落笔时,苏砚笔尖金芒流转。
"万条垂下绿丝绦"写就,围观者忽觉寒风骤暖。
待"二月春风似剪刀"最后一划收锋,五丈内冰消雪融,三十步外那株枯柳剧烈震颤,干裂树皮纷纷剥落,转眼抽出一树鹅黄新芽!
就在众人尚未回神之际,徐府大门内忽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好
“好诗!”
人群如潮水般分开,只见一位身着青缎长袍、腰间悬玉的中年男子大步而来,面容儒雅,眉宇间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正是徐府主人——举人徐谦,字益之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苏砚,朗声赞道:“诗成三寸文气,异象外显,当为‘出县’之作!”
徐谦益微微颔首,嘴角含笑,“出县之作虽不算罕见,但出自七岁稚童之手,却是难得可贵!”
他话音刚落,人群顿时哗然。
“竟是徐举人亲至!”
“徐老爷都说是‘出县之作’,那便绝不会有假!”
“了不得!了不得!这小娃娃当真是神童!”
苏明孝看见举人亲至,又惊又喜连忙拉着苏砚行礼。
苏砚故作懵懂,仰头看向徐谦益,眨了眨眼:“先生夸奖,小子愧不敢当。”
徐谦益见他小小年纪却对答如流,不由心生喜爱,正欲再问,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益之,你倒是抢先一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白发苍苍、身着素色长衫的老者缓步而来,虽无华服加身,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
他目光如炬,甫一现身,连徐谦都恭敬拱手行礼:“程夫子”
苏砚望向那位程夫子,白发苍苍,却步履稳健,目光炯炯如炬,周身似有无形的威压,连徐谦益这等举人都要恭敬行礼,心中顿时明了——此人身份必定不凡!
“来对地方了!”苏砚心中暗喜。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有人惊呼出声:
“天啊!那……那不是程颐程大学士吗?!”
“什么?程大学士?!那位曾官至礼部侍郎的程大人?!”
“可不就是他!我曾在京中见过一面,绝不会有错!”
人群轰然炸开,议论声此起彼伏。程颐的名字显然在士林中极有分量,甚至连不少原本看热闹的百姓都露出敬畏之色。
程颐并未理会周围的喧闹,而是缓步走到苏砚面前,目光深邃地打量着他。
片刻后,忽然问道:“小娃娃,可愿拜我为师?”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苏明孝站在一旁,听到这句话,激动得双手发颤,几乎恨不得替儿子立刻答应。
但他深知,在这样的大人物面前,绝不能失礼,否则反倒可能坏了机缘。
他只得强压下内心的激动,眼巴巴地望着苏砚,心中默念
“砚儿!快答应啊!”
然而,苏砚却并未立刻应下,而是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着程颐,声音稚嫩却坚定:
“夫子,我家没钱交学费。”
“噗!”
人群中有人忍俊不禁,但下一刻又赶紧捂住了嘴。
程颐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畅快与欣赏:“好!好一个坦诚的娃娃!”
他捋了捋胡子,转头对徐谦益道:“益之,这娃娃老夫收下了,进你徐府读书,学费免了,笔墨纸砚也由你府上提供,如何?”
徐谦哪敢拒绝?
自己招了个神童,日后要是学有所成,对徐家在朝堂上又是一大助力,当即应道:“夫子既开口,益之自当照办!”
程颐满意点头,又对苏砚道:“从今日起,你便随老夫读书。至于束脩……待你日后学有所成,再补上不迟。”
苏砚闻言,眼中闪过喜色,当即跪下,郑重叩首:“弟子苏砚,拜见老师!”
程颐伸手将他扶起,眼中满是欣慰。
而一旁的苏明孝早已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连向程颐和徐谦益作揖:“多谢夫子!多谢徐老爷!”
程颐接过苏砚方才所写的《咏柳》诗稿,仔细端详片刻,忽然忍俊不禁地捋须轻笑:"诗才天成,字却如蚯蚓爬泥。砚儿啊,你这字,日后可得好好练练。"虽是说笑,眼中却满是慈爱。
角落里,三叔苏明福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一幕。
他原本想借机嘲讽几句,却见程颐指尖在诗稿上轻轻一划,那些歪扭的字迹竟泛起淡淡金光,墨色自行调整得工整了几分。
这等手段,让苏明福浑身一颤,趁众人不注意悄悄退出人群。
"明福兄?"同窗好友张童生追上来低声道:"你不是说那孩子..."话未说完,苏明福已甩袖疾走:"家中突然有急事!"
招生的考核一直持续到日影西斜。最终,包括苏砚在内,仅有五名学童通过测试。而能让徐举人和程大学士亲自出面的,更是只有苏砚一人。
"今日就到此罢。"程颐拂袖起身,对苏砚招了招手:"随老夫来。"
在徐府书房内,程夫子问道:"可曾蒙学?"
苏砚端正站好,如实答道:"未曾蒙学,家中三叔和大伯家堂哥念书习字时,我常躲在窗下偷看。"
程颐闻言,白眉微动。
他取出一册蒙学读本递给苏砚:"明日正式进学”
“既然本夫子收你为弟子,以后上学时日就住在徐府罢”
“今日准你回家收拾衣物,与父母话别。"
又从书案取来一支青竹毛笔:"这支''春山笔''赠你。
记住,真正的笔墨不在器物,而在..."他指了指苏砚的心口。
"学生明白。"苏砚双手接过毛笔
苏砚刚走出府门,就看见父亲苏明孝和里正家的儿子苏大柱站在不远处的槐树下等候。
苏大柱眼尖,第一个发现了苏砚,立刻扯着嗓子喊:"砚哥儿出来啦!"
苏明孝闻言猛地转身,布满老茧的双手在衣襟上局促地擦了擦,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
他蹲下身平视着儿子,喉咙滚动了几下,才颤着声问:"砚儿...成了?"
"嗯!"苏砚用力点头,献宝似的举起青竹笔,"程夫子收我做学生了!还给了这支笔!"
苏大柱凑过来,啧啧称奇地打量着,突然重重拍了下苏明孝的肩膀:"明孝叔!你家砚哥儿真要当读书老爷了!到时候你可就是秀才公的爹了!"
苏明孝眼眶瞬间红了,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庄稼汉,此刻却像个孩子似的又哭又笑。
最后只轻轻碰了碰苏砚的肩膀:"好...好...我儿再不用受苦了..."
苏砚忽然上前一步,紧紧抱住父亲。
"爹,等我学成回来。"七岁孩童的声音稚嫩却坚定,"一定让你和娘住到城里来享福。
到时候咱们也住青砖大瓦房,您再不用起早贪黑下地..."
苏明孝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