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018

作品:《风雨飘摇

    第二天,当白昭从晾衣架上取下那件肥大短袖时,眼前仿佛还能浮现谢震动正经八百跟她说话的场景。


    白昭摸了摸发烫的耳垂,找了干净袋子将衣服装好上楼。


    她特意选了下午他还没到家,将衣服袋子轻轻挂在门把手上。


    倒不是不想当面再跟他说句谢谢,而是除了说谢,白昭想不出更好的感谢方式。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她,更不用说他跟她之间仅仅一面之缘的关系。


    白昭暗自思忖,或许谢震东对她多少有点儿别的心思,念头刚刚涌起又被立马排除。


    他哪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自己一定会住到楼下来?


    真要往这方面想,倒是她突然住到他家楼下,目的才更加不单纯。


    /


    谢震东回来已经接近八点。


    老式居民楼近几年才安装了声控灯,谢震东用力跺了下脚,楼道里瞬间亮堂。


    他踩着楼梯一层层往上走,路过白昭门前特意看了一眼。


    原先被他撬开的门锁并没有更换,周围一片划痕。


    谢震动抬手正要敲门问一问原因,手臂刚刚抬起又瞬间放下。他这忙了一天,身上早已沾满机油味,更不用提这么热的天,他浑身上下还散发着浓烈的汗臭味。


    走到家门前,他注意门口挂着一牛皮纸的袋子。


    谢震东取下伸头往里看,在看到里面装着的东西时,嘴角终于忍不住噙出一抹笑,这是继一整天忙碌工作后,唯一感到高兴的事情。


    他将衣服拿出来,凑近嗅了嗅,是不同于常用的洗衣液香味。


    他忽而想起,去她家修电脑那会闻到的那阵清香,清雅宜人,跟眼前衣服上残留下的味道如出一辙。


    /


    白昭对于更换门锁一事并没有上心,倒是谢震东留了意,每天回来都要看上一眼。


    连着三天,那痕迹斑斑的门锁都没有消失,到了第四天,谢震东再也坐不住,亲自跑了一趟五金店。


    那天中午,三人正在店里吃着午饭。


    “下午的活你带邱子先做,我出去一趟。”谢震东随口说道。


    “要不我去?”张鹏飞塞了口米饭,含糊不清又问:“大事小事?”


    “大事。”谢震东推了盒饭,起身往外走。


    张鹏飞人精的时候一个眼神都休想瞒他,反应迟钝的时候却格外眼拙。


    就谢震东这不想多说的样子,邱子都看得出一二,偏偏他跟木头桩似的,连头都没点一下。


    谢震东人刚走,邱子就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张鹏飞,本以为对方只是不说,谁知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让他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你东哥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哪能有什么其他心思?”张鹏飞摆摆手,示意邱子赶紧吃完好干活。


    /


    谢震东开车去了附近一家五金店,挑了质量更好的锁芯便开车回家。


    走到四楼,他抬手敲了敲门,打算碰一碰运气。


    “谁啊?”


    门里传来清脆应答声,谢震动沉住气,对着门里喊了句:“是我,谢震东。”


    眨眼的功夫,门开了。


    白昭穿着一身短袖居家服出现在门里,吃饭的筷子还握着,看见门外来人正是谢震东之后,眉宇之间瞬间堆起厚厚的云层。


    她并不知道谢震东找她做什么,脑海里细细回忆了一遍,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对方抬手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真不用,再说别人也没你这个手艺。”白昭婉拒。


    她发誓,自己是真的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根本没有明嘲暗讽的意思。


    谢震东却只挑这句,眉头皱得怕是能夹死苍蝇,他故意跟她唱起反调,“你这话,损我呢?”


    “没有。”白昭又忙着解释。


    只是越解释越糟糕,到最后竟语无伦次起来。


    “反正,反正就是不用。”白昭没有化妆,此时却因为自己的话脸颊逐渐泛红,素净的脸上平白增了一抹亮色。


    谢震东来之前并没有考虑太多。


    他只是认为自己应当这么做,至于原因并没有细细想过。


    此时见白昭羞羞答答站在门里,一整个举手无措的样子,他随即明白,自己原来只是想光明磊落的出现在她的交友界限里。


    不靠投机取巧,不走什么小道捷径。


    谢震东嘴皮子了得,能说会道,常常哄得那些个客户喜笑颜开,放心大胆把活交给他。


    但交友上,一反常态谨小慎微。


    不与女客户密切往来,也从不接受女客户的吃饭邀请,哪怕是微小的恩惠,也是能避就避开,实在避不了就让张鹏飞帮他顶着。


    张鹏飞无数次给他白眼,指责他这么大好机会不用,简直傻到家。


    谢震东从不正经回答,久而久之,张鹏飞也算看清楚了,他这是洁身自好!


    不想哪天有了女朋友,给人找话说。


    “我心里不踏实。”谢震东蹲下身开始拆纸盒,完全不顾白昭看他的怪异眼神。


    多说无益,白昭默默看了两秒,转身回去拿工具箱。


    视线里凭空出现她纤细的脚踝,紧跟着一只黑色塑料盒被放在面前的空地上。


    谢震东正感到好奇,没想到白昭先一步打开盒子,指着崭新反着银光的工具,问:“这里的够吗?”


    “不够你去买?”


    “啊?我——”


    谢震东将需要的几样工具挑出来放到手边,随后抬起头望着她傻笑。


    他的笑容实在灿烂,白昭一时分辨不出是不是她的问题问的太可笑了。


    “好端端买什么工具?你会用不成?”他问。


    “想着以后遇上问题可以自己先试试。”


    “试什么?不是有——”刚要说出那个‘我’字,谢震东紧急刹车,面对白昭关切地眼神,他淡淡吐出一句:“都像你这样,师傅上哪赚钱去?”


    “这话说你自己才对。”白昭回。


    谢震东知道她伶牙俐齿,却不曾想过自己会在她手上栽跟头。


    他没再反驳,深深看了一眼之后便开始拆锁,紧跟着又格外仔细地将全新的锁芯安好,反复试了两次,确定没有问题才把钥匙交到她手上。


    “我这是求个安心,可不是回回都做好人。”


    白昭其实很想问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话到嘴边甚至做好开口的准备,谢震东却把她的想法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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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他收拾工具的时候,顺带看了一眼餐桌,桌上一锅鸡汤,正不断往外散发着香气。


    “才吃饭?”他皱起眉,浓黑的眉毛倒扣着,似有无限向下延伸的趋势。


    他的表情太过于耐人寻味,以至于白昭正要开口回答时,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


    “你吃饭了吗?”她看着他,眼神无比真诚。


    “请我吃饭?”


    “……可以吗?”白昭很少主动,若不是听信苏晴晴的话,此刻才不会这么问。


    令她没想到的是,谢震东拒绝的相当爽快,理由更是给的天衣无缝。


    他说:“吃过才来,放心不讹你。”


    白昭以为他会错意,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是真心要请你吃饭,可能表达不够明确,让你误会了。”


    她或许不知道,自己越是这般小心翼翼,越能让人生出保护的欲望。


    谢震东知道自己再这么和她“纠缠”下去,一定会违背初心,他快速改了口,声称自己纯粹逗人。


    “真要请我吃饭的话就改天,最近挺忙,没空。”不经大脑思考的谎话张口就来,完全没想过白昭竟然当真。


    她点点头说好。


    白昭是真的没往深处想。


    毕竟谢震东给人的感觉向来是上一秒正经,下一秒懒散,她琢磨不透,也没指望自己能够真正了解到他的内心。


    /


    换好门锁,谢震东开车重新回到车行。


    邱子最先留意到,小声给张鹏飞提了醒:“东哥回来了。”


    两人正躺在车肚底下,听邱子这么一说,张鹏飞脚跟一勾,人率先钻出车肚。


    “大事你一会儿功夫就能回来?”张鹏飞摘了手套,掏出烟盒。


    “速战速决。”


    张鹏飞点了烟,隔着燃起的青雾细细打量对方,这忽然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谢震东出门时,穿的并不是眼前这身衣服!


    “不对不对。”张鹏飞走到近处,凑着鼻子使劲嗅了嗅,随即有模有样地点道:“女人的味道。”


    “滚蛋!”谢震东推了一把,压根不理。


    越是这般张鹏飞越觉得有事,往日他可不是这般模凌两可。


    “欸,告诉兄弟,是不是有看上的姑娘了?”


    “闲得慌?”谢震东狠狠瞪去一眼。


    眼瞧着再问就要动真格,张鹏飞才识趣地闭紧嘴巴,“行行行,不问,不问还不行?”


    张鹏飞抽完烟已经回到车肚底下继续干活,谢震东却一直在思考他和白昭的关系。


    相遇至今,他接二连三撞见她惨兮兮的一面。


    车坏了找不到地方修车,家被偷了还要故作坚强,淋雨丢了钥匙也不肯示弱,每回她都在独自较劲,从不让别人觉得她很可怜。


    但,是人都有需要发泄的时候,谢震东有点儿好奇,她究竟会不会在深夜暗自神伤?


    越往深处想越加勾起他的情绪,谢震东从没蠢蠢欲动的内心,此刻竟然不受控制般地带着他往一条未知的道路上前进。


    前路坎坷曲折,谢震东最初并不清楚道路的尽头会有什么风景,直到刚刚——


    张鹏飞的话点醒了他。


    他,确实看上了一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