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弃子
作品:《穿为丞相妻子后》 裴翊顿住,似是没料到她会突然将话题移至他,目中划过片刻愣怔,动作停滞。
旋即,他抵于唇前的拳缓缓松开,像个生了锈的机器般迟钝地把手放回身侧。
“未曾。”
可这话苏蔺安怎么可能信。
裴翊方才那模样,明明就是风寒的征兆。
她不自觉蹙起眉。
以他的脾性,恐怕到现在都没找个大夫诊治。
她追问:“何时开始咳嗽的?可是着了凉?”
面前的裴翊却对此闭口不言。
他倏然将手臂从她的手下抽离,回握住她的手,淡淡回:
“方才乃喉间突然泛痒,并无大碍。”
苏蔺安狐疑地盯着他。
裴翊面色自然,未出现半分不适,对视须臾,还把玩似地掐了掐她的小臂,证明并非作伪。
可苏蔺安却没有轻易被他这阵仗唬过去。
毕竟他们也相处了一段时间,先前却从未见过裴翊这般,昨夜下雨降温,今日便喉头泛痒,怎就这般巧合。
她俯身朝着男人贴近些许,直直与他对视,距离近的能从对方瞳孔中瞧清自己的倒影,也能清晰地看清他眼底的情绪,不容半分隐瞒。
“果真吗?”
苏蔺安径直逼近,鼻息交缠。
顺雷不及掩耳,她伸手就要贴上裴翊的额头。
下一刻。
裴翊倏然往后退去,像是躲避什么洪水猛兽,连先前握住她的手都骤然松开,避之不及。
?
这反应定然不对劲。
她猛地拉住裴翊尚未收远的手,“你回来!”我去找李太医......
话至一般。
被抓住的男人便朝着桌侧使了个眼色。
愣怔间,苏蔺安那只抓人的手便被沉寂许久的项玉分开,项玉瞧着瘦弱,力气倒是相当扎实,瞧着还未发力,便轻易地边笑眯眯说着息怒,边将她拉开了。
她盯着裴翊,气从中来,“你明明就是生病了。”
不然苏蔺安想不出第二个裴翊这般逃避的理由。
男人缄默,似是无声的默认。
苏蔺安:“你得喝药。”
裴翊闻言却只微拧了下眉,对此不放置可否。
一想到裴翊先前对她喝药的态度那般严厉,对待自己便这般宽松,全然不将身体放在心上。
苏蔺安心中的火愈烧愈旺。
明明她的初心是好的,只是想他得病便去瞧大夫吃药,不要将病情拖的愈发严重。
可不知为何,便变成了现在这般剑拔弩张的氛围,好她是什么逼良从娼的恶人。
越想越气。
反正也不是她的身体,怎样糟蹋自然也不干她的事。
“随便你。”苏蔺安狠狠剜了他一眼,扭头作势要走。
“蔺安。”沉默良久的男人终于出声。
她却已然不想听他接下来的任何话语解释。
但新管家项玉却于此刻骤然拦在她的面前,那副熟悉又气人的笑容,看着当真难受。
“做什么。”
“夫人息怒,莫气莫气...”
项玉将她重新摁回座椅,“我比大人先一日出发慈山,但今日才到,夫人可知为何?”
苏蔺安拧眉。
“您赴宴那日,大人日夜兼程,奔袭千里,明明是多日的行程,硬生生压到了几个时辰,这才在那晚接到您。”
接下来的话不用项玉说明白,苏蔺安也知晓。
日夜兼程赶路,受凉是肯定的,自然也可能生病。
“项玉。”蓦地,裴翊倏然沉下嗓子,略带警告地开口。
可项玉开了这个头便不会轻易因此打断,她对着裴翊扯出个歉意的笑,“先前大人也曾回过一次慈山,费了四五时日,还未和您见上面便因公务再次赶回京城了。”
话音方落。
苏蔺安下意识扭头看向裴翊。
男人英气的眉头现下已然拧成一个结,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死死凝视着项玉,眼神危险。
而项玉显然也嗅到了这不寻常的气息。
她俏皮地吐了下舌头,“夫人莫要生气了!”便转身跑出正堂。
瞬间,堂内只剩她与裴翊。
苏蔺安一时不敢动作,垂眼沉思。
说到裴翊先前回过慈山,她几乎是下意识便想到先前无缘出现于房前的栀子,若照着项玉方才的说法,也许真的是裴翊所为...
她缓缓抬眼。
一桌之隔,裴翊褪去先前的晦暗,现下面色淡然,只是与她对视的那一霎那,倏然侧头移开了视线,耳畔泛着星星点点的红。
苏蔺安本想就此询问他先前回慈山一事,却发现自己此刻竟然根本无从开口。
一时间,正堂陷入种诡异的静谧。
“抱歉蔺安。”蓦地,裴翊出声打破这古怪的氛围。
“什么。”苏蔺安一下没反应过来。
裴翊离她依旧很远,只是那双原本垂下的眸子缓慢抬起,桌上的手也随着他的话语握住她的手,动作之间,是先前没有的谨慎。
拇指上的细茧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我知你好意,但平日里习惯了这般。”说到这,裴翊似是不适应向人解释,语气蓦然艰涩许多,“抱歉。”
其实在听到项玉解释的那一刻,苏蔺安对他的气便散个七七八八了,只是面子拉不下去,这才一直沉默。
她咬唇,略带羞恼地回:“我知道的。”
霎时。
两人片刻前僵持冰冷的氛围瞬间消散。
裴翊露出一声轻笑,苏蔺安瞬间感觉手背被人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缓而慢,重且沉,无声之间却能感受到那人珍重、小心的意味。
心底的某处一下就被戳中了。
“我房门先前那枝栀子花可是你放的?这些,你怎从未向我说过?”她心中疑惑。
毕竟早将这些事道出,看到他先前的分上,苏蔺安觉得自己是可以以此对他宽容些。
裴翊一时未答,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
“连夜赶回...那你是不是也没休息好?”苏蔺安倏然想到,接着追问。
是了。
这样紧凑的行程怎么可能休息好呢?
没时间休息,身体不适,风寒趁机而入,便是这般得了病。
一时间也顾不上其他的,她直接上手将裴翊往屋外推,“你快去休息...”作势就要将男人带回寝室休憩。
“不碍事的。”下一刻,裴翊倏然握住她的手,不动如山。
她站着,他坐在原处,便只能仰望着着她,可却没有半点落入下风,他手指探入她的指尖,一寸一寸,严丝合缝,直至两人十指紧扣,似是强调,裴翊又说了遍,“不碍事的,蔺安。”
她愣怔地盯着他。
裴翊牵着她的手,缓缓将她带回他的身侧坐下,嗓音染着病后独有的沙哑,“昨夜已然好好休息过,不说,是因为那些本也不算什么大事。”
他一口气回答了她两个问题。
可苏蔺安的心却莫名揪得厉害。
她一瞬不移地无声注视着他,眼圈很酸,不停发着涩,她不得不不断眨眼才能控制眼睛中那晶莹的液体流出。
苏蔺安知道,自己现下这个模样,一定滑稽到了极点,她下意识想要低头藏住这难看。
可方低了个角度,下巴便被倏然被人擒住。
视线朦朦胧胧,模糊且混乱。
就是在这一片水雾中,她清晰地瞧见裴翊的面庞朝自己靠近再靠近,他温然俯身,攥住她下巴的手却没有半分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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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那只与她交缠握住的手悠悠伸出,点在她的眼角。
“......”
苏蔺安很想说些什么,但事实就是她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就连同脱口而出的想法都是羞郝的质问。
裴翊拇指在她眼尾轻轻揉了揉,眼底心疼,说是打趣,但语气却小心的不像样,“怎么眼睛都红了。”
苏蔺安的泪意没因为这句话减少分毫,倒是愈发酸胀,她不想哭,更不想因此被他看了笑话,即便知道裴翊不会这么做。
她努努嘴,努力憋住,酝酿良久,干巴巴地憋出几个字,“干嘛,我没有。”
才说完,她便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得实在是蠢。
“嘴硬”两个字就差刻在脑门上告诉裴翊了。
裴翊默然片刻,竟也真的露出几声轻笑,视线一寸未移地锁着她,水光涟涟。
“你不许笑。”她下意识警告。
“好。”裴翊很听话地答应了。
他一句话没说,只是拿出锦帕一下下点在她的眼尾。
苏蔺安清楚地感受到那处皮肤的水渍正一点一点被吸走,眼圈酸胀的感受也在他的动作下逐渐平复。
折腾一番,眼眶里酸涩的泪意彻底消失不见。
“大人,淬也申请求见。”恰好这时,暮安通传。
淬也是裴翊先前提到过去追查流言之事的侍卫,求见只可能是因为流言一事查到新的东西。
苏蔺安甩甩脑袋示意裴翊松手,旋即伸出食指力气轻到微不可察地推了推他的肩。
裴翊只笑,听话地坐回原处。
她便也默默整理起衣物妆容来。
毕竟不能被人看了笑话。
“宣。”直至苏蔺安整理好后,裴翊才淡淡开口。
淬也不卑不亢地跪地行礼,裴翊摆手,这才缓缓将眼下情况道出,“流言一事流汐的关键证据被抹有心人得一干二净,留下的都是些正常无用的痕迹,那人极细致,就连抹除证据那环的马脚都没留下分毫。”
说到这,他猛一磕头,言辞愤慨,“属下无能,求大人惩罚!”
裴翊满不在乎地命人扶起他,“并非你之过,接着说吧。”
淬也不敢起身,接着汇报:“目前可以肯定的是,流汐姑娘身后定是有人的!此事中关于奶嬷的痕迹直至现在都未曾抹去半分,显然是人刻意为之,为了误导我们此事都是奶嬷一人所为。”
苏蔺安缓缓垂眼。
心中被一个惊惧的猜想震住。
她先前做事从未隐瞒过流汐分毫,就是因为方穿越时流汐那自然的反应,让她误以为自己并未被看穿。可以流汐与奶嬷的手段来看,显然清楚她并非原身许久,却迟迟没有行动,甚至以个忠仆姿态陪在她的身边,直到现在奶嬷发觉不对才出手对付她。
这样缜密、深不可测的心思,流汐定然不简单。
她长长吸了口气,看向淬也,“可曾调查过流汐?”
而让苏蔺安更害怕的是。
方穿越之时,追杀她的那群人也没放过流汐的意思,说明京城追杀者与其不是一伙,也就是说,还有第二伙人想要自己的性命...
淬也点头,“这是自然,但流汐的过往也如同此事调查的一般,没有丝毫问题。”
“接着查,普天之下,做了事便会留下影子。”裴翊沉沉开口,眸中闪过一丝狠戾,“除非他们是仙人,否则不可能一点痕迹没有。”
“是!”淬也即刻应声,转身退下。
人影退下。
裴翊扭头,握住苏蔺安搁在桌上的手。“走,去瞧瞧这群人的弃子...”
弃子?
苏蔺安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裴翊口中的人是谁。
奶嬷。
这个可怜可悲,出事便拉出来独挡全罪的奶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