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长命锁
作品:《活死人也要和养弟做恨么》 就在这时,一声极其轻微的震鸣,从林朝紧贴胸口的脖颈下方传来。
仿佛有看不见的暖意以那一点为中心,瞬间扩散将试图侵入的冰冷“视线”隔离开,也将那只趴在他嘴上的灰蛾,震得形体一阵模糊。
束缚林朝身体的那股粘稠力量骤然一松。
林朝来不及思考,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他踉跄着转身,不顾一切地朝着记忆中应该是房门的方向冲去,撞开那些飞舞着试图阻拦的灰影鳞翅。
他撞开了房间的门,眼前的光影瞬间扭曲变幻。
空气里的腐朽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混杂的消毒水与药皂混合的气味,还有老旧暖气片散发的铁锈热气。
是很多年前的那个社区小诊所。
午后,阳光透过蒙尘的玻璃窗,照进有些拥挤的输液室。
几张简易的输液椅并排摆放,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小小的林晚正蔫蔫地靠在一张旧椅子上,手背上贴着胶布,连着细细的输液管。
她脸色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另一只没打针的手里,紧紧攥着那枚从车祸现场找回属于她自己的长命锁,只不过它上门已经沾着暗沉血迹。
林晚不时小声咳嗽,眼睛依赖地望着坐在旁边小板凳上的少年林朝。
少年林朝眉头紧锁,正小心地用棉签蘸着温水,轻轻润湿妹妹干裂的嘴唇。
林朝自己的脖子空空荡荡,那枚属于他的长命锁早已遗失在车祸的废墟里。
“哥……这个,你戴。”小林晚忽然把手里的长命锁往他面前递,声音虚弱但固执。
“你戴……我戴着它,心里慌,睡不着。”
少年林朝立刻摇头,语气坚决:“不行!这是爸妈留给你的,能保平安。你好好戴着,病才能快好。”
他说着,想把锁推回去。
“不嘛……”
小林晚难得地使起了小性子,眼圈微微发红,也不知是病的还是急的:“你戴!你戴了我才安心!它好重……压得我难受……”
小孩子说不出更具体的感受,只是本能地抗拒这枚染血了的物件。
就在这时,输液室门口脏兮兮的棉布门帘被一只手掀开。
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进来,约莫二十几岁,穿着款式陈旧的浅蓝色衣裤,长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个低髻,几缕碎发垂在清瘦的脸颊边。
她的面容素净,甚至算得上秀丽,但眉眼间却笼罩着一层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沉郁与倦色,仿佛身心俱疲,刚从一场漫长的跋涉中缓过来。
当女子的目光无意中掠过争执的兄妹,落在林晚手中那枚随动作晃动的长命锁上时,她的脚步猛地钉住了。
女子的瞳孔在瞬间剧烈收缩。就在那一瞬间整个人几不可察地剧烈震颤了一下。
她那双原本涣散的眼眸骤然聚焦,瞳孔微微收缩,死死地盯住了那枚锁。
就像不是看一件普通的银饰,而是像看到了某种直接勾连起她最惨痛记忆的物品。
女子的脸色在诊所昏黄的光线下,似乎又褪去了一层血色,嘴唇轻轻动了一下却没发出声音。
但紧接着,她的视线极其自然地从锁上移开,迅速扫过了林晚,最终定格在少年林朝身上。
这一瞥,女子清亮的眼眸深处,掠过混杂着难以置信与沉重悲哀的震动。
两个苦命的孩子。
少年林朝敏锐地察觉到了这道异常灼热的目光,他立刻抬起头,带着戒备看向这个反应奇怪的年轻女子,下意识地将妹妹往自己身后挡了挡。
女子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她迅速垂下眼睫,深吸了一口气,再抬眼时,外露的情绪已被强行压下大半,只剩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沉痛与疲惫。
她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朝着兄妹俩的方向,缓缓走近了两步,在距离他们约一米半的地方停下,目光依旧落在那枚长命锁上。
“小妹妹,这锁样式挺老的。一直戴着吗?”她的声音微颤响起,有些干涩,但尽量放得温和。
小林晚怯生生地点点头,小声说:“爸爸妈妈买的。”
女子“嗯”了一声,目光转向少年林朝,停顿了片刻,仿佛在斟酌词句。
她的语气变得轻缓,却带着属于是经历过生死之人特有的穿透力:
“小妹妹,这锁,是不是自从戴上了,就总睡不踏实,容易惊梦?白天没精神,总觉得冷?”
小林晚猛地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向这个陌生的阿姨,像是找到了知音,用力点头,带着哭腔:
“嗯!它好冰!晚上有怪声音,我不要它!”
女子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转向焦急又茫然的少年林朝,语气变得更缓,带着一种劝解的意味:
“小孩子眼睛干净,魂魄也轻。这种老银器,又沾了血,哪怕是至亲的血,也带了煞气和阴气。你妹妹身子弱戴着,就做会噩梦,病气反复不去,都是常见的。”
女子的话虽然还是有些玄乎,但“做噩梦、病气反复”这几个词,立刻和林晚的状况对上了。
少年林朝的脸色变了。
“那,那怎么办?这是爸妈留下的。”他声音发紧。
女子的目光再次落回那枚锁,眼神复杂,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开口:
“若是舍不下这份念想,可以换个法子。让家里年纪稍长、气血更旺的男孩来戴。”
她看着少年林朝,目光里带着一种温和的鼓励:“男孩阳气足,能镇得住这东西带的阴气。你戴在身上,以自身阳气慢慢养着它,也算有个安稳的着落。”
女子顿了顿,看着少年林朝的眼睛,补充了一句最关键,也是最直击他软肋的话:
“你妹妹还小,经不起这种折腾。你戴了,她身上没了这份压着的东西,或许夜里就能睡得安稳些,病也能去得快些。”
这句话瞬间让少年林朝心中所有的犹豫消失,只要妹妹能好受一点,能睡个好觉,要他做什么都行。
“哥……”小林晚也听到了,含着泪眼巴巴地望着他,小手把锁往他面前又递了递,这次是充满希望的催促。
少年林朝不再犹豫,重重地点了下头,伸手接过了那枚冰凉染血的长命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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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学着记忆中母亲的样子,郑重地将红绳套过自己的脖颈。
银锁贴上胸前皮肤的刹那,一股沉甸甸的寒意坠下,但与此同时,看着妹妹眼中瞬间亮起的眼眸,他觉得一切都值得。
那年轻女子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那双过于沉静的眼睛里,翻涌着深不见底的哀伤。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枚已经易主的锁,又看了看兄妹俩,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不再停留,悄然转身离去。
她单薄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帘之外,仿佛只是诊所里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
──
“叮铃铃——!”
刺耳的闹钟声将林朝猛地从深眠中拽了出来。
他豁然睁开眼,天已大亮,晨光透过薄窗帘照进来。
林朝躺在床上,浑身是汗,心脏还在余悸中咚咚直跳,但那种窒息般的恐怖感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带着一丝暖意的疲惫。
他坐起身,茫然地摸了摸脸。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乱的梦。
他努力回想,梦的最后部分异常清晰:小时候妹妹生病,自己守着,那个几乎已经遗忘的女道士出现,说着关于长命锁的话……
小时候自己心里的那份焦急、心疼、和不放弃的决心,此刻依然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他鼻腔发酸。
可是,梦的前面是什么?
林朝只记得自己好像在一个很黑很压抑的地方,很害怕,然后……就记不清了。
似乎有混乱的灰影,不舒服的感觉,但具体细节模糊一片,最后的记忆,就是那个温暖又心酸的童年场景。
为什么会突然梦到这个?很久没想起过那个女道士了,也很久没如此清晰地回忆起妹妹病得最重的那段时光了。
林朝甩甩头,将这些归咎于昨天在古宅那个诡异房间的刺激,加上最近太累,精神紧张。
起床洗漱,冰冷的水让他彻底清醒。
看着镜中自己眼下的乌青,他想起昨晚回家时,妹妹蜷在沙发上等他的样子,想起她小声说“怕做噩梦”。
这话像细密的针,扎在胸口,让他心疼。
这一刻他下定决心不能再让她这样每天活在恐惧里,不敢睡觉。
他得想办法,快点治好她的病,让她能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像个正常的女孩子一样生活。
钱,是关键。
那个温斯年和天策基金会……
之前所有的疑虑和不安,此刻在妹妹苍白的面容和那句“怕做噩梦”面前,似乎都变得不重要。
如果那是唯一能抓住的、让妹妹好起来的希望……
林朝擦干脸,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苏醒的街道。
沉默了片刻,他转身走回房间,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了那张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名片。
指尖在上面“温斯年”三个字上停留了一会儿。
然后,他拿起手机,按照名片上的号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前的忙音,在清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