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听到男人的问话，心里咯噔一下。


    他想起那片污渍和碎片，还有那股寒意和怪味。


    说，还是不说？但是张伯又嘱咐过“照实说，别多话”。


    林朝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尽量让声音平稳：


    “回先生，就是灰尘多了点，东西旧。墙角、墙角那块地板颜色有点深，好像以前沾过什么东西，还有些碎渣子，一碰就碎，不知道是啥。别的没啥了。”


    裴送青闻言，终于将目光从墙角移开，落在了林朝脸上。


    那眼神平静，却有种穿透力，仿佛在审视他话里有几分真，几分隐瞒。


    林朝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低下头。


    “颜色深的地板？”禄慧已经走到了那个墙角，蹲下身仔细查看。


    她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指，极轻地触碰了一下那片深色区域，又捡起一片旁边的褐色碎片，放在掌心仔细观察，眉头越皱越紧。


    解芒手中的器物，在靠近那个墙角时，指针开始不规则地轻微摆动。


    裴送青也走到了墙角边，垂眸看着，站在那里沉默了片刻，然后对老张说：“张管家，这间房的东西暂时别搬了。原样保留。墙角这片区域，尤其不要让人触碰或清理。”


    张伯连忙点头：“是，裴先生。”


    裴送青又看了一眼垂手站在门边、显得有些不安的林朝，对张伯补充了一句：“今天辛苦了。让他先回去休息吧。”


    “是。”张伯应下，对林朝摆摆手，“林朝，你先回去，明天听安排。”


    林朝赶紧点头：“谢谢张伯，谢谢各位。”


    林朝现在只想回家匆匆转身离开，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直到走出主楼，接触到外面冰冷的夜风，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背后却已经惊出了一层薄汗。


    那个墙角果然有问题，连那些人都那么重视。还有刚才刚才裴先生看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林朝甩甩头，不想再深究，拿到工钱，给妹妹买药，才是正事。


    他摸了摸脖颈下冰凉的长命锁，定了定神，朝着古宅大门快步走去。


    而隔间内，禄慧站起身，脸色凝重地看向裴送青：“阴蚀的痕迹，还有阴蛾的残鳞，虽然很淡，但不会错。这房间大概曾经长时间‘供奉’过那东西。”


    解芒收起器物低声道：“这里空间残留的扭曲感也最明显，虽说现在已经微弱很多了。”


    裴送青只是轻轻点头，他依旧看着那片深色的地板污渍，不知道思考什么。


    沈家……阴蛾……失踪的老夫人……


    还有刚才那个打工青年身上，那一闪而过被某种阴秽之物微微沾染过的晦涩气息，虽然被什么东西隐隐挡着，但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那个叫林朝的年轻人，只是不小心闯入的无关者，还是也和这宅子的秘密，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牵连？


    夜色，彻底笼罩了这座沉寂的古宅。


    林朝踏进家门时，已经是深夜十点多。


    推开家门，温暖的灯光和屋里熟悉的气息让他紧绷了一天的神经骤然一松。


    随即，他便看到林晚蜷缩在旧沙发上，身上盖着薄毯，手里还握着手机，脑袋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听到开门声，林晚猛地惊醒，有些迷蒙地看过来，脸上随即露出安心的神色：“哥，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林朝放轻动作换鞋，语气带着歉意，“怎么不去床上睡？坐这儿多冷。”


    林晚摇摇头，把毯子裹紧了些，关心地问，“不冷的。哥，你吃饭了吗？怎么这么晚？”


    “吃了，主家管了晚饭。”林朝走到小厨房，倒了杯温水喝下，掩饰着喉咙的干涩和一丝疲惫。


    “今天活多，搬的东西沉，收拾得慢了点儿。”林晚没有提那个诡异房间和墙角的污渍，以及裴送青那些人，没必要让妹妹担心这些事。


    林朝走到沙发边，摸了摸林晚的额头，温度正常。


    “你晚上吃的什么？药吃了吗？”


    “吃了，饭团加热了吃的。哥，你快去洗洗休息吧。”林晚乖乖回答，看着哥哥眼底的红血丝和掩不住的倦容，心里发酸。


    “不急。”


    林朝在她旁边的旧板凳上坐下，搓了搓脸，努力打起精神：“你刚才在这儿打瞌睡，是还不困，还是又怕做噩梦？”


    林晚垂下眼睫，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毯子边角，轻轻“嗯”了一声。


    林朝心里叹了口气，妹妹这怕做噩梦的毛病，好像越来越重了，他看着林晚苍白的小脸和眼下淡淡的青影，心疼得厉害。


    他放柔了声音，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那哥坐会儿陪着你，去床上躺着，闭着眼睛就好，哥不走。等你睡着了，哥再去洗。”


    林晚抬起头，眼圈微微有点红：“哥，你累了一天了……”


    林朝不由分说地起身，轻轻推着她往小卧室走：“不累，坐着歇会儿正好。快去，盖好被子。”


    林晚拗不过他，只好躺到床上。


    林朝替她掖好被角，把房间里那盏光线最柔和的小夜灯打开，然后搬了板凳坐在门口，背靠着门框，这个位置既能让她看到自己，又不会让灯光直射她的眼睛。


    “睡吧，哥在这儿呢。”他轻声说。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夜灯暖黄的光晕，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林晚侧躺着，看着门口哥哥靠在光影里模糊却令人安心的轮廓。


    哥哥身上还带着从外面带回来的寒气，但更多的是熟悉的气息。


    林晚的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那些盘旋的灰色，扭曲的鬼脸都慢慢模糊离她远去，林晚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林朝又静静坐了十几分钟，确认妹妹真的睡熟了，才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捶了捶有些僵硬的腰背。


    他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林晚的睡颜，眉头微微蹙着，但好在没有做噩梦的迹象，这才稍稍放心，悄声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快速洗漱后，林朝回到自己那张窄小的床上，几乎是倒头就睡。


    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像潮水般涌来，瞬间将他吞没。


    然而，睡眠并未带来真正的安宁。


    林朝沉入了一片昏暗的梦境。


    他好像又回到了沈家古宅那个狭小的隔间，四周堆满了蒙着白布的家具，影子幢幢。


    房间里的空气非常混浊，感觉每一次呼吸都费力，但是自己的鼻子好像在此刻被堵上了，什么味道都没有。


    墙角那片深色的污渍在梦中被无限放大，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幽暗漩涡。


    林朝下意识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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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背后的墙壁，想要远离漩涡，但那漩涡的吸引力让他整个人在原地挣扎。


    漩涡吸引着他往里走，但他的的潜意识拉着自己定在原地，只感觉整个人要被分为两半。


    就在林朝挣扎的瞬间，他看到了无数颤动的灰影，像是被撕碎的昆虫翅膀，又像是自然剥落的鳞片，密密麻麻地从漩涡里飘散出来，无声地在房间里飞舞盘旋。


    不过这些灰影没有攻击他，只是缓慢地靠近，一些碎屑沾到了他的衣服上、皮肤上，留下湿冷粘腻的触感。


    林朝心里发毛，用力拍打自己的胳膊，但下一刻他感觉到了，触感不对。


    拍下去的瞬间，指尖传来的不是拍掉灰尘的感觉，而是仿佛拍在某种粘稠胶体上的触感。


    林朝此刻全身到下都感觉到不对劲，双手使劲地继续拍打着，但那些灰影更加紧紧地贴附在他的皮肤上。


    被这一幕吓到的林朝，额头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他知道要是不把灰影都拍掉，自己就无法逃离出去。


    但下一刻林朝感觉手心里的触感又有了转变，好像是有什么薄薄的、很细碎的东西覆盖在手上。


    他惊恐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刚才拍打的地方，赫然粘着是残缺的昆虫翅膀，翅膀边缘就像烧焦的纸一样卷曲碎裂。


    而且周围还有几片细小暗褐色的鳞片，触感冰凉滑腻，像是从某种冷血生物身上刚剥落下来。


    “这是什么？”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响声，却喊不出完整的句子。


    林朝更用力地甩手，用另一只手去抠，指甲刮过皮肤，带来刺痛，可那些翅膀和鳞片像是长在了上面，或者被某种无形的粘液牢牢固定，纹丝不动。


    而整个房间，飞舞的灰影越来越密，渐渐显露出更多恶心的东西，它们带着破碎的翅膜、关节状的细小肢节、抖动的触角残影……


    “呕！”


    下一刻林朝堵塞的鼻子巧合地通畅了，但空气里甜腥腐朽的气味浓到让他忍不住作呕。


    而后就在林朝拼命清理手心的时候，一股冰冷的触感，突然落在了他的锁骨处，并且开始缓慢地向上爬行。


    林朝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住了，他僵硬地转动眼球，向下瞥去。


    一只“蛾”。


    由无数刚才那种灰影凝聚而成的巴掌大小的“蛾”，正趴在他的衣领上。


    这只“蛾”没有美丽的翅膀，身体都是混沌的暗灰色，表面不断有细微的鳞片状光影剥落又重组。


    它那几对纤细的灰暗鳞粉的足，正牢牢勾住他的衣料，朝着他的脖颈和下巴方向，一寸寸挪动。


    林朝想抬手拍掉它，可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想后退，双脚如同焊死在地面，只有眼球还能转动。


    那灰蛾爬得很慢，它爬过他的下巴，冰冷粘腻的触感清晰得让人头皮炸裂。


    然后，它停住了，调整了一下方向，头部那里没有清晰的口器，只有一片不断变幻的深暗阴影──对准了他的嘴唇。


    紧接着，两条极细的灰色触角，从阴影中缓缓探出，带着一种探究般的意味，轻轻扫过他的下唇。


    那一瞬间，林朝感到的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冰冷的“视线”，顺着那触碰，试图钻进他的身体里。


    极致的恐惧与恶心达到了顶峰，林朝几乎要彻底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