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作品:《死遁后他找疯了》 姜六航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在有人进来时她就醒了,这时睁开眼,见三人听了大哥的话转身就要朝门外跑,连忙撑起半边身子,喊道:“站住!别去!”
三人顿住,迟疑地回头望。
姜六航正要寻个借口说服他们不要去找大夫,紧贴着耳廓传来颤抖的声音:“六航,是不是很疼?”
她转头,对上一张挨得极近的脸。
那张素来从容的脸上,此刻现出一眼可见的恐慌和惧怕,仿佛天塌地陷。
大哥竟被吓成这样了?
她心头猛地一震,话堵在喉咙,一时停滞。
身边的人问着她疼不疼,眼睛却没看着她,姜六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正死死盯着床柱的方向
那里,她方才起身时牵动了铁链,还在哗哗作响。
幽光反射进那双凤眸紧缩的瞳孔深处,映出浓重的惊惧。
他脸颊现出牙关紧咬的痕迹,眸光颤动,姜六航看得出,他在拼命地想移开目光,却被吸住了,动弹不得。
俨然一副被魇住的模样。
“大哥!”姜六航急唤。
身边人猛地一抖,终于移开目光,对上她的视线,手伸过来,抚过她汗湿的额发:“别怕,大夫来了就好!”随即朝站在那里的三人喝道,“快去请大夫!”
“别去!”姜六航先对三人道,继而转向身边的人,抓住他的胳膊,“大哥,不用看大夫,这是……闭关的正常现象!”
不能让大夫把脉。
在这前途未卜的当口,女子身份绝不能暴露。
“正常?”秦信像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有些呆滞地重复。
“是!以前也这样!最多一个时辰,自己就能好。”
“以前……也这样?”秦信好似被打了重重的一拳,身躯晃了一下,脸色白得吓人,每一个字都仿佛从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疼得,要用铁链锁住自己?所以你、你早备好了?将近五年,我竟、竟一点都未曾察觉!”
姜六航听出了那语气里满溢的自责,开口欲要解释:“大哥,我……”
其实她是头次用上锁链。
“六航。”秦信打断她。
就在姜六航以为大哥会继续追问时,他脸上绽开一抹温润笑意,除了那骇人的苍白,所有慌乱顷刻间被敛去,又变回了那个沉稳可靠的总督兄长。
他语调柔和,仿佛方才的失态从未发生:“一天没吃饭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看到这人熟悉的样子,姜六航心神骤然一松,摇头:“现在不想吃。”
秦信也不勉强,道:“那就等会儿再吃。”随即,他吩咐三人,“去提些热水来。”
三人应声出去。
秦信扶着姜六航重新躺下,握住她腕间的锁链,问:“钥匙呢?我把它解开。”
姜六航为难地道:“不行,等会儿疼起来……”
秦信面色又白了一些,声音却很平稳:“不要紧,我会抱住你,不让你伤到自己。”
姜六航指着床前十几步处:“那里。”
秦信取来钥匙,打开锁扣,解开缠绕的布条。手腕和脚腕上一圈刺目的红肿,在周围白皙肌肤的映衬下格外狰狞。
他指尖轻触红肿边缘,眼睫低垂,掩住了所有翻涌的情绪。
皮肤上传来轻微的触感,从那轻柔的动作,姜六航感受到浓浓的怜惜。
虽然大哥克制住了情绪,没表露出来,可她知道,大哥此时很难过。
“还好,没破皮,小事。”她赶紧道。
秦信低低地“嗯”了一声。
三人提来热水放下,退了出去。
秦信拧了热毛巾,仔细地给姜六航擦拭脸上的汗水和污迹,动作轻柔细致,从额头到下颌,再到脖颈。
温热覆上皮肤,似乎连身体里的疼都缓解了一些,姜六航闭上了眼。
当擦到左手小臂时,她感觉到,毛巾在她手腕上方的那颗红痣处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
两刻钟后,剧痛如海啸般再次卷来。
经脉里像有无数小刀子在游走,姜六航忍不住在床上翻滚扭动。
意识模糊间,她想撞向坚硬的墙壁,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及时圈住,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的头颈。
她的手在空中乱抓,欲要在墙上、床柱上抠挠,却每次都被温柔却坚定拉开。后来,她抓到了一片温热的什么,比墙壁软,比棉絮韧。这次没被拉开。
耳边一直有一个声音在低声说话。
脑子里也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呜呜”哭泣。
“快了,六航,快了……快好了……”
“诸神在上,只要六航立即止疼,我愿从此吃斋念佛。”
“我愿建庙八百座,以供神佛。”
“……”
帐篷里的一人一统,一个疼得神志不清,一个害怕地哭泣,都没听清这些喃喃低语。
“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能忍……”那声音低哑破碎,“只要他好,我做他一辈子的大哥,看他娶妻生子,儿孙绕膝。”
不知过了多久,“叮——”一道冰冷的电子音忽然响起,“检测到宿主身体疼痛超越极限,强制屏蔽启动!”
“宿主!”999带着哭腔欢呼,“屏蔽痛觉了!”
噬骨的剧痛如同被一刀斩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姜六航瘫软下来,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和疲惫。
“六航?”秦信马上察觉,声音里带着狂喜,“不疼了?”
“嗯……”她大口喘着气。
秦信抱着她,把她散乱的发丝拂到脑后。
终于,过去了。
忽地,他手指一顿,猛然回想起自己最后那句承诺。
菩萨,竟是应了这个?
他握紧拳,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
可目光触及义弟终于舒展开的眉头,不再痛苦扭曲的脸庞,巨大的的喜悦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晦暗不明的思绪。
若早知是这句,他会毫不犹豫地在最开始就说出来。
“宿主宿主,”999道,“你现在还没脱离危险,好好休息,暂时不要移动!”
姜六航:“嗯。”
她明白,这就像吃下止疼药,不疼了,但病其实并没好一样。
不经意抬眼,姜六航目光陡然呆住。
视线上方,那张俊美的脸上,赫然布满道道新鲜的血痕!
皮肉翻卷,血迹未干——分明是指甲抓挠的印记!
她迟缓地低头看向自己的爪子。
指甲缝里残留着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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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血丝,手掌、手腕,甚至被子上,都溅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大哥,你怎么不躲啊?”
好好的一张脸,被她抓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不会留疤吧?
秦信不在意地抹了下颧骨的血迹:“小伤,上点药就好。现在感觉如何?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要不要回去?”
“想睡会儿,等内力平复再走。”浓重的困倦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她觉得一闭眼就能睡着。
“好,睡吧。”秦信放她躺下。
姜六航闭上眼,听见大哥在衣箱里翻动的轻微响声,接着,脚步声过来,停在床边,朦胧的阴影笼罩下来,呼吸的气息打在她脸上。
“衣裳湿透了,这样睡不行,大哥给你换身干净的。你不用管,闭眼睡你的。”
姜六航:!!!
她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我自己来!”她几乎是弹起来,按住了已经触到被角的手。
四目相对,鼻尖几乎相触,呼吸可闻。
秦信的动作僵住,目光直直撞入身下人惊惶的眼底。仅仅一瞬,他像是被烙铁烫到,猛地抽手后仰,拉开了距离,声音干涩地道:“……好。”
姜六航迅速缩回手,一把将干净的衣物拽进被窝,整个人缩了进去。
棉被一起一伏,里面响起一阵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响,听在耳里,格外清晰。
秦信背过身,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
他深深吸了口气,目光落在角落那堆冰冷的铁链上,心沉甸甸地往下坠。
六航的功法,真的正常吗?
这次闭关突然提前,究竟是如六航所言,有了感悟,急于突破,还是身体已然承受不住,发出的警告?
还有,都是男子,六航换衣为何要躲着他?是……身有隐疾,不愿让人看见?竟然严重到肉眼可见吗?
“好了。”身后传来闷闷的声音。
秦信收敛起所有翻腾的思绪,转身。
床上的人已重新躺好,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
他走到床边坐下,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睡吧。”
姜六航答应一声,闭上眼。
她苍白的面上挂着汗珠,秦信用热水绞了毛巾,给她一点点擦拭。顺着脖颈的汗珠蜿蜒而下,刚探入衣裳半寸,手被按住。
“别脱我的衣裳,怕伤风。”床上的人迷迷糊糊地嘟囔着。
秦信眸中光芒顿了一瞬,温和地回道:“我知道,你放心睡。”
那人松开手,沉沉睡去。
秦信细致地擦净义弟脸上残留的汗渍,凝视着那张沉静的睡颜,目光流连在她的眉眼、鼻梁、嘴唇。
半晌,他缓缓俯下身,一点点凑近那人的发顶。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对自己道。
发丝被鼻息轻轻拂动,他甚至嗅到了上面淡淡的湿气,却在嘴唇即将触碰到发丝的刹那,硬生生停住。
菩萨应了愿,他不敢。
“六六——”他轻声呢喃。
声音一出口即消散在空中。
他直起身,掖好被角。
帐内烛火摇曳,映着僵坐在床沿的人,脸上血痕未干,眼眸里一片空洞死寂,如同一尊没有生气的俊美石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