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集团的内部论坛，炸了。


    起因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市场部总监，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正抱着一面鲜红的锦旗，笑得像个小学生。


    锦旗上八个烫金大字，闪闪发光——“卫生标兵，一尘不染”。


    【#论市场部是如何拿下本周流动红旗的#】


    帖子下面，回复瞬间刷到了99+。


    1L：还能是咋拿下的？我听说张总监亲自带头，每天早晚两次大扫除，办公桌擦得都能当镜子照，键盘缝里的灰都是用棉签一点点掏干净的！


    2L：何止啊！我听说他们部门现在进门要套鞋套，喝水必须用带盖的水杯，吃零食？谁敢在工位上吃零食，张总监能当场把他零食给扬了！


    3L：太惨了，我刚从市场部回来，感觉就像进了医院一样，那消毒水味，直接给我闷回来了。


    4L：知足吧你们！我们技术部才是重灾区！上周评比倒数第一，我们老大，被刘副总‘一对一卫生优化辅导’了一周！


    5L：哈哈哈哈来来来，展开讲讲！


    4L：讲个屁！我们老大现在看见白手套就哆嗦，昨天开会，刘副总只是从包里掏了副新手套戴上，我们老大当场就站起来，条件反射地开始汇报上周的卫生整改情况！人都快魔怔了！


    苏眠刷着手机，看着这些帖子，感觉自己即将羽化飞升。


    【造孽啊！】


    她只是想找个挡箭牌，结果给全公司找了个爹。


    这个刘洋，自从当上副总裁后，就把他那该死的强迫症和洁癖发挥到了极致。


    他不懂业务，不懂管理，不懂市场。


    他只懂卫生。


    于是，整个盛世集团的画风，从一个高科技商业帝国，硬生生被他掰成了五星级家政公司。


    现在公司员工见面的问候语都变了。


    “擦了么？”


    “擦了，你呢？今天你擦的哪？”


    苏眠头疼地关掉手机，决定去茶水间泡杯咖啡续命。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几个其他部门的员工聚在一起，对着一个方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快看，就是他。”


    “我的天，他怎么在这？”


    “嘘，小声点，别让他听见。”


    苏眠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刘洋一个人，端着一个饭盒，孤零零地坐在角落的餐桌旁。


    他周围三米之内，空无一人，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真空地带。


    他低着头，一口一口地扒拉着饭，背影看起来萧瑟又可怜。


    苏眠心里没来由地堵了一下。


    【算了，眼不见为净。】


    她正准备转身离开，刘洋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刘洋的眼睛瞬间亮了，他放下饭盒，几乎是小跑着冲了过来。


    “苏…苏助理！”


    他一开口，周围的员工们作鸟兽散，跑得比兔子还快。


    苏眠：“…”


    【我有这么可怕吗？可怕的是你好吧！】


    “刘副总，有事？”苏眠扯出一个职业假笑。


    “苏助理，我…”刘洋搓着手，一脸的局促，“我…我能跟您说几句话吗？”


    苏眠的内心是拒绝的。


    但看着他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叹了口气，指了指楼梯间。


    深夜，苏眠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刚摸到门把手，就感觉脚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她低头一看，一个黑影正蜷缩在她的家门口，像一只被遗弃的大型犬。


    苏眠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抄起了脚边的消防栓。


    【谁？！图财还是图色？我警告你，我可是会功夫的！挖掘机功夫！】


    那黑影听到动静，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泪痕的脸。


    “苏助理…救救我…”


    是刘洋。


    他不知道在这里蹲了多久，西装皱巴巴的，头发也乱了，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苏眠手里的消防栓，举也不是，放也不是。


    “刘副总？你这是干什么？！”


    “苏助理，我走投无路了！”刘洋抱着苏眠的小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他们都躲着我，在背后骂我，说我是扫把星，是保洁头子…”


    “他们说我除了搞卫生，什么都不会，只会给公司丢人…”


    “我不想当这个副总了，我想回去当保洁员…呜呜呜…”


    苏眠的脑仁嗡嗡作响。


    【大哥你饶了我吧！我比他们还想骂你好吗！】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把自己的腿从刘洋的怀里拯救出来。


    “刘副总，你先冷静一下，放开我的腿，有话好好说。”


    “我不放！苏助理，你是我唯一的伯乐，你不能不管我啊！”刘洋抱得更紧了。


    苏眠感觉自己的耐心正在急速流失。


    她只想赶紧进屋，瘫在沙发上，为自己的纸片人老公产粮。


    她不想在这里，跟一个中年男人上演什么“午夜人生相谈”。


    “刘洋，你听着！”苏眠烦躁地开口，“你是副总裁！不是保洁员了！你得拿出副总裁的威严来！”


    “威严？”刘洋迷茫地抬起头，泪眼婆娑。


    “对！威严！硬气一点！”苏眠为了尽快脱身，开始胡说八道，


    “他们为什么敢在背后说你？因为你不够强硬！你得让他们怕你！让他们知道，你现在是管理者，不是服务者！”


    “强硬？让他们怕我？”刘洋喃喃自语，似乎在咀嚼这几个字。


    “没错！”苏眠赶紧点头，“拿出你的气势来！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别来找我了，自己想办法去！”


    说完，她用力抽出自己的腿，飞快地打开门，闪身进去，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世界清静了。


    苏眠靠在门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门外，刘洋呆呆地站在原地，双眼却慢慢亮了起来。


    “威严…强硬…气势…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


    他握紧了拳头。


    “我明白了！苏助理！我明白了！”


    第二天。


    技术部办公室。


    李总监正战战兢兢地用酒精棉片擦拭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哐”的一声推开。


    李总监手一抖，手机差点飞出去。


    只见新任副总裁刘洋，背着手，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一排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保洁员。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清洁工具，表情严肃，队列整齐，颇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


    人们停下手里的工作，惊恐地看着这支“保洁特种部队”。


    刘洋戴上他标志性的白手套，径直走到李总监的办公桌前。


    然后，伸出手指，在桌子底下，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轻轻一抹。


    他举起手指。


    雪白的手套上，沾上了一丝黑色的灰尘。


    李总监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李总监。”刘洋的声音，冷得像冰，“这就是你整改后的成果？”


    “我…刘副总，这…这是死角，平时注意不到…”李总监的声音都在发颤。


    “没有死角。”刘洋打断他，“在卫生面前，不存在任何死角。”


    他转过身，面向整个技术部的员工。


    “我昨天给了你们机会。”


    “但你们，没有珍惜。”


    他顿了顿，语气里的杀气，就要溢出来了。


    “看来，简单的口头警告和‘一对一辅导’，已经起不到作用了。”


    “从今天起，我们将采取更强硬的措施。”


    他说着，从身后的保洁员手里，拿过一个文件夹，啪的一声摔在桌上。


    “技术部，卫生检查不合格。部门负责人李总监，玩忽职守，敷衍了事。”


    “现做出如下处罚决定：”


    “罚……罚款？”一个年轻员工小声猜测。


    刘洋摇了摇头。


    “罚李总监，将《盛世集团环境卫生守则》，手抄一百遍！”


    “周五下班前，交到我的办公室！”


    “…”


    整个办公室，全懵了。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目光看着刘洋。


    罚…罚抄？


    一百遍？


    这是什么小学生级别的奇葩惩罚？！


    李总监的脸更是精彩纷呈。


    他堂堂一个技术部总监，你让他罚抄？


    这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刘洋！你不要太过分！”李总监终于爆发了。


    “过分？”刘洋冷冷地看着他，“这是我作为副总裁的权力。如果你拒不执行，那我就只能认为，你是在公然挑衅集团的管理制度。”


    说完，他不再理会暴跳如雷的李总监，一挥手。


    “下一站，财务部！”


    “保洁特种部队”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浩浩荡荡地开出了技术部。


    留下了一屋子风中凌乱的员工，和一个气得快要心肌梗塞的总监。


    而此刻，企划部B组办公室内。


    苏眠正悠闲地刷着微博，思考着晚上该给自家纸片人老公画个什么姿势的同人图。


    突然，郑杰瑞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苏……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苏眠眼皮都没抬一下。


    “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下来还严重！”郑杰瑞喘着粗气，“刘副总……刘副总他疯了！他带着保洁阿姨们，挨个部门去抄家了！”


    “抄家？”


    “是啊！说卫生不合格，就罚部门老大抄写卫生守则一百遍！技术部的李总监和财务部的总监，都中招了！”


    苏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