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眠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扔进饿狼堆里的新鲜五花肉。


    周围的大佬们，每一个眼神都像是带着钩子，恨不得把她从里到外扒拉干净。


    “苏侄女，你王伯伯我，别的没有，就是看人准！市场部的老王，绝对是个人才！”


    “小苏，别听他胡咧咧！技术部的李工，那才是咱们盛世的未来！你选他，我名下那家温泉山庄，以后就是你的私人会所！”


    “选我的人！我让我孙媳妇把她所有爱马仕都送你！”


    【好家伙，搁这儿上供呢？】


    【还温泉山庄，还爱马仕…你们是懂怎么腐蚀一个有为青年的。】


    【可惜了，我不是有为青年，我是有为咸鱼！】


    苏眠被这群平均年龄加起来能绕地球一圈的大爷们围得水泄不通。


    她绝望地看向始作俑者，齐修晏。


    行，你行。


    齐修晏，你给我等着。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屋里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人影。


    正蹲在地上。


    手里拿着一块抹布，和一把小小的......钢尺。


    是那个保洁员！


    那个在走廊上，因为地面没干透，就拦住她不让走的强迫症保洁员。


    刘洋。


    苏眠在工牌上看到了他的名字，并且牢牢记住了，甚至还八卦地查了这个人的资料。


    一个在盛世集团干了八年的保洁员。


    一个名牌大学毕业，却因为面试失常而落选的倒霉蛋。


    一个有洁癖和强迫症到令人发指的男人。


    就是他了。


    苏眠心里，疯狂的念头，破土而出。


    她缓缓地，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抬起了自己的手。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就连主位上的齐修晏，也放下了茶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苏眠的手指，越过了所有西装革履的董事，越过了所有被提名的总监候选人。


    最后，“嗖”地一下，稳稳地指向了那个角落。


    指向了那个还蹲在地上，专心致志擦着地缝的男人。


    “我选他。”


    “唰！”


    会议室的人们，又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苏眠所指的位置。


    “…”


    “…”


    “…”


    全场死寂。


    地中海王董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李股东的眼镜差点从鼻梁上滑下来。


    张董事刚梳好的几根头发，被他自己倒吸的一口凉气，吹得再次凌乱。


    “谁？”


    王董茫然地顺着苏眠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谁？角落里……没人啊？”


    “不，有。”


    苏眠的手指纹丝不动。


    众人这才伸长了脖子，越过视野的阻碍，看到了那个蹲在地上，穿着蓝色保洁工作服的身影。


    那个身影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缓缓地抬起头。


    一张平平无奇，甚至有些自卑和木讷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手里还拿着那块擦地布，一脸茫然。


    “疯了…这丫头疯了！”


    “她指着一个保洁员？！”


    “胡闹！简直是胡闹！齐总，这就是你选的人？她是在羞辱我们整个董事会！”


    短暂的死寂之后，会议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声浪。


    股东们全都站了起来，一个个气得脸色通红，指着苏眠，几乎要破口大骂。


    他们感觉自己的尊严，被这个黄毛丫头按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让一个保洁员当副总裁？


    这传出去，盛世集团的股价明天就得跌停！


    角落里，刘洋也彻底懵了。


    他看看苏眠，又看看一群暴怒的董事，最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确定地问：“…我？”


    【对，没错，就是你！天选打工人！】


    苏眠在心里疯狂打CALL。


    她收回手，迎着所有人的怒火，往前走了一步。


    “各位董事，请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苏眠！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否则今天这事没完！”王董气得拍桌子。


    “解释？”苏眠站定，环视全场，“我当然会给各位解释。”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


    “就在刚刚，各位为了副总裁的人选，在这里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大打出手。请问，你们争的是什么？”


    “是为了公司的未来？还是为了自己派系的利益？”


    一句话，问得所有人哑口无言。


    苏眠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你们提名的每一位总监，都很优秀。”


    “但他们背后，都站着在座的某一位，或者某几位。无论选谁，都意味着盛世集团未来的资源，将向某一个派系倾斜。这，公平吗？”


    “这…”


    “这难道，是齐老爷子创立盛世时，想要看到的局面吗？”


    苏眠直接把齐老爷子搬了出来。


    果然，刚才还气焰嚣张的董事们，气势瞬间弱了三分。


    苏眠话锋一转，再次指向刘洋。


    “而他，刘洋。”


    “他没有派系，没有背景，他甚至不认识在座的任何一位。他代表的，是广大基层默默奉献的盛世员工。”


    “让他来做这个副总裁，才能保证最大限度的公平公正，才能让公司的决策，真正从公司利益出发，而不是沦为派系斗争的牺牲品！”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冠冕堂皇。


    董事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因为苏眠说的，句句在理。


    他们刚才的争吵，确实就是为了各自的利益。


    一个股东不服气地小声嘀咕：“那也不能选个保洁啊……他懂管理吗？懂业务吗？”


    苏眠听到了。


    她笑了。


    “他不懂管理？不懂业务？”


    “那我就再问问各位。一个能用钢尺去测量地缝宽度，确保没有一丝灰尘的男人，他的严谨和细致，难道不足以胜任对集团财务报表的审核吗？”


    “一个能在公司勤勤恳恳做八年保洁，把每一块地砖都擦得比镜子还亮的男人，他的忠诚和坚韧，难道不比那些履历光鲜、却随时可能被挖走的所谓精英，更值得我们信赖吗？”


    “一个能把最平凡的工作，做到极致的男人，他的专注和毅力，难道不是我们盛世集团最宝贵的‘工匠精神’吗？”


    苏眠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


    “各位总是在谈战略，谈市场，谈未来。但我们盛世集团，能有今天的辉煌，靠的，恰恰是千千万万个像刘洋先生一样，在平凡岗位上，把事情做到极致的员工！”


    “提拔他，就是提拔一种精神！一种态度！”


    “是告诉所有盛世的员工，无论你在什么岗位，只要你足够努力，足够出色，公司就看得到你！你就有机会，站到最高的地方！”


    “这，比任何空洞的口号，比任何团建，都更能凝聚人心！”


    一番话说完，全场鸦雀无声。


    董事们全都愣住了。


    他们看着那个角落里，因为被点名而手足无措的保洁员，再看看面前这个侃侃而谈、气场全开的年轻女孩。


    他们忽然觉得，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严谨、细致、忠诚、坚韧、工匠精神、凝聚人心…


    一个保洁员，被她硬生生拔高到了企业灵魂的高度。


    这口才，这逻辑，这格局…


    这他妈真是个小组长？


    角落里，刘洋已经彻底石化了。


    他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抹布，脑子里一片空白。


    严谨？忠诚？工匠精神？


    不会是在说我吧？


    【哇塞！我真是个天才！】


    苏眠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这波临场发挥，哈佛辩论队队长来了都得给我跪下！】


    【看你们这群老头子还怎么反驳！】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齐修晏，忽然开口了。


    “说得好。”


    他站起身，带头鼓起了掌。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董事们一个激灵，也连忙跟着鼓起掌来。


    一时间，掌声雷动。


    齐修晏走到苏眠身边，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苏眠看不懂的深意。


    然后，他转向全体董事，声音沉稳有力。


    “苏组长的这番话，让我很受触动。她说得对，我们盛世，缺的不是精英，而是一种精神。”


    “我宣布，即日起，任命刘洋，为盛世集团新任副总裁。”


    “即刻生效。”


    “散会。”


    说完，齐修晏看也不看那些表情如同吞了苍蝇的董事们，转身就走。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分毫犹豫。


    苏眠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好家伙，这锅你甩给我，我还给你烙成了一张金光闪闪的大饼，你顺手就接过去当军功章了？】


    【资本家，心都黑啊！】


    会议室的门被关上。


    一群身价上亿的董事，围着一个手里还拿着抹布的保洁员……哦不，是新任副总裁，面面相觑，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苏眠只想脚底抹油，赶紧溜。


    刚挪到门口，身后传来一个凉飕飕的声音。


    “苏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