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企划部B组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牛马强刚端着他的保温杯踏进办公室，乔双双就一阵风似的飘了过来。


    “牛哥，来，新泡的菊花枸杞茶，清肝明目。”


    牛马强还没反应过来，李然已经拿着一块抹布，把他那张本就一尘不染的办公桌又擦了三遍。


    “牛哥，您坐，小心灰。”


    紧接着，林珊珊红着脸递过来一个暖手宝。


    “牛哥，天凉，暖暖腰。”


    牛马强端着茶杯，看着锃亮的桌子，捧着发烫的暖手宝，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阵仗，是来上班的？是来上香的吧？


    他正要发问，办公室的角落里，郑杰瑞推着一个巨大的纸箱子，嘿咻嘿咻地挪了过来。


    “牛哥！我给您准备了个惊喜！”


    纸箱撕开，露出来的是一台非常豪华的按摩座椅。


    B组全体成员，除了苏眠，都露出了期待又紧张的神情。


    牛马强手里的保温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环视了一圈众人，声音都发抖了：“你们…………都怎么了？”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更抖了：“还是…………我怎么了？”


    完了！露馅了！


    B组众人心里同时警铃大作。


    郑杰瑞吓得一个哆嗦，连忙从身后抽出一份文件袋，双手奉上，动作堪比给皇上递奏折。


    “没、没什么！牛哥！这是您的体检报告！人力刚发的！”


    牛马强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体检报告！？


    他瞬间就懂了。


    完了，全完了。


    自己肯定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这群小崽子们是在用最后的温柔，送他最后一程啊！


    他激动的心，颤抖着手，接过那份薄薄的、却仿佛有千斤重的报告。


    他不敢打开，他这辈子的音容笑貌、退休后去河边钓鱼的梦想、隔壁张大妈的广场舞邀约，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最终，他心一横，眼一闭，猛地抽出了里面的纸。


    预想中的病危通知书没有出现。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各项指标均在正常范围内，身体状况良好，建议保持。】


    牛马强把那行字来来回回看了不下十遍，确认自己没有老眼昏花。


    下一秒，他“哇”的一声，哭了。


    “呜呜呜…………我就说我没事！吓死我了！我的退休金保住了！”


    他抱着郑杰瑞，一把鼻涕一把泪，又挨个去拥抱其他人，整个B组洋溢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下午。


    牛马强正哼着小曲，在崭新的按摩椅上体验“太空漫步”模式，苏眠和郑杰瑞一左一右地站到了他面前。


    “牛哥，走，跟我去个地方。”苏眠话说的像个幽灵。


    牛马强一脸不解，从按摩椅上坐起来：“去哪啊组长？我这岁数还出外勤啊？”


    苏眠面不改色地胡扯：“公司给老员工的隐藏福利，我托关系约了个国手级别的专家，给你做个深度检查。约都约了，别浪费。”


    一听“国手级别”，牛马强立马来了精神。


    “哎哟！这敢情好！咱们公司的福利真是越来越到位了！走走走！”


    于是，在牛马强美滋滋的憧憬中，郑杰瑞开着车，三人直奔A市最大的公立医院。


    VIP诊室外，郑杰瑞去停车，苏眠陪着牛马强等待。


    牛马强还在感慨：“小苏组长就是有本事，这种地方的专家号，外面黄牛都炒到五位数了。”


    苏眠没说话。


    【但愿吧。但愿我花五位数约来的，不是个兽医。】


    很快，诊室的门开了。


    一个护士探出头：“下一位，苏眠女士的亲戚，请进。”


    苏眠和牛马强走了进去。


    诊室里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头发稀疏，形成了标准的地中海发型，一副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正低头看着手里的病例。


    他头也不抬地问：“哪儿不舒服？”


    牛马强乐呵呵地回答：“我没不舒服，我们组长说公司福利，让您给瞧瞧。”


    那医生闻言，缓缓抬起头。


    当他的目光落在牛马强身上时，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三秒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响彻整个诊室。


    “胡闹！简直是胡闹！”


    老医生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指着门口的郑杰瑞，气得浑身发抖。


    “我这里是妇科！”


    “妇科？！”牛马强当场石化。


    老医生根本没理他，继续对着郑杰瑞输出：“我推了三个子宫肌瘤的手术会诊，就在这等你！结果你给我领来一个地中海老男人？！”


    “地中海？！”牛马强炸了。


    他可以忍受别人说他老，但绝不能忍受别人说他秃！


    “你说谁地中海呢！我这叫聪明绝顶！智慧的光辉你懂不懂！”牛马强也拍了桌子，虽然不是自己的桌子，但气势不能输。


    老医生被他吼得一愣，随即更加火大：“我不懂！我只懂妇科！你一个大男人，跑来我妇科主任这里看病，你是不是有病！”


    牛马强也急了，指着医生回敬：“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你才是妇科！”


    “我就是妇科的！”老医生气得脸红脖子粗，“我不是妇科的难道你是妇科的？你看你的B超单了吗？你查你的性激素六项了吗？你来我这干什么？让我给你做个宫颈刮片吗？！”


    一时间，诊室里，“地中海”和“妇科”两个词汇来回飞舞，一个倔强地维护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尊严，一个拼命捍卫自己神圣的专业领域。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苏眠站在一片狼藉的中心，感觉自己就多余来这个世界。


    她缓缓地，一帧一帧地，将头转向那个已经吓得缩在墙角、试图与墙纸融为一体的实习生。


    【郑杰瑞。】


    【我昨天晚上一定是脑子被雨淋了，才会觉得他靠谱。】


    苏眠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开始认真思考。


    【实习生，一种致力于颠覆人类办事能力下限的神奇物种。】


    【他是怎么做到，把‘肿瘤科’三个字，精准地听成‘妇科’，还能跟人家主任聊半天，并成功预约上的？】


    【这是什么级别的沟通鬼才？】


    苏眠陷入了深深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