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珊珊对面的男人还在喋喋不休，从他的事业规划讲到未来的家庭蓝图，仿佛她已经是他囊中之物。


    “…所以你看，我们真的很合适，每个月给你弟弟五千块零花钱，小意思！只要你点头，我们周末就可以去见我爸妈。”


    男人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水杯一饮而尽，脸上是志在必得的油光。


    合适。


    这两个字像一根针，扎在林珊珊的心上。


    是啊，多合适啊。


    她不是没想过相亲，可“伏弟魔”这个词，压得她不敢面对相亲。


    对方不嫌弃她的家庭，满足她那荒唐的要求，长相过得去，工作也稳定。


    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婚后按部就班的生活。


    可是，她不想闭眼。


    她近乎自虐般地，一次又一次点亮手机屏幕。


    屏幕上干干净净。


    没有短信，没有微信，没有未接来电。


    那个被她骂作木头、笨蛋、轴得像根钢筋的男人，没有给她发来任何消息。


    她了解他。


    李然善良，甚至有些天真，但他不傻。


    他只是比任何人都执着，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按照他的性格，今天下午在办公室那样口不择言地吼了自己，他冷静下来后，一定会内疚，一定会反思。


    他应该会给自己发个短信。


    哪怕只有短短几个字，说一句“对不起，我下午话说重了”。


    他会的。


    他一定会郑重其事地道歉。


    可是，没有。


    到现在都没有。


    手机的后台空空如也，像她此刻的心。


    期待的小火苗，在一次次点亮屏幕又失望地熄灭后，终于只剩下一缕青烟。


    或许，在他心里，自己根本没有那么重要。


    或许，他所有的歉意和愧疚，都给了他的宝贝女友王婷婷。


    而自己，不过是个碍眼的多管闲事的同事。


    林珊珊感觉胸口堵得厉害，一股酸涩涌上鼻腔。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在这里，被一群男人挑挑拣拣，像货架上的商品。


    就为了那个笨蛋的一句“你怎么不去相亲”？


    结果呢？人家根本不在意。


    她像一个演着独角戏的小丑。


    林珊珊感觉，自己是不是应该放弃了。


    答应对面这个男人，好好地当个正常人。


    恋爱、结婚、生子，过完这平凡又正确的一生。


    不远处的苏眠，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她那“天选吃瓜人”的雷达，敏锐地捕捉到了林珊珊身上那股浓烈的悲伤和绝望。


    【坏了坏了，冰山美人要顶不住了！】


    【这个油腻男要得手了？不行，绝对不行！】


    【我手下的兵，怎么能受这种委屈！】


    苏眠对着齐修晏一挥手，动作像在赶苍蝇。


    “你先回去吧！我姐们有难，我必须要帮她一把！”


    齐修晏正优雅地用公筷给苏眠布菜，被她这一下搞得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用这种“你快滚蛋”的姿态对待。


    有趣。


    他放下筷子，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这个组长还真是称职，连组员下班的私生活都管？”


    苏眠一脸正气凛然。


    “那当然！还不都是为了你们齐家的家业嘛！我告诉你，员工的私生活，包括感情方面的问题，都会直接影响工作效率和质量！这是企业管理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我简直是个逻辑鬼才！】


    齐修晏被她这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逗乐了。


    “好好好，说得有理。”


    他配合地点头，“年底给你搬个奖，优秀组长奖！”


    齐修晏说完，缓缓起身。


    他身形高大，站起来时带起的风都带着一股压迫感。


    苏眠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飘到了林珊珊那边，正偷偷观察着敌情，完全没注意到男人的动作。


    齐修晏走到她身边，趁着她扭头去看林珊珊的空隙，手指快速一动，将那张黑色的卡片悄无声息地塞回了她挎包的侧袋里。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手。


    温热的掌心，不轻不重地落在苏眠的头顶，揉了两下。


    “我先走了，你…加油！”


    轰----


    苏眠整个人都僵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头顶那片温热的触感，他手指的力度，甚至能闻到他指间传来的，和身上一样的雪松冷香。


    【？？？？？】


    【我特？他刚刚…干了什么？】


    【摸头杀？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苏监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宕机，CPU烧得直冒烟。


    她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紧接着，便如擂鼓般狂跳起来。


    【冷静！苏眠你给我冷静！】


    【这是资本家的糖衣炮弹！是腐蚀你咸鱼意志的毒药！】


    【不就是个摸头杀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纸片人老公天天对我做！】


    【可是…这触感…好真实…】


    苏眠僵着脖子，直到齐修晏的身影消失在餐厅门口，她才回过神来。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刚刚被碰过的地方，那里还残存着一丝温热。


    脸颊，突然烫得厉害。


    另一边，林珊珊的世界里，只剩下对面的男人那句充满期待的问话。


    “所以，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要不要试着先相处一下？”


    她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依旧是黑的。


    林珊珊彻底绝望地将手机息屏，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句伤人的话还回荡在耳边。


    “都奔三了吧？想当尼姑吗？”


    可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外一些画面。


    那是她刚进B组不久，面对一份格式复杂到变态的季度报表，抓耳挠腮。


    那个叫李然的卷王从她身边路过，什么也没说，几分钟后，一个完美的模板文件出现在了她的电脑桌面上。


    那是一次电脑蓝屏，她一整天的心血毁于一旦。


    她趴在桌上崩溃，是加班到深夜的李然，默默地帮她从公司的备份服务器里，找回了那个差点让她丢了工作的文件。


    那是一个饥肠辘轆的加班夜，外卖软件上所有的商家都已打烊。


    一碗热气腾腾的排骨面，悄无声息地放在了她的桌角。


    她抬起头，只看到李然回到自己工位上，戴上耳机，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背影。


    那是她在部门会议上被A组的人甩锅，百口莫辩。


    是向来只知道埋头干活、不善言辞的李然，抱着一摞数据冲了进来，一条条一款款，用最笨拙也最有力的方式，证明了她的清白。


    ……


    一幕一幕，全是那个固执又善良的笨蛋。


    林珊珊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她睁开眼，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仿佛要吐尽心里所有的不甘和期待。


    罢了。


    她看着对面的男人，那句“好吧”已经涌到了嘴边。


    就在这时----


    “我不同意！”


    一个清亮又坚定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在安静的餐厅里炸响。


    林珊珊和那个相亲男同时抬头。


    只见苏眠从不远处，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一把按住了林珊珊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