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那一巴掌不重，但成功让郭洪涛闭上了他那张伤春悲秋的嘴。


    可“各奔东西”四个字，却像根刺扎在两人中间，气氛一下子僵了。剩下的路，两个人走得特别安静，心情也特别沉。


    郭洪涛也知道说错了话，缩着脖子不敢吱声，没走几步就找借口溜了。


    现在，路上就剩苏元跟陈灵珊。


    一路没话。


    陈灵珊低着头，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脚尖，脑子乱成一锅粥。


    苏元刚才的眼神很静，但很有力，好像在跟她说什么。


    可他到底，什么都没说。


    这种没说出口的承诺，对一个快被考试焦虑跟未来不确定性压垮的女孩来说，太轻了，轻得像羽毛，风一吹就没了。


    万一...只是自己的错觉呢？


    万一，他也觉得“各奔东西”是必然的结局，只是不忍心说出口呢？


    这念头一出来，就在心里疯长，让她心里那股慌乱又冒了头，压都压不住。


    她攥着书包带子的手，指节都发白了，却不敢抬头看他，就怕在他脸上看见一点点为难的表情。


    苏元走在她旁边，没出声。


    他能感觉到身边女孩的紧张不安，知道她又钻牛角尖了。


    但他更明白，这时候说啥安慰的话都白搭，太空了。


    他要做的，不是说，是做。


    ...


    高考前夜，是高三生涯的最后一节晚自习。


    教室里安静的出奇，只有呼吸声跟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所有人都在做最后的挣扎，空气里全是紧张味儿。


    陈灵珊摊开数学卷子，可上面的函数图像还有数字，在她眼里糊成了一片乱码。


    她满脑子都是“各奔东西”。


    苏元会去京城，她知道。


    那自己呢？


    自己能考上京城的学校吗？


    万一...万一考砸了呢？


    这念头一出来，就停不下来了，让她手心冒汗，心跳跟打鼓一样。


    她看着旁边那人的侧脸，他正闲得发慌的转着笔，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他真的懂自己的不安吗？


    还是说，他根本不在意？


    陈灵珊正乱想着，苏元好像转够了笔，终于有了点动作。


    他从桌肚里拿出来个本子，准备了两天了。


    本子不新，封面都卷边了，但里面写的整整齐齐。


    他拿着本子，用笔杆轻轻的戳了戳陈灵珊的胳膊。


    陈灵珊浑身一僵，从混沌的思绪里惊醒，茫然的抬起头。


    “给你的。”


    苏元把本子从课桌中间推过去，语气随意的像是在递一张草稿纸。


    “我整理的错题集，闲着也是闲着，你看看有没有用。”


    陈灵珊愣了。


    她下意识的翻开本子。


    里面全是苏元那熟悉的字，清秀又有力。


    不光是知识点总结，他还在特难的题旁边用红笔画了可爱的笑脸跟加油的小拳头，还配了他那套吐槽。


    “这道题的陷阱挖得比郭洪涛的饭量还大，小心！！！”


    “这公式背不会？不可能，你可是陈灵珊！”


    这些又幼稚又有点傻的涂鸦跟吐槽，一下就把本子上那些正经知识点带来的压抑感冲没了。


    陈灵珊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她翻到本子扉页，那儿有一行他用钢笔写的字，写的特别郑重。


    “别怕，我在终点等你。”


    这句含蓄又坚定的约定像颗定心丸，她那颗乱糟糟的心一下子就定了下来。


    她所有的不安跟焦虑，这时候，全没了。


    昨天傍晚“各奔东西”带来的恐慌，也在这句“我在终点等你”面前，烟消云散。


    她死死的抱着那个本子，跟宝贝似的，指节因为用力微微发白。


    她没说谢谢，只是抬起头，那双总带着点冷的眼睛里，这会儿闪着光，特别动人。


    “你...什么时候做的？”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就这两天，”苏元转着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嗯。”


    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把本子抱得更紧了。


    ...


    午休时间，教室里的人照旧跟打仗一样冲向食堂。


    郭洪涛又咋咋唬唬的喊苏元干饭，苏元却反常的没动。


    “你自己去吧，我今天没胃口。”


    他摆了摆手。


    郭洪涛走了，苏元看着旁边还在埋头刷题的陈灵珊，连头都不抬一下，叹了口气。


    他又从书包里拿出个保温饭盒。


    “喂。”


    他用手肘碰了碰陈灵珊。


    陈灵珊抬起头，看到他递过来的饭盒，愣了一下。


    “干嘛？”


    “吃饭。”


    苏元把饭盒放她桌上，口气不容拒绝，“我妈早上非要塞给我的，说给我补脑，太多了我吃不完，你帮我解决掉。”


    这借口拙劣到陈灵珊都想笑。


    她刚想拒绝，苏元就直接打开了饭盒盖子。


    一股饭菜香气，一下子就钻进了她鼻子。


    饭盒里是清蒸鲈鱼番茄炒蛋，还有翠绿的西兰花，看着就营养又开胃。


    米饭上，还用海苔笨拙的摆了个笑脸。


    那笑脸歪歪扭扭的，有点傻，但可爱得让人心头发软。


    “别看了，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苏元把筷子塞到她手里，自己也拿出另一双，就坐在旁边，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道，“不吃完不许看书。”


    陈灵珊心里一暖，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了。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小块鱼肉放进嘴里。


    鱼肉很嫩，滑滑的，淡淡的姜丝味勾起了她好久没有的食欲。


    “好吃吗？”


    苏元在旁边问。


    “……嗯。”


    陈灵珊小声应着，脸颊有点发烫。


    这顿饭苏元没让她看一眼书。


    他就坐旁边，东拉西扯的跟她聊天，从学校八卦到新出的电影，从郭洪涛的糗事到班主任的发际线。


    “我跟你说，老魏那发际线，比咱们的物理题还难懂，每次看他讲课，我都忍不住研究他头发的受力分析。”


    “还有胖子，他昨天跟我说，他觉得食堂的糖醋里脊，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能治愈一切。我觉得他不是在吃饭，是在进行一种神圣的宗教仪式。”


    他总能找到一些轻松又无聊的话题，强行的把她注意力从学习上转开。


    陈灵珊被他逗乐了，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这顿午饭，暖了她的胃，也暖了她那颗因为焦虑绷得紧紧的心。


    ...


    高考前最后一次并肩回家。


    夕阳把天边染成暖橙色。


    郭洪涛这活宝又跟了上来，唉声叹气的感慨分别。


    “唉，明天考完，以后再想这么三个人一起走，就难喽...”


    这回，陈灵珊再看苏元时，眼里没了前两天的担忧恐慌，反而带了点探寻。


    苏元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没说话，只是回了个笃定又暖的微笑。


    那笑里有股力量，好像在说：别听他的，我们的故事，才刚开始。


    一个念头，在我们不会分开，在陈灵珊心里悄悄生了根。


    他的微笑，便是她最想要的答案。


    她转回头，看着前方的路，嘴角不自觉的扬起。


    夕阳洒她脸上，连那双总是冷冷的眉眼，都染上了一层暖光。


    明天，她将奔赴她人生的第一个重要战场。


    但这一次，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因为有人，在终点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