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那番关于未来选择的分析，在陈灵珊平静了十八年的人生湖泊里，砸出滔天巨浪。


    她这才发现，高考之外的世界，原来是这么具体又广阔。


    原来，人生根本不是只有一条叫“考高分”的独木桥，还有无数条通往不同风景的岔路。


    而眼前这个男生，用他远超同龄人的眼界格局，给她画出了一幅无比清晰的未来地图。


    她看着苏元，这种感觉，不再是单纯欣赏，更像是一种......仰望。


    聊完这些沉重现实的话题，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两人并肩在图书馆外的林荫小道上慢慢的走着，午后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光斑。


    陈灵珊低着头，踢着脚下一颗小石子，心里还在回味刚才的震撼。


    “其实，我觉得分数和专业都不是最重要的。”


    苏元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份安静。


    陈灵珊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到苏元正看着她的眼睛，那眼神，认真的有些不像话。


    “最重要的是，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


    他一字一句，说的缓慢又清晰。


    陈灵珊的心，没来由的漏跳一拍。


    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里的深意，苏元的话锋就毫无征兆的一转，像一把手术刀，精准的切向她内心最深处，那个她藏得最严实从不敢示人的地方。


    “比如，你的音乐。”


    这四个字，跟一道惊雷似的，在陈灵珊的脑海里炸响。


    她的身体猛的一僵。


    一股被窥探到最深秘密的恐慌混合着羞耻感，一下就席卷了全身。


    她下意识的就想回避这个话题，眼神慌乱的看向别处，攥着衣角的手指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音乐。


    那是她的梦想，是她在无数个枯燥刷题的深夜里，唯一的慰藉和光亮。


    但那也是她最大的软肋，是她从未敢对任何人提起的，属于她一个人的卑微奢侈的幻想。


    在家人和老师眼里，她应该是那个考上名牌大学，找一份体面工作的乖乖女。


    音乐？


    那是什么？


    能当饭吃吗？


    那种不被理解的孤独跟对未来的恐惧，让她把这个梦想，像珍宝一样死死的锁在心底最深的角落，贴上了“禁止触碰”的标签。


    可现在，这个秘密，被苏元这么轻飘飘的当面揭开了。


    “别怕。”


    就在陈灵珊快要被那股恐慌淹没时，苏元的声音突然变的无比温柔，像一双温暖的手，轻轻的按住了她颤抖的肩膀。


    他看穿了她所有的不安跟窘迫。


    他没有追问也没有调侃，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我上次在图书馆看到你，在看那本《古典作曲入门》。”


    这句话，比任何解释都更有力量。


    他不是在猜测，不是在试探。


    他是真的看到了，真的记住了，并且，真的理解了。


    陈灵珊的眼眶，一下就热了。


    她抬起头，不敢相信的看着苏元，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此刻蓄满了水汽。


    苏元迎着她的目光，嘴角的笑意温和又包容。


    “你的音乐才华，不应该被埋没在一堆试卷里。”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像一道光猛的照进她那间封闭了许久，昏暗逼仄的心房。


    “高考只是一个跳板，它不该是你梦想的终点。”


    “去大胆的追吧。”


    他看着她，看着她那双因为激动和委屈泛红的眼睛，郑重的许下一个承诺。


    一个足以改变她一生的承诺。


    “我会一直支持你。”


    如果说之前的话是光，那这句承诺就像一场核爆，直接在她心里炸开了！！！


    陈灵珊所有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土崩瓦解。


    她再也忍不住了。


    眼眶里的水汽凝结成滚烫的泪珠，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滑落。


    那不是伤心的泪，而是委屈激动和被全世界抛弃后，突然被人一把抱住的巨大幸福感。


    长这么大，这是头一次。


    头一次有人对她说，你的梦想，不是不务正业。


    头一次有人对她说，我会一直支持你。


    这个承诺，让她对他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盲目的信任跟依赖感。


    在这一刻，苏元在她心里，再也不是什么普通同学，不是有好感的男生。


    他成了她的光她的救赎，是她漆黑人生里唯一的那颗星。


    在苏元的鼓励下，她心里那些对未来的恐惧对前途的迷茫，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一下扫空。


    随之而来的是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她知道，她的未来里，将会有这个男生的身影。


    一定会有。


    这场小小的“约会”，在陈灵珊的泪水中，画上了一个感性深刻的句点。


    回去的路上，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陈灵珊的情绪还没完全平复，只是偶尔会偷偷抬眼，看一看身边那个挺拔的背影，然后又飞快的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在送陈灵珊回家的路上，经过一家新华书店时，苏元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等我一下，”他对陈灵珊说，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我进去买支笔。”


    陈灵珊乖巧的点了点头，站在门口等他。


    苏元走进书店，却没有去文具区，而是径直走到期刊杂志的货架前。


    他目光飞快的扫过，最后精准的锁定在一本最新的包装精美的进口音乐杂志上。


    他拿起杂志，快步走到收银台付了钱，然后用书店的牛皮纸袋，细心的把杂志包好，这才走了出去。


    “走吧。”


    他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往前走。


    很快，就到了陈灵珊家楼下。


    在分别的时候，苏元把那个牛皮纸袋，递到了陈灵珊面前。


    “这个给你。”


    陈灵珊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接过来，“这是什么？”


    “给你的参考资料。”


    苏元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冲她笑了笑，那笑容在路灯下，干净又温暖。


    说完，他便转身，挥了挥手，潇洒的离去。


    陈灵珊一个人站在原地，捧着那个还带着他体温的牛皮纸袋，看着苏元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那个困扰了她许久关于“他到底算什么”的问题，这一刻，终于有了最终唯一的答案。


    她低头，小心翼翼的撕开纸袋。


    当看清里面那本印刷精美的音乐杂志时，她的眼眶，又一次无可抑制的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