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一幕:雨夜

作品:《能不能别演我了[无限]

    你也是读者吗?


    他不想见到沙发里崩溃的女人,蘩漪也将他拒之门外。


    这剧本名叫《病灶》,那这一家人到底是有什么病,为什么只有一个人需要喝药?


    沿着楼梯下来,脚步不停滞,脑子里却一刻都停不下来梳理这一家子的诡异之处。


    这情节他并不熟悉,但他记得故事里这一家子的关系,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禁忌之恋。小妈爱他,他爱女仆,他弟弟爱女仆,周老爷爱女仆她妈...全世界都爱女仆,小妈疯了,将全家引领上了共赴黄泉的道路。


    许戊的脑子变成了一团乱麻。在他的职业生涯里,由于走特招后直属上级是许唯均,他成年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和军火贩子打交道,他没完没了地沉沦在这种非黑即白的世界里。


    像这种黏黏糊糊、弯弯绕绕的东西,他只在追捕的山路上看见过类似的轮廓。


    他并不知道为何有人能够做到因情而亡。


    他想趁没人在偌大的周公馆里溜达溜达。


    “大少爷。”女仆抱着熨贴的西装向他打招呼,女孩羞怯地微微低头,脸颊烧得像个番茄。


    “嗯,放房间吧,我出去走走。”他回以微笑。


    他刚想将脚迈出去,“大少爷?”只见女孩纹丝不动,震惊的看着他,像受到了莫大的冷落一样。


    “您...”女孩的上唇很薄,容易使人以为如果不是在抿着嘴,便是在以一种轻蔑而挑剔的态度说话。


    她思索良久,“我们可以去卧室说吗?”


    许戊一怔,倒是没想到她如此直接。


    “卧室?...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在这...”


    “我怀孕了!”那女孩压低声音说。


    与此同时,有一道皮鞋踢踏声就着这句荒唐的话出现了,周冲在楼下仰望着楼梯口的两个人,满脸写满了看好戏登台。


    “我的?”许戊一字一顿,这才想起来他如今的身份处于多角感情漩涡当中。


    “周知训,你!”只见女孩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她捂着肚子,眼眶里开始流下血泪。


    “凤儿!”许戊想起来她的名字,双手放她肩上,看着楼下的周冲,“我们晚上再说,好不好?”


    女孩看向周冲,又迅速地把眼神挪开。


    “我等你...”她这才离开。


    仅剩的两人相顾无言,一人靠着楼梯站在楼下,没发表什么观点,另一人则被架在高台之上,进退两难。


    “周知训,你想去哪里?”就在他向下走的时候,底下的人突然开口发难。


    串起来了!这便宜弟弟也爱女仆。


    这下好了,一口气得罪好几个人。


    “楼上太热,我下来喘喘气。”他蹩脚的抄袭了蘩漪的理由。


    “那你恐怕要快一些了,仆人过会儿就开始收拾餐厅,我想你一向不喜欢人来人往的热闹地儿。”周冲双手从裤兜里拿了  出来,学着他刚才的动作,将双手搭在许戊肩上,“大哥。”


    许戊看着他,他的眼睛笑起来像一弯皎洁月牙,但刚刚感受到的寒意从肩膀直直地窜向脑仁,这股压迫感比起上午那场闹剧只多不少。


    许戊迅速地甩掉了肩上那双手,尴尬的想走。


    “对了,周知训。”许戊总觉得眼前这人对他的态度有些细微的变化,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让人感到有些违和。


    “你最好和那女孩谈一谈,逃避、说谎...”他抬起眼看着许戊“同情,都没有用。”


    “那你跟我一块去。”许戊眯了眯眼看着他,突然径直拉着他向楼梯上方走。


    周冲脸色一变,利落地甩开了他的手,仿佛上面有什么脏东西。


    刚才那一瞬奇怪的旖旎消失了,周冲又变成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来。“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自己种下的孽种,就要自己品苦果!”


    “你勾引我母亲就算了,现在连个家世清白的女孩你也不放过,你不过是个衣冠禽兽的淫棍、懦夫,叫你一声大哥都是抬举你。”周冲冷哼一声,大步流星的上楼去了。


    真是哑巴吃了黄连。


    他走到壁炉旁,将那张红木框着的黑白照片拿了下来,那是第一晚雨夜周老爷凝神盯着的那张。女人穿着朴素,旁边站着年轻的周老爷,那模样酷似如今的周冲。而仔细看那女人的眉眼,则像极了刚自称“怀孕了”的女佣。


    他有足够多的理由怀疑这个家里所有的“人”都已经异变了。


    那么“叛异者”又是个什么东西?


    那照片上有一股香灰味,想必这便是周老爷的那位老情人。他还想找些其他的蛛丝马迹,可惜这种壮举只能等到傍晚,客厅除了架落了灰的钢琴、几张沙发,一盏落地台灯外,几乎没有人的痕迹。


    “大少爷。”昨夜本应去敲他门的仆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


    他恭敬地向公馆门厅外侧的小花园侧了侧身,“少爷,有位客人来,说是要找老爷。”


    许戊回头看去,那人远远地站在小花园里的盛开的菊花丛旁,那些绿菊花肥到能生吞一整个人,叶片的中间还有些花药残留的脓斑。


    “怎么不请进来?”许戊抬起手,将照片放回了原位。


    “这...老爷上午才说今日闭门谢客,这妇人却说自己是凤儿的母亲,说是太太叫她来的。”许戊明白了,这是要等自己拿主意。


    “请进来。”


    “...不需要谢我,是少爷请你进来,到屋内就少说话罢,听说上午不太平,两个少爷、老爷全都窝着一股子火气。”他听到那仆人和那女人耳语着些什么。


    那女人步履匆匆,那窃窃私语很快消失了。


    靠着大门那侧的窗子吱呀一声被风吹开了,这才能惊觉已入深秋。许戊穿着那身褂子有些凉,他便走过去将那窗子关好。


    直到那身着旧蓝布裤褂的女人仆仆风尘地越走越近,许戊细看才惊觉,她与凤儿的眉眼极其相似,少女的羞怯在她脸上早已褪去,多了多年操劳的疲惫。


    “大少爷。”她拿一双略显紧张的眼睛看着他。


    许戊拿指尖用力地搓了搓额头,他在办案时也有许多犯人、同僚也会这样紧盯着他,他一时间又对自己身处这座公馆有些混乱,颇有些凌厉地看向来人,“你有什么事情?”


    “我是来找太太的。凤儿今早没出现在火车站,我怕她出事。”她被许戊的眼神吓得顿了顿自己的话头。


    “你先坐一下吧,我去给你倒一杯水。”许戊想缓和一下氛围。


    那仆人远远立在旁边,听到“倒水”二字,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双眼猛地睁大,黑色的眼仁开始不受控制地急促向上翻动,露出大片的眼白直勾勾地看着局促的两个人。


    刚坐下那女人看到那仆人开始异变便明白眼前这人绝不是剧中人,暗叫一声不好,猛地站了起来,大声冲着许戊说,  “哪有大少爷亲自给我们这种乡下人倒水的?我不喝水,谢谢你,少爷!”


    不想加入它们,就不要被发现你不是它们!


    “坐下!”那女人急促地轻声命令许戊。“剧情里哪有这段?你怎么不按照人设演?”


    他手上只有几行出场人物和场景,哪来的什么人设?


    “你又是谁?”许戊没接她的话头。


    “我是世萍,我的女儿是凤儿,你是我和周老爷的私生子,你后妈找来我是为了报复你们一家。让你们死。”


    和后妈、妹妹纠缠不清的私生子,他正处于这场畸形**的齿轮之上。


    许戊坐在离她稍远的沙发一角里捏了捏自己有些莫名发麻的手。


    “你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许戊冷眼看她。


    女人不满道,“有什么关系?你想被吃,永远留在这里?”如果仔细看,你可以从她苍老的眼睛里看到一丝属于年轻人的蓬勃与不甘,“你自己想死别带上我!”


    过了半晌,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再说话,周公馆的一草一木都有一股香灰掺着的老房子味,那老态龙钟的仆人还在不远处监视者他们。


    墙上挂钟的声音沉沉地敲了几下,这就代表着时间加速过去了。这难熬的傍晚来得比他们预计的快得多,时间在这里失效了。


    就在钟声停止的刹那,他们突然动不了了。


    没有人开灯,似乎在这样的黑暗里,所有的罪孽、**就可以隐身其中。


    “大哥?你逛完了么?”冷不丁的一道声音从他们背后幽幽的冒出来。


    “嗯。”被问到的那人颇有些心虚,他含糊着回答。


    “那怎么呆坐在这里?旁侧的人怎么不介绍给我认识?”那声音接着说。


    头一次走进这邪门的周公馆,扮演世萍的女人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有些发抖,又欲盖弥彰的动了动僵直的脚。


    “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吓死我了。”许戊的演技终归还是有些拙劣,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白心不跳,像个没事人一样安然的守在沙发的一角里,看起来是快要睡着了。


    “大哥...”那人声音的尾调像是勾了蜜,却令人有些不寒而栗。“你可真是不领情。”周冲一双略显苍白的手绕过沙发的脊背神不知鬼不觉的搭在了许戊的一侧肩上。


    他的手很轻巧,毫无重量,甚至毫无温度。


    许戊旁侧那女人放缓了呼吸,她低着头,只剩嘴角颤动了几下。


    那只手像是没得到回应便感到无趣一样,缓缓地抽离开,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规律的响声。周冲在这两人对面沙发坐下后,灯光也随之打开,忙碌的仆人们在餐厅与后厨之间穿梭,窗外穿来风刮动树叶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一切又都重新活起来了。


    周冲慵懒地靠在对面沙发上,缓缓开口。“周知训,你也是读者吗?”坐在对角沙发那人目光如蛇,紧紧黏着许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