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雪白的“糯米团子”

作品:《狐说,我的男友是妖王

    怀抱着一个冰冷、脆弱且来历不明的小生命,潘娉婷几乎是逃离了那片被浓雾吞噬的山脚。脚下的青石板路湿滑异常,她却走得又快又急,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混合着未散的惊悸、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浓雾在她身后逐渐退去,如同舞台的幕布缓缓拉拢,将刚才那番离奇的遭遇隔绝在内。当她终于踏上通往市区的、灯火通明的柏油马路时,恍如隔世。街灯昏黄的光晕驱散了部分寒意,也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


    小家伙被裹在灰色的针织开衫里,只露出一个小小的、湿漉漉的脑袋,倚靠在她臂弯处,一动不动,仿佛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偶。只有隔着手臂传来的、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起伏,提醒着潘娉婷,她正承载着一个何其脆弱的生命。


    “坚持住,就快到了。”她轻声呢喃,不知道是说给小狐狸听,还是在给自己打气。手臂不自觉地收拢,试图传递更多的温暖过去。


    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大叔,看到潘娉婷狼狈的样子,和她怀里小心翼翼抱着的“包裹”,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姑娘,你这是……从山上下来?这天气可不好。”司机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搭话。


    “嗯,”潘娉婷含糊地应了一声,将怀里的“包裹”护得更紧,“捡到个小动物,好像受伤了。”


    “哟,这年头有爱心的小姑娘不多了。”司机感叹了一句,从后视镜里瞥见她凝重的表情,便识趣地没有再问,打开了车载收音机,舒缓的音乐流淌出来,稍稍缓解了车内的沉默和潘娉婷内心的焦虑。


    她住在昆吾市老城区一个不算新,但很有生活气息的小区。一栋六层居民楼的顶层,带一个小阁楼和阳台,是她大学毕业工作后租下的“小窝”。此刻,这间熟悉的公寓,成了她眼中最安全、最温暖的避难所。


    打开门,将背包随意丢在玄关,甚至来不及换鞋,潘娉婷就抱着小狐狸径直冲进了客厅。她小心翼翼地将它连同包裹的开衫,一起放在了铺着软垫的沙发上。


    在明亮的客厅灯光下,小家伙的狼狈和脆弱更加无所遁形。


    它依旧昏迷着,雪白的皮毛被泥水和暗红色的血渍黏连成一块块,失去了原本应有的蓬松光泽。身体瘦小得可怜,肋骨在薄薄的皮肤下清晰可见。呼吸微弱而急促,小小的身子时不时地抽搐一下,似乎在梦中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潘娉婷的心揪紧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它需要帮助,专业的帮助。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宠物医院。


    然而,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按了下去。


    这不是普通的猫狗。这是一只狐狸,一只通体雪白、模样奇异、甚至能直接在她脑海里“说话”的狐狸!


    带去宠物医院,该怎么解释?医生会怎么看待它?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危险?


    回想起这个小团子非同寻常的求救方式,潘娉婷打消了寻求外界帮助的念头。至少,在弄清楚情况之前,不能。


    那么,只能靠自己了。


    她定了定神,迅速行动起来。先是去浴室拿来几条干净柔软的毛巾和一个小盆,接了些温水。然后,她跪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像是面对一件稀世易碎的瓷器,开始了极其轻柔的清理工作。


    她用温水浸湿毛巾的一角,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小狐狸身上干涸的血迹和泥污。动作轻缓得如同羽毛拂过,生怕弄疼了它。污渍逐渐被拭去,露出了底下那原本雪白得耀眼的绒毛。只是这白色此刻显得有些黯淡,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它后腿和侧腹处有几道明显的、已经不再流血但皮肉外翻的伤痕,像是被什么撕裂的。


    “嘶……”


    潘娉婷倒吸一口凉气,心疼得无以复加。她不敢怠慢,找出家里的医药箱,拿出碘伏棉签,屏住呼吸,轻柔地为那些伤口消毒。棉签触碰到伤口时,小狐狸即使在昏迷中,身体也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弱得几乎听不见的痛哼。


    “乖,忍一忍,马上就好了……”潘娉婷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心疼,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


    处理好伤口,她又撒上一些消炎粉,用干净的纱布和医用胶带简单包扎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额角见汗。但看着沙发上虽然依旧昏迷,但至少干净了许多,伤口也得到了处理的小家伙,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接着是保暖。它失血过多,又长时间处于冰冷潮湿的环境,体温低得吓人。


    潘娉婷想了想,起身去卧室把自己那条最柔软、最厚实的羊绒毯子拿了出来,仔细地将小狐狸包裹起来,只露出鼻子呼吸。她又翻出一个旧的软垫,将小团子连同毯子一起轻轻放了上去。


    然后,她开始犯难了。


    它需要进食,需要水分。这么虚弱,能吃什么呢?


    她尝试用小小的瓶盖装了温水,凑到它的嘴边,但它毫无反应。又试着冲了一点温羊奶,用指尖蘸了,轻轻涂抹在它的唇边。小家伙的鼻子微微动了动,似乎嗅到了味道,舌头无意识地舔舐了一下,但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潘娉婷不敢强行灌喂,怕呛到它。只能守在旁边,隔一会儿就用棉签蘸了温水,湿润它的嘴唇和口腔,防止脱水。


    时间在寂静和担忧中缓慢流逝。窗外,城市的霓虹闪烁,夜渐渐深了。潘娉婷就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软垫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心里充满了各种猜测和忧虑。


    它到底是什么?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那些追杀它的……又是什么?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中盘旋,却没有一个答案。她只知道,自己不能丢下它不管。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小时,或许更久。潘娉婷因为精神高度集中和身体的疲惫,眼皮开始打架,意识渐渐模糊。


    就在她即将陷入浅眠的那一刻,软垫上传来了一丝极其轻微的响动。


    她猛地惊醒,立刻凑了过去。


    只见裹得严严实实的毯子边缘,那个小脑袋微微动了一下。然后,那双紧闭的眼睛,睫毛颤动了几下,极其缓慢地、艰难地……睁开了。


    依旧是那双纯净如黑琉璃般的眼睛。


    只是此刻,少了几分昏迷前的痛苦和绝望,多了几分茫然、虚弱,以及一丝深深的警惕。


    它似乎花了几秒钟才适应光线和周围陌生的环境,视线有些涣散,最后,缓缓地聚焦到了近在咫尺的潘娉婷脸上。


    它的眼神里充满了戒备,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向后缩,但显然虚弱得连这点力气都没有,只是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威胁意味的低呜,可惜配上它现在这副病弱的模样,毫无威慑力,反而更像是在无助地撒娇。


    潘娉婷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


    “你醒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得最轻最柔,脸上露出一个尽可能友善的微笑,“别怕,这里很安全。是我把你从山里带回来的。”


    她伸出手指,想要像之前那样触碰它,以示安慰。


    但小狐狸却猛地偏过头,避开了她的触碰,喉咙里再次发出那种虚弱的低呜,眼神里的警惕更甚,甚至还带着一丝……属于野性生灵的高傲与不屈?尽管它看起来那么小,那么弱。


    潘娉婷的手僵在半空,随即了然。它毕竟是野生动物,有戒心是正常的。她并不气馁,收回手,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饿了吧?要不要喝点东西?”她拿起旁边一直温着的小碗羊奶,用一个小勺子舀起一点点,递到它嘴边。


    奶香味弥漫开来。


    小狐狸的鼻子明显耸动得更快了,那双黑琉璃般的眼睛紧紧盯着勺子里的奶液,眼神里的警惕和渴望在激烈交战。它的身体因为本能的需求而微微前倾,却又因为天生的戒备而强行克制。


    潘娉婷极有耐心地举着勺子,一动不动。


    终于,或许是潘娉婷身上散发出的、毫无恶意的温柔气息起到了作用,或许是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戒备,它迟疑地、极其缓慢地,伸出了粉嫩的小舌头,试探性地舔了一下勺子边缘的奶液。


    只是一下。


    然后,它顿住了,似乎在品味。紧接着,那双一直带着警惕的大眼睛里,似乎极快地闪过了一抹……类似于“嫌弃”的情绪?


    潘娉婷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但它确实没有再舔第二下,反而将小脑袋往毯子里缩了缩,别开了视线,一副“这东西难以下咽”的姿态。


    潘娉婷:“……”


    她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家伙,都虚弱成这样了,嘴巴还这么挑?


    “这个……不好喝吗?”她无奈地看着手里这碗她觉得品质还不错的羊奶,“那你想吃什么?”


    小狐狸自然不会回答她,只是闭着眼睛,一副拒绝交流、宁死不屈的模样。


    潘娉婷叹了口气,站起身。看来,普通宠物食品是满足不了这位“小祖宗”了。她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开始翻找。有新鲜的鸡胸肉,还有一些她准备做视频素材的、品质上乘的野生菌和蔬菜。


    她想了想,将鸡胸肉切成极小的、几乎成泥状的碎末,混合了一点点剁碎的菌菇,取其鲜味,加了一点点水,放在小奶锅里隔水蒸熟,做成了一份极其清淡、但想必鲜味十足的肉糜羹。


    当她把这份散发着鸡肉和菌菇混合香气、温度适中的肉糜羹端到小狐狸面前时,奇迹发生了。


    一直蔫蔫的、对羊奶不屑一顾的小家伙,鼻子猛地抽动了几下,紧闭的眼睛倏地睁开,目光灼灼地盯住了那个小碗!


    它甚至试图挣扎着抬起头,往碗的方向凑,喉咙里发出急切的、细弱的“呜呜”声,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高冷和嫌弃?


    潘娉婷忍不住笑了。果然,是个挑剔的小食客。


    她用小勺子舀起一点点肉糜,吹凉,递到它嘴边。


    这一次,它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伸出小舌头,快速地、甚至有些急切地将勺子里的食物卷入口中,小小的嘴巴快速地咀嚼着,尽管没什么可嚼的。吞咽下去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眼巴巴地看着潘娉婷,等着下一口。


    那双黑琉璃般的眼睛里,警惕和戒备在美食的攻势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满足的、甚至带着一点点依赖的光彩。


    潘娉婷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她耐心地、一勺一勺地喂着,看着它吃得香甜,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喜悦充盈着她的内心。


    喂完小半碗肉糜,又给它喂了些温水,小狐狸终于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满足地、慵懒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露出粉嫩的牙床和尖尖的小牙齿。


    它重新蜷缩回柔软的毯子里,身体不再是之前那种冰冷的僵硬,而是变得放松而温暖。它最后看了一眼潘娉婷,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有感激,有审视,还有一丝……认命般的妥协?


    然后,它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这一次,是真正陷入了安稳的沉睡。


    潘娉婷轻轻抚摸着它身上逐渐恢复干爽蓬松的绒毛,触手是令人心安的温热和柔软。她看着这个睡在软垫上、信任地在她面前安睡的小生命,白天所有的惊慌、疲惫仿佛都烟消云散。


    窗外,月色清冷,透过阳台的玻璃门洒进一片银辉。


    潘娉婷就着月光,仔细端详着这个小家伙。洗干净后,它真的像极了一个雪白滚圆的糯米团子,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以后,就叫你‘胡小团’,好不好?”她用手指极轻地拂过它耳后的绒毛,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吟唱一首催眠曲。


    “胡小团……欢迎回家!”


    睡梦中的胡小团,似乎听到了这个名字,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往毯子里更深地埋了埋。


    夜色温柔,笼罩着这间小小的公寓,也笼罩着这一人一狐之间,刚刚开始萌芽的、奇妙而温暖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