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红勾与暗涌

作品:《晚光渡

    摸底考成绩在周三下午贴在了公告栏,红底黑字刺得人眼睛发疼。


    温挽晴的名字依旧钉在文科第一的位置,数学满分的红勾格外扎眼,可她攥着衣角的手指却泛着白——昨晚高厉又发了疯,砸碎了家里仅有的桌椅,她是躲在楼梯间背完的公式,直到天快亮才敢蜷在角落眯了两小时。


    “挽晴!你也太牛了吧!数学居然满分!”宋知意拽着她的胳膊往公告栏挤,声音雀跃,“你看沈归渡!居然考了第二,就比你低一分!这小子平时看着吊儿郎当,没想到是真学霸啊!”


    温挽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沈归渡的名字紧跟在她后面,各科成绩除了语文比她少两分,其余科目几乎全是顶尖,唯独政治卷上画了个刺眼的红叉——最后一道论述题,他只写了“无意义”三个字。


    “估计是故意的吧。”唐星允从后面凑过来,手里还拿着给季眠剪好的耳机线收纳扣,“你看他语文作文,写得比标准答案还溜,怎么可能政治考不好?肯定是不想超过挽晴。”


    季眠戴着一只耳机,白噪音的雨声隐约漏出来,她推了推眼镜,轻声补充:“薛老师刚才在办公室说,要按成绩调座位。”


    话音刚落,薛凝就踩着细高跟走进走廊,手里拿着座位表,目光扫过人群:“温挽晴、沈归渡,跟我去教室,调座位。”


    温挽晴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想躲,却被宋知意推了一把:“去吧去吧,跟沈归渡同桌多好,他理科好,能帮你补短板!”


    教室里,桌椅挪动的声音此起彼伏。薛凝用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个座位图:“温挽晴,第三排靠窗,沈归渡,坐她旁边。”


    全班瞬间安静下来,连许野都瞪大了眼睛:“薛姐,这也行?渡哥不是一直坐最后一排吗?”


    “现在不行了。”薛凝推了推眼镜,语气凌厉,“省状元需要人保驾护航,沈归渡,你要是敢拖她后腿,我不管你爸捐了多少,照样让你去走廊站着。”


    沈归渡单手插兜,没反驳,慢悠悠走到第三排,拎起椅子“咔”地一声放在温挽晴旁边,校服外套随意搭在桌沿,刚好遮住他腕骨的纹身。“多指教了,省状元。”他俯身坐下,耳骨钉在阳光下闪了一下,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温挽晴浑身紧绷,往窗边缩了缩,后背几乎贴在了玻璃上。窗外的香樟叶晃动,影子落在她的课本上,像极了高厉挥过来的巴掌,让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沈归渡的目光捕捉到她的小动作,指尖敲了敲桌面:“怕我?”


    “没有。”温挽晴的声音轻得像风,视线落在课本上,不敢看他。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薛凝讲《陈情表》,讲到“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时,温挽晴的眼眶忽然热了。她想起病床上的妈妈,想起砸东西的爸爸,想起那些躲在透析室角落的夜晚,可不就是形影相吊吗?


    眼泪差点掉下来,她赶紧低头用课本挡住脸。沈归渡瞥见她泛红的眼尾,没说话,只是悄悄把自己的纸巾推到她桌角,指尖在纸上敲了敲,像在传递某种暗号。


    温挽晴愣了一下,偷偷拿起纸巾擦了擦眼角,小声说了句“谢谢”。


    下课铃响,薛凝刚走出教室,许野就冲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三根能量棒:“渡哥,周也他们约了下午打球,去不去?”


    “不去。”沈归渡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温挽晴的数学试卷上,“帮我带份饭,清淡点。”


    许野撇了撇嘴:“你啥时候吃清淡的了?以前不都跟我们抢辣的吗?”话虽这么说,还是转身跑了出去。


    唐星允从后座探过头,手里拿着剪刀和一块碎布:“挽晴,我给你做了个小挂件,挂书包上,辟邪!”她递过来一个小小的布偶,是用校服布做的,眼睛是用黑笔点的,虽然简陋,却很可爱。


    温挽晴接过布偶,心里一暖,嘴角露出了久违的浅笑:“谢谢星允,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唐星允笑得眼睛弯弯,“对了,林笙说他昨天拍了你一张照片,说特别好看,想给你看呢。”


    温挽晴的笑容瞬间僵住,拍照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小时候被霸凌时,那些人就喜欢拍她被欺负的样子取乐。她下意识摇头:“不用了,谢谢。”


    沈归渡看着她骤然苍白的脸色,眉峰蹙了蹙,回头瞪了唐星允一眼:“多嘴。”


    唐星允吓了一跳,吐了吐舌头,赶紧缩了回去。


    教室里安静下来,温挽晴把布偶放进书包,指尖摩挲着布料,心里乱糟糟的。沈归渡忽然开口:“他们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温挽晴低声说,“只是我不喜欢拍照。”


    “以后会喜欢的。”沈归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笃定,“等你考上A大,去看樱花的时候,会想拍很多照片的。”


    温挽晴抬头看他,他正望着窗外,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的桀骜。她忽然想起那张写着“随便”的卡片,想起红圈里的两个名字,心脏莫名跳快了几拍。


    中午,许野带来了饭,沈归渡把一份清淡的青菜瘦肉粥推到温挽晴面前:“吃点,你早上没吃早饭。”


    “你怎么知道?”温挽晴愣住了。


    “猜的。”沈归渡没说实话,其实是早上看到她书包里没装早饭,又想起她昨晚熬夜,特意让许野带的。


    温挽晴没再追问,拿起勺子慢慢喝着粥,温热的粥滑进胃里,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她偷偷看了一眼沈归渡,他正在吃一份麻辣香锅,吃得很凶,却没溅到衣服上,手腕上的纹身偶尔露出来,带着点野性的温柔。


    下午第一节课是政治课,老师提问最后一道论述题的考点,全班没人敢举手。老师的目光落在沈归渡身上:“沈归渡,你来说说,这道题为什么不能写‘无意义’?”


    沈归渡慢悠悠站起来,嘴角勾起一抹痞笑:“因为出题人觉得有意义,但我觉得,真正的意义,不是写在试卷上的。”


    全班哗然,老师气得脸色发白:“你给我出去站着!”


    沈归渡没反驳,转身走出教室,路过温挽晴桌前时,顺手把一张纸条放在她桌上。温挽晴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政治论述题模板,放学给你。”


    她抬头望向窗外,沈归渡靠在走廊栏杆上,单手插兜,阳光落在他身上,像一幅画。她忽然觉得,这个看起来桀骜不驯的男生,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放学铃响,温挽晴收拾好书包,刚要走,就被沈归渡叫住了:“等一下,模板给你。”他递过来一个笔记本,上面写满了政治论述题的答题模板,字迹张扬却工整。


    “谢谢。”温挽晴接过笔记本,心里暖暖的。


    “不用谢。”沈归渡看着她,“以后有不会的题,随时问我。”


    温挽晴点了点头,转身走出教室。她刚走到校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高厉!他满身酒气,手里拿着一个酒瓶,正站在路灯下盯着她。


    温挽晴的脸色瞬间惨白,转身就想跑,却被高厉一把抓住胳膊:“跑什么?省状元,赚了钱就想跑?”


    “我没有钱。”温挽晴挣扎着,声音带着哭腔。


    “没有钱?”高厉冷笑一声,抬手就要打她,“我看你是不想给你妈治病了!”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冲了过来,一把推开高厉:“你干什么?”


    温挽晴抬头一看,是沈归渡。他挡在她身前,肩背微弓,像一头被激怒的野豹,耳骨钉在暮色里闪着冷光:“离她远点。”


    高厉被推得一个踉跄,看清沈归渡的样子,气焰矮了半截——他认识沈砚山,知道沈归渡不好惹。但他还是嘴硬:“这是我的家事,跟你没关系。”


    “现在有关系了。”沈归渡的声音冷得像冰,“从今天起,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许野和宋知意也跑了过来,许野挡在沈归渡旁边:“渡哥,要不要叫人?”


    “不用。”沈归渡盯着高厉,“滚。”


    高厉看着沈归渡眼里的狠劲,不敢再纠缠,骂骂咧咧地走了。


    温挽晴浑身发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沈归渡转身看着她,语气放软了些:“没事了。”


    “谢谢你。”温挽晴哽咽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跟我走。”沈归渡没多说,拉起她的手,往医院的方向走去。他的手很暖,包裹着她冰凉的手,像一道光,照亮了她黑暗的世界。


    宋知意和许野对视一眼,赶紧跟了上去。唐星允从后面跑过来,手里拿着那个布偶:“挽晴,你的挂件掉了!”


    温挽晴回头,接过布偶,看着身边的人,心里忽然觉得,自己不再是形影相吊了。那些藏在影子里的秘密,那些难以言说的痛苦,好像也有了可以倾诉的地方。


    医院里,温晚芷看到沈归渡他们,有些惊讶。温挽晴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妈妈,温挽芷拉着沈归渡的手,不停地道谢。沈归渡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阿姨,不用谢,我是挽晴的同桌。”


    程昕护士走了进来,给林晚芷换了药,看到温挽晴身边的人,笑了笑:“温同学,你终于有朋友陪你了。”


    温挽晴看着程昕护士温柔的笑容,看着身边的沈归渡、宋知意、唐星允和许野,嘴角露出了释然的浅笑。窗外的夜色渐浓,路灯亮了起来,影子被拉得很长,却不再让人觉得孤单。


    沈归渡看着她的笑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要保护好这个女孩,让她不再受伤害,让她能一直笑着,直到考上A大,直到看到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