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戳穿他们的谎言
作品:《自由和枷锁》 樊涛就一动不动的坐在陈默对面,任由他捏着头发看了半天,陈默的眼泪从上方,滴到他早都颤抖不停的手背上。哆哆嗦嗦的比一个得了帕金森病的患者还要严重几分。
对于樊涛来说,他早就把陈默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儿子,第一个儿子,为救人而死,是天命难违。
而现在,他又要亲手将他的第二个儿子送到一条不归路上,他无比痛心,却又无可奈何。
陈默总是不爱说话,却听话的不得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此时,樊涛却希望他可以任性一把,撒泼打滚的说他不愿意。哪怕只是一个皱眉,都可以让他心里好受点。
陈默的脸上只有掩盖不住的浓重的悲伤,难过,不舍。
淅淅沥沥的雨不由分说的落了下来,砸在窗户上,房顶上,滴答滴答,把陈默平静的心再次扰乱,他已经接受了这份天命。
沉寂了许久的办公室,雨声并没有打破寂静,反而让办公室的气氛更加沉重。
时隔多年,樊涛再次体验了失子之痛,这份痛苦,刻骨铭心,让他一生难以忘怀。
那条本该在世贸商场就死去的生命,终于迎来了他最终的归宿。
窗外大雨倾盆,陈默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只记得自己全身湿透,说是落汤鸡都不为过。
洛言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开门的手刚搭上门把手,门就开了。
陈默**的蜷缩在沙发的角落,没有开灯,房子里借着月色,陈默像是从井里刚爬上来的鬼魂,
听见声音,陈默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过了头。
他在心里建设了许久的防线,在接触到洛言那张脸时瞬间崩塌,他好不容易找到的那一点勇气也烟消云散。
“淋湿了怎么不换套衣服呢?会感冒的!”洛言的嗓音异常平静,没有平常的数落,也没有生气,只有压抑不住的心疼。
他从未看见过陈默这般的死气沉沉,就像是快要燃烧尽的蜡烛一般,房间里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陈默绷紧的弦被洛言一句轻描淡写的关怀击打的粉碎。
陈默没有说话,洛言也没有过多言语,他知道,陈默此刻最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他也只是寻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放在茶几上,而自己坐在陈默的另一边。距离陈默也不过半步距离。
他没有问陈默为什么离开那么早还会被淋湿?
也没有问樊涛找他有什么事?
因为他知道,陈默一定会说谎,而他自己,听不得谎言!
可他内心却无比渴望陈默主动跟他解释一句,哪怕是骗他的,他也一定会心甘情愿的相信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沙发另一边传来一声微小的响动,洛言警惕的坐起身。
在灰蒙蒙阴影中,陈默悉悉索索的脱下了粘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一套干净舒爽的睡衣。
他背对着洛言,低着头,不知道是在整理什么还是在揉眼睛。
洛言就靠在沙发扶手上,抱着腿,努力的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他睁着眼睛,看着陈默一点点的靠近自己,然后轻柔缓慢的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鼻子,嘴巴。
陈默用手描绘这洛言的脸部轮廓,这是他心爱的人,是他青春悸动的一场永远不落幕的盛夏。
窗外的天灰蒙蒙,雨滴断断续续的敲打这玻璃,像极了陈默此时的心情——没有倾盆的宣泄,只有绵长而无尽的潮湿。
陈默的眼泪总是不合时宜的落下,吃饭的时候,上课的时候,睡觉的时候,静静的,无声的落下来。
陈默的身体失去了激烈表达的力气。他把自己埋进了更深的角落,像一头受伤的小兽,在无人看见的洞穴里,独自舔舐那看不见,却无处不在的伤口。
成山下了接连几天的大雨,似乎是老天爷替洛言即将失去心爱之人难过一样,好不容易放了晴,却起了一层浓雾。
常吃的那家早餐店也没开门,洛言随便在路边买了两份油条就回了家,陈默还没起来。
从那日过后,陈默就非常嗜睡,好像要把这十几年没睡的时间,都补上。
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撒在柏油马路上的斑斑点点,一部分也撒在了实验楼的墙壁上。
洛言拉着陈默的手,踩着那些明亮的光点,像踩在钢琴的黑白键一样。
这条宿舍到实验楼的路,食堂到图书馆的路,他们走了不下百次。
陈默总是在图书馆二楼的靠窗的位置占两个座位。洛言总是在图书馆容易犯困,陈默多次劝过他,不用陪着自己,,洛言每次都答应,但每次都会去!
今天,陈默像往常一样,歪着头看着洛言撑着头,闭着眼睛,嘴唇微微张开,然后脑袋像脱力一般一点一点的歪向旁边。这时候,陈默总是会伸出手,轻轻的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让他靠着会睡的舒服一点。
早上刚洗过的蓬松的头发,带着一丝浓郁的茉莉花香味,伴随着洛言均匀的呼吸声,陈默手机里有很多洛言的呼吸声录音,他觉得那是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乐章。偶尔洛言醒来,桌子上还会放着一杯他喜欢喝的葡萄汁和一张画着笑脸的便签。
——买点吃的,一会儿回来!
周末的傍晚,实验楼顶就是他们的秘密基地。
那里能看到整片天空从湛蓝渐变成橘红,再沉入静谧的紫。
有一次,洛言穿着一个破了洞的长衫,抱着一本书,还特意把发型做成了鲁迅头发的模样,一手背后,嘴唇上还粘了黑胡子。
拿出手机非得让陈默给他录一段。
陈默靠在实验楼顶的门上,稳稳的把手机对着前方的洛言。
洛言理了理衣襟,清理了一下嗓音,摆出了鲁迅的姿态“拍了吗?”
陈默点点头“拍了!”
洛言从兜里掏出一张纸,身影在镜头里来回走动,偶尔指指天,踏踏地。
那鲁迅风格的嗓音一出口,整个人身上,瞬间镀上了一层看不透的忧伤:
阿默:
近日重读《野草》,见那地火在黑暗中奔突,脑海中想的竟然是你。我素来不信什么圆满,总觉得这世间充斥这未完成的石膏雕像,处处都是粗粝的棱角。偏生遇见你,倒像是在长夜漫漫里寻着一盏不必明亮,却始终温这的油灯。
他们都道我冷硬如未开刃的古刀,唯独你,立在黄昏的影里,看我锈迹下未凝结的铁浆。
我们原是两册残卷,被风雨打湿了封皮,却在对方的缺页处,读出了完整的章句。
江南的梅雨又至,瓦当滴答着,倒像是在敲着摩斯密码。我大概是听出了思念的味道。
我坐在窗前蘸墨,忽然觉得,这笔画,横竖间,都成了寄不出的信礼。
也罢,横竖我们都是不肯轻易交出底稿的人,倒不如学习那两株枣树,只管在萧瑟里站着——你的根须缠住我的,我的树影覆上你的,如此这般,便可抵得过万千甜腻的誓言。
夜已深,茶也凉了半盏。这荒唐的笔墨你且看着,若觉得可笑,便揉作纸团,扔进废纸娄里。
最后镜头里的那张脸,在陈默的面前无限放大,洛言是笑着的,可他觉得那笑容无比讽刺。
洛言站在栏杆处,说“到底我们这类人,连剖白心迹都要带着讽刺的壳!”
陈默点点头,笑的苍白又荒凉。
“范儿不错,奖励一个亲亲。”陈默收起了手机,搂着洛言的肩膀漫步在朦胧月夜下。
明日之事,明日再说。
陈默早早的洗完澡就睡着了,独留下洛言一人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看了看身边人熟睡的侧颜,他在等。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如往常一样,洛言去经常光顾的早餐店,第一笼小笼包热气腾腾的出锅,白丝蒸腾而起,似乎在老板和洛言之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刚走进小区,洛言就看到楼底下有一道纤细的身影在来回踱步,脸上还有焦急的神色,时不时的伸头张望楼道里面。
洛言认出了那身影,那是沈晴!!
这让他不得不觉得是樊涛或者家里小孩儿出了事。
他快步上前,刚说了一句“沈阿姨!”
面前这人就像是被人惊吓过度一般,蹭的转过身子,在看到洛言的一刹那,就紧紧的抓着他的手不愿意放开。
嘴唇哆嗦不停,想说什么却没有章法,没有规律的胡言乱语。
洛言听的最清楚的一句就是“儿子!”
看她慌张又焦急的神色,洛言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头。
疯婆娘说什么呢?
一句都没听清楚。沈晴有些不知所措,她在脑子里理了理自己要说的话,可是一开口就变了味道!
无奈之下,她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照片,打皱发黄,塞到了洛言的手机,还特意铺平,指着上面的一个人给洛言看。
“儿子……”然后指了指自己。
洛言看了看沈晴的脸,然后跟着她的手看了看照片。
眼睛弯成清澈的新月,眼角漾起细碎的纹路,像是被春风拂过的湖面,脸上细小绒毛可见,牙齿白的像贝。
旁边站着十来岁的陈默,瘦的可怜,背着一个破烂书包,捏着背包带子的手骨头都凸出,看起来像是骨头上铺了一层皮。
沈晴又拍了拍洛言,“我”
然后指了指照片上面的人!
洛言笑了笑,收起照片。
“阿姨,这不是我。”
沈晴无语轮次“我知道,我知道,小凯,你听妈妈……不不不,”她摇着头“洛言,我知道,你是洛言。”
她哭着向洛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把你们两个弄混了。”
从沈晴混乱的言语中,洛言似乎明白了很多事。
沈晴有个儿子,樊慧慧有个大哥,叫樊子凯,几年前在世贸商场那场大火中丧生。警察说是意外,但沈晴觉得那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为之!

